…几yù被人错认是你…”
一旁魔怔的庄子涂身躯一震,转过身凝看与辛婉倔强对峙的辛摇光,两个侧影近乎重叠,恍惚让自己以为,牵着紫梓马的少女,就是魂牵梦萦的辛婉。
“相貌天生,是老天怜惜你吧。”辛婉淡淡道。
“相貌,是爹娘给的。”摇光冷笑,“大小姐,你我,和云姬,有同一个爹,当然会有相似的容貌。”摇光张开手心,捻起碧玉佛的须穗落在辛婉眼前,“大小姐,你还不明白么?”
那一刻,万籁俱寂,惊顿了辛婉的心跳。摇晃的佛坠缓缓止住,定格在辛婉的眼前,这是一枚和自己颈脖戴着的一模一样的碧玉佛,父亲赠予自己的时候说,辛家的女儿都会有这枚佛坠,伴着长大,出嫁…自己有,妹妹云姬也有…
摇光…怎么会也有…
摇光轻转佛坠,碧色的另一面,雕刻着一个“芳”字。辛婉扯下碧玉佛,狠命翻转看着,“怎么会…怎么会…这坠子,是谁给你的?”
“还会是谁?”摇光歪头带笑,“你爹?我爹?大小姐,又或者我早该叫你一声…长姐?”
“摇光…”辛婉颤抖着托起手心的碧玉佛,“你是…你也是…辛家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沉默的庄子涂忽然发出大笑声,他执萧指天,怒喝着道,“辛家的女儿太贪心,她们一个要嫁最显赫的家族,一个要得尽天下的恩宠,还有一个…她的心更大,要的居然是我的雍华宝藏…庄子涂啊庄子涂,辛家的女儿就是你的魔障,你的克星,你这一生都会被她们玩弄于鼓掌,永远的逃脱不开…哈哈哈哈哈…”
庄子涂踉跄着跪倒在地,笑声渐渐低下,“庄子涂,你逃不开,躲不掉,避不得…这就是命里的魔障,生来的克星…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
颜嬷惊看摇光,难以置信的倒退着步子,“你…你也是…你是…夫人的妹妹…”
“爹说,辛家是名门望族,如果被人知道他和马奴苟且生下一个孩子,便会受人人嗤笑,辛家的女儿,一个个都是待价而沽,婚配如买卖,都是为了家族,为了姜国。”摇光昂首道,“肮脏马奴在马厩生下的女儿,只会玷污了辛家的高贵,我不能,也不配做辛家的人。但我辛摇光,身体里流着的也是和你一样的血。”
摇光星目闪烁,“大小姐,没有人生来微贱的,知道了我是你妹妹,你还觉得我只能有和你远嫁湘南这一条路么?前半生无法逆转,后面的路,我想自己去走一走,哪怕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我也绝不后悔。”
辛婉对视着她如明星一样烁烁的眼睛,蓦然顿悟其中,她记起薛灿深夜时来问过自己“认不认识一个叫摇光的女人…”
星目烁烁兮,恰似…恰似…摇光。
前半生无法逆转,后面的路,我想自己去走一走,哪怕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我也绝不后悔。
是她!
“恰似…摇光…”辛婉低念出声,“是你…不是她…不是她…”
薛灿缓慢踱上前,搀扶住辛婉摇光的身子,“画绢上的女子,不是云姬,是辛摇光…夫人,你我都错认了。”
摇光露出少女时狡黠的笑容,她勾起发丝露出几分得意来,“那副画,是我给姜虔画的。姜虔初看时,也说画上的我好似云姬,我就是故意的呢。这样他在宫里睹画思我的时候,旁人还以为他对那个太子妃用情颇深,谁又知道…”
摇光笑声欢畅,栎容掌心合住不住点头,“好聪明的法子,怪不得没人怀疑过,还都以为太子虔是个大情种呢。”
“不是她…不是她…”辛婉捂心一声声喊着,“我远嫁湘南,其一是为国筹金,其二…也是为了成全妹妹云姬,我见过姜虔的画卷…我还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不是她,不是云姬…竟是…摇光你!”
“你谁都没有成全。”摇光凝住笑,“云姬得宠却不得心,我得了姜虔的心,却得不到他的人…我藏身郊外不可示人,连与他生下的儿子都保不住…他死时…我离他那么远…那么远…我是最想和他同生共死的人,但我却不能死,只能为他活着,一个人孤零零活着…”
“辛家的女儿…”摇光回望庄子涂癫狂的脸,面容露出一种对命运的无力感,“庄子涂,你说我们贪心?辛婉嫁进紫金府又如何?恩义对她如同枷锁,她困在这里大半生守着一个病重的男人;云姬盛宠在身,到了周国保住xìng命又如何?死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因恩宠活着,又因恩宠惨死;我?”
