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帝王做不得,就只能由臣子去做。这一次,我做了你家小侯爷做不了的事,要有下一次,你会不会去替他去做?”
杨牧抽着鼻子,“为什么你不会帮他再做一次?”
杨越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杨越还存着稚气的脸,“我不可能一直在你们身边,等薛灿进城,也是我离开的时候。”
“你要走?去哪里?”杨牧一把扯住杨越的手腕,生怕他顷刻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杨越心头暖暖,手足就是手足,就算分开再久,就算杨牧失去记忆,他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兄弟,到死都不会变。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杨越含着笑,“你才认识我多久,这就舍不得了?”
杨牧不知怎么的鼻子忽然发起酸,“也没有多久,可是,好像一早就认识…小侯爷复国后,咱们可以一起做他的左膀右臂,有我杨牧作保,他一定会待你和兄弟一样。”
杨越怜意大起,但口吻仍是没有情感,“这不是还在么,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说到离别,好像都要哭了呢?要总是这副样子,如何护国安邦,如何做薛大小姐的臂膀?杨牧,你也该长大了。”
杨牧俊目微红,狠掐了把自己的腿ròu才没有落下泪来。
杨越拍了拍他的肩,转身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戚太保知道姜奴下定决心绝食到死,一定会斩杀几人以儆效尤,他手段狠dú,这样做只会让城里百姓也生出恐慌,与其被逼殉国,倒不如跟着薛灿,到那时…鹰都必定大乱,我要你带着紫金府潜伏城中的暗卫趁乱搞出些事端,给薛灿大军杀进的机会。若是大军破城够快,牢里的姜奴也许还能活下些…”
“他们都说我就会添乱。”杨牧一个跺脚,“乱好,就怕他不够乱。”
杨越温目蕴笑,正要扭头离开,又被杨牧喊住。
“姜奴,是一定不能全活下来的,是不是。”杨牧问道。
“是。”杨越声如洪钟,没有一丝优柔,“谁的帝王之路不会见血?不过他们死得其所,都是姜国的有功之人,薛灿一定会厚葬他们,还会复兴姜国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杨越走出几步,杨牧突的又把他喊住,“跟着你这阵子,连个称呼都没有,你给我个名头喊喊,姓甚名谁你是肯定不会告诉我的,不如,我叫你声…大哥如何?”
大哥…杨越喉结滚动。
见杨越好像不大愿意的模样,杨牧急道:“能被我杨牧认作兄长的,除了我亲哥哥,也就小侯爷一人,看在你几次救我…这才叫你一声,你可别不识好歹,要是把我回绝了去,可有你受。”
“叫我无脸人吧。”杨越苍声大笑,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屋里。
“无脸人…”杨牧喃喃,“无脸人。”
第156章 折翅鹰
“叫我无脸人吧。”杨越苍声大笑, 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屋里。
“无脸人…”杨牧喃喃,“无脸人。”
鹰都
集口,戚太保让铁卫押上十余个领头绝食的姜奴,当众处以极刑, 看着血水从刑台流下, 如潺潺泉水蔓延至围观百姓的脚下,百姓无不面如白绢, 倒退着步子生怕被血水沾染。
今日惨死的姜奴,会不会就是不久后绝望的自己。人们惊恐相觑, 偌大的集口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深巷口, 披斗笠的黑衣客脚尖轻点跃上屋檐, 挥洒开无数绢纸,疾风骤起, 绢纸如雪花般飘至百姓手边。
“自古帝皇临御天下,皆须励精图治, 富国强民,周室江山,强臣弱主, 戚氏掌权, 六雄威福;焚人宗庙, 污辱至今,虐杀姜裔,天意难容…”
黑衣客低哑念出《讨周室檄》,声音回dàng在每一个百姓耳边, 振聋发聩,让人人大惊失色。
“抓住他!”监斩官惊恐呼喊,手指屋檐上如鸿雁般的黑衣客,“抓住他!”
大批黑甲铁卫疾步朝黑衣客涌去,屋檐上,杨越淡若低笑,挥开斗篷敏捷如燕,闪出十余丈之远。
“周土尽吁嗟之怨,天下皆除佞之声。紫金忠义,已成良弓劲弩之势,替天行道,必势如破竹,直入鹰都。”
“还有一个!”百姓里有人大喊出声,那声音带着害怕,又有着藏不住的惊喜,“还有啊!”
杨牧压低斗笠,一身黑衣与那头的杨越jiāo相呼应,他摸出腰间的家传短剑,爱惜摩挲上面古老的纹路,杨牧暗暗记下今日又死了多少姜奴,他日,这把剑必将十倍百倍还上。
“抓住他!”监斩官挥舞着双臂,“杀了他们!”