摇光嗔嗔一笑,“你还是记恨我骗你宝图呢,我真恨自己那一眼,若非我记下那张图,我也不用背负着苟活至今,我宁愿也死在姜都,和姜虔死在一起。负重前行如何潇洒尽情?没了逐日而爱,我便也不是辛摇光了。”
庄子涂凝住癫狂大笑的脸色,与摇光潸然对视,又一起露出唏嘘自嘲的笑容。
“不是云姬…不是她…”坚韧的辛婉刹那间流下泪来,“不是她…颜嬷,姜虔喜欢的是摇光,是摇光…”辛婉倚倒在颜嬷肩上,泪目凝看久别重逢的摇光,曾经的侍女,深藏的妹妹。
“婉儿,婉儿…”
深苑里,披着寝衣的薛少安跌跌撞撞蹒跚冲出,他发束散乱,面如枯槁,他孱弱的身子如同寒冬里就要折断的枯木,他拖着一把镶宝的剑,沉重的剑让他的步子更显艰难,剑锋划过青石板,拖出浅浅的剑痕。
“婉儿,是他来了么?”薛少安竭力嘶吼着,“是他要来带你走了么!他在哪里,我要…我要杀了他…谁要带走我的婉儿,我就要杀了他,杀了他!”
嘶吼声传到耳边,露出薛少安不chéng rén形的瘦脸,他的眼眶凹陷如骷髅,但眼神里愤怒如火,似要吞噬掉意图带走夫人的那个人,不论那个人是谁,是人,是神,他都不会放过。
踉跄迈出门槛的薛少安看见了那个人,那个觊觎自己夫人二十多年还不死心的庄子涂,薛少安从未亲眼见过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在自己之前就认识辛婉,他赠辛婉墨石坠,每当夜深人静,辛婉以为自己熟睡,便会摸出这枚墨石坠,指肚一遍一遍爱惜拂拭,凝看着那个“雍”字,目露憾意…
第170章 生死间
但薛少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他在自己之前就认识辛婉,他赠辛婉墨石坠,每当夜深人静,辛婉以为自己熟睡, 便会摸出这枚墨石坠, 指肚一遍一遍爱惜拂拭,凝看着那个“雍”字, 目露憾意…
这个人,还曾多次来过紫金府, 虽然薛少安一次都没有看见, 但薛少安感觉的到, 这个可怕的,觊觎自己夫人的男子, 在紫金府的屋檐上久久徘徊,如鬼影一般, 薛少安还听见过诡异的萧声,如泣如诉,幽幽怨怨, 他想告诉辛婉自己的相思, 他没有一刻不想夺走紫金府的夫人。
是他, 是他…薛少安狠狠看去他的脸…时光流转,二十多年前,这一定是一张让世间女子都心动的脸孔,他傲立天地, 目光沉着,黑衣裹身尽显俊武,哪怕只字不语,也自带一种出尘的风雅,哪像自己,一个病怏怏的边陲侯爷,日日与病痛抗争,连一个女儿都要拿命生下…
薛少安心中怨恨,脸色一黑又呕出一口血来,弱躯撑在在剑柄上,急促的喘着气。
“侯爷…”“爹。”辛婉和薛灿疾步奔去,扶住了薛少安无力的身体。
薛少安推开俩人,握着剑指向站立着的庄子涂,唇角血水流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庄子涂没有上前,他远远看着这个垂死的男人,辛婉的夫君,许多年里,都是辛婉在侧照顾,让他一次次从鬼门关走出,他一介病躯,占去了辛婉最好的年华,辛婉却出于恩义二字,无怨无悔与他扶持。
仇敌相见,本该分外眼红,可在见到薛少安的这一刻,庄子涂忽然失去了所有对他的怨恨和嫉妒,他明明是一个比自己还可怜的人,他拼着一口气残喘至今,不过就是为了多陪着心爱的女人,若自己是他,也会在佛祖前虔诚恳求,再给自己多一点的时光。
争一世,斗一世,等一世…又有何用。
“我要杀了你!”薛少安拼出所有的力气,执着剑柄扑向庄子涂,他要杀了被辛婉藏在心底的男人,哪怕他们从没在一起过,被辛婉惦记着,也是该死。
庄子涂甚至没有躲闪开薛少安的剑,那把剑不等刺进庄子涂的心口,就已经跟着执剑人重重倒地,薛少安直起身,摸索着身下的剑,他要杀了庄子涂,杀不了也要杀,自己已经没有几日可活,这人此时出现在紫金府,就是要等自己咽气,然后带婉儿远走高飞…
决不能让他得逞,决不能。
薛少安摸起宝剑,咬牙起身又朝庄子涂刺去,庄子涂指尖夹住剑刃,几乎没有用力,薛少安又已经跌倒在地,痛苦的呜咽着。
“侯爷。”辛婉哭喊着去扶,“你这又是何苦。”
“我不会让他带你走!”薛少安口吐血痰,指节一动一动仍是寻着宝剑,“死也不会。”
“我哪里都不去。”辛婉抱起薛少安,“我答应过你,只会留在你身边,哪里都不会去,就算侯爷不在了,我还是会留在这里。”
摇光哀目看着抱在一起大哭的辛婉夫fù,对这个远嫁的长姐生出深重的怜悯,她走近同样目露怜悯的庄子涂,轻声道:“你还要和他争么?”
庄子涂怔然摇头,“我早该想通,辛婉是不会跟我走的。”
“薛少安死了也不会?”
“不会。”庄子涂垂下狭目,手心握紧青玉箫,“她为家国远嫁,因恩义陪伴薛少安…她背负太多,就算夫君死了,她也会留在紫金府,做一个忠贞的烈女。我不过是她年少的记忆,是她生命里一个过客,也是…她一生中的小小遗憾。”
摇光欣然一笑,歪头又道:“你看着也不算笨,为什么到今天才想通?白白浪费半生年华。”
庄子涂抬目低笑,毫不示弱对视着辛摇光,“你聪颖绝顶,又为什么会在姜虔死后还为了守了这么多年?凭你的美貌智慧,应该过得比以前好太多,你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透?前半生苦耗,后半生,还要继续如此么?”
庄子涂不擅言谈,怎么这会儿口齿异常伶俐,自己还真想不出话来堵他,摇光咬唇哼了声,撇过身不去看他。庄子涂玉萧掸手,缓缓踱近辛婉夫fù。
薛少安昂起凄厉的脸,“你夺不走婉儿的。”
“我也不想带你的夫人走。”庄子涂淡淡道。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薛少安没有一丝相信。
庄子涂凝看他发黑的脸,“这些年来,我确实很想你早些死,你死了,辛婉也是解脱,谁知道你倒是厉害,怎么都是不死…”庄子涂自嘲一笑,“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两鬓斑白,等到心灰意冷,你还是不死…”
“我来这里,是因为他们说你这次是熬不过去了。”庄子涂仰面道,“我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就来见证一番,若是这次你又熬了过去,岂不有趣?”
“你不是来带走婉儿的?”薛少安低喃。
“她不会和我走的。”庄子涂看了眼抽泣的辛婉,“我也不想带她离开,她背负太多,是不可能和我遁世远走的。”
“真的…”薛少安目中露出光泽,“真的…”
“我还会骗一个将死之人?”庄子涂笑了声。
薛少安心头大石卸下,软软倒在辛婉怀里,双目幽幽涣散开来,“那就好…那就好…”
薛灿背起薛少安奔去里屋,口中喊道:“颜嬷,快去叫大夫。”
辛婉艰难起身,感激的看了眼庄子涂,庄子涂冷漠避开她的眼神,面容如寒冰一般。
“子涂。”辛婉愧疚发声,“是我对不起你。”
庄子涂傲然摇头,仍是没有去看她,“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折磨半生,除了恩义,你还有什么?”
“无愧家国天地,就够了。”辛婉凄然笑着,“家族嫡长女,到底也就是这样的宿命。”
寝屋里,服下汤yào的薛少安沉沉睡去,辛婉擦拭去他额上的虚汗,拉下床帘轻轻走出,对薛灿道:“灿儿,唤阿容来,我有事和你俩商量。”
偏屋烛火摇曳,辛婉喝下一盅凝神汤这才觉得舒服了些,面色也恢复平日的笃定,俨然一家主母的姿态。
辛婉凤目动了动,斟酌片刻道:“侯爷若是撑不过去,嫡亲子嗣要守孝多久?”
栎容道:“普孝三年,要是守大孝…需七年。”
“守孝当如何?”
栎容又道:“守孝期间,不可食荤腥,不可动干戈,也不可婚娶…”栎容顿悟,“不可婚娶…夫人…您是说…”
辛婉目观大局,在夫君奄奄一息的时刻,她还是府里最清醒的那个人,她幽幽点头,“莹儿…她是侯爷唯一子嗣,又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侯爷仙去,她一定会自请守大孝七年,就像当年阿容你一样。七年大孝不可婚娶…莹儿年纪已经不小,女子有几个七年?莹儿嘴上说无所谓婚嫁,但做娘的知道…她…心里有人。”
“杨牧!”栎容喊道,“杨牧很喜欢大小姐,喜欢的不得了,大小姐心里也有他。”
辛婉点头,“这阵子我也看出些,杨牧是个好孩子,年纪虽小些,却也是个只得托付的人,灿儿,你以为如何?”
薛灿澄定道:“夫人知道,我拿杨牧当亲弟弟,他xìng情坦dàng,钟情阿姐多年,有他照顾阿姐,夫人和侯爷都可以放心。”
辛婉轻声又道:“你日后登基复国,要统领的是整个天下,薛家就莹儿一个女儿,她再能干也需要得力的夫君扶持,这个夫君,要守护的不止是莹儿,还是…整个紫金府。杨牧,担得起么?”
“当然担得起。”栎容急道,恨不得立刻让辛夫人应允杨牧和薛莹的好事,“檄文一事,杨牧做的好得很,鹰都营救姜奴,他有勇有谋也是大功一件,最重要的是,他自小就喜欢大小姐,做梦都想娶她呐。”
薛灿暗笑栎容心急,看来小杨牧倒是把栎姐姐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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