杨牧利剑入鞘,踩着屋檐上的砖瓦与杨越分头离开,不过眨眼,矫健的身姿已经让黑甲铁卫望尘莫及,但檄文余音缭绕不绝,响彻每一个周人耳边。
“姜裔皇嗣,与周女结为秦晋之好,他日天下一统,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
集口百姓悄声默念檄文字句,对视着轻轻点头,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血腥可怕的刑台,还有空手而归的落寞铁卫。
监斩官抹汗注视着一地姜奴尸首,仰头重重叹息。
鹰都城外,姜人大军已集结数万不止,城楼向下望去,黑压压一片几乎看不到尽头,见姜人阵势恢弘训练有素的模样,城楼上周军握兵器的手都有些哆嗦。
领头姜奴被处以极刑的消息传到姜人大营,连周国降军都为之愤恨悲恸,一个连老弱fù孺都能虐杀的朝廷,已经不值得任何人为之效忠。
帅营外,薛灿额束白缎,谢君桓和绮罗还有所有姜裔军士都人人束白带,用以哀悼城里惨死的族人。
薛灿拔出宝剑,锋利的剑刃用力划破自己的掌心,谢君桓捧着酒碗单膝跪地,接住大颗大颗滴落的血水。绮罗滑出袖刀,也跟着割破自己手心,一手执碗接下血水。
薛灿举起盛着鲜血的酒碗,举起道:“姜人极刑大仇,必将十倍奉还,薛灿在此立誓,不破鹰都,犹如此物。”
薛灿狠狠甩下酒碗,殷红的血水潺潺渗入干裂的土里,绮罗眼中含泪,也跟着用力摔下。
姜人怒喝声直入云霄,所有人都拔剑割破肤ròu,洒下鲜血祭奠遇难的族人。
谢君桓仰面深吸着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咬牙道:“小殿下,就是现在了。”
薛灿目如炬火,怒看在夜风里飘摇的鹰都城,挥开染血的掌心,“攻城。”
鹰都,皇宫
入夜时分,病中的戚太保急急进宫,寻遍宫殿书房都不见殇帝周绥安,沿路宫人也支吾不知,戚太保寻着每一处,终于在婢歇息的小苑找到了一脸饕足的周国皇帝,不堪的床褥上,一个衣不掩体的婢正嘤嘤哭着。
戚太保脸色煞白,抖着声音道:“姜贼兵临城下,看来是要连夜攻城,皇上不在大殿召集臣子议事,居然…”戚太保怒拂衣袖背身怒喝,“大周存亡关头,皇上还如此荒谬行事!”
殇帝不急不缓披上龙袍,还贪婪的又看了眼才被自己侮辱的小婢,吞咽着喉咙道:“哭什么,等天亮,朕会让赐你位份,做个美人如何?”
这样的恩赐没有让婢破涕为笑,小婢哭的更加伤心,瘦削的身子哭的瑟瑟发抖。
殇帝俯身想再逗弄逗弄,戚太保一声剧咳,惊起他半屈的身子,殇帝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满,抖了抖才穿上的龙袍,一只脚迈出小苑。
戚太保面容悲恸,哑声道:“皇上赐婢美人的位份,换做以前,哪个女子不高兴的紧?可现在呢?皇上见那奴婢脸上有半分高兴么?国之将亡,做个妃嫔又如何,还不如等姜贼破城给个好去处吧。”
殇帝脸色不悦,想了想道:“朕还以为,你一定会有守城的法子?戚太保纵横一生,还会有做不成的事?我大周,不是还有十万铁骑么?”
戚太保苍然闭眼,“十万?伐姜归来,就连半数都不剩了。”
“哦?”殇帝凹陷的眼睛动了动,“朕不大记得了,可你女儿也带出去几万大军,怎么,还剩多少?”
戚太保混沌倒退着步子,“襄郡城破,大半数周军都投了姜贼,沿途城池破的破,降的降,几万大军?如今周国剩下的不过鹰都数千守兵而已,算上皇宫禁军,也不过万数吧。”
殇帝脸色仍然不见惊恐,他眯眼琢磨了阵,“不如,再与姜人议和试试?薛灿要非得鹰都,给他也无所谓,朕可以带着百姓去姜土,做个一方之侯也无所谓,如何?”
戚太保愣住半晌未动,良久道:“皇上觉得,还有人会愿意和你去姜土?”
殇帝不解,“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为何不跟着朕?”
戚太保仰头嚎笑,笑的流出两行老泪,他跌跌撞撞朝前走去,已经无力再和殇帝浪费口舌。
“戚太保,你为何不回答朕?”殇帝喊道。
戚太保如一只老败折翅的秃鹰,在天空苦苦挣扎就要跌入万丈悬崖,他知道唯一有希望拯救这个王朝的只有关悬镜,但议和归来的关悬镜,也不知中了什么蛊,不再理会战事,一心陪伴母亲。
他一开始是愤怒的,甚至想让黑甲铁卫把关悬镜押回太保府,关进天牢才解气,但随着战事的节节败退,他开始觉得关悬镜的选择是对的,他还有漫长的人生,怎么能为一个必败的王朝搭上自己年轻的xìng命和滚热的鲜血。
他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他不想再失去周国最得力的臣子。
戚太保胡乱想着,迎面有人急急来报,哭丧着脸跪下道:“大人…姜人突然攻城,跟不要命似的杀来鹰都…城里守军,怕是守不了太久了…”
戚太保剧烈咳了几声,扶住宫墙竭力强撑姿态,面色如一张发灰的纸绢,“即刻去天牢,把没死的姜奴都带出去押到城楼上…姜人进一步,就剐一人肤ròu,让他们受尽凌迟之苦,去,现在就去!”
来人浑身吓得发抖,双腿发软好一会儿才艰难爬起,见戚太保哆嗦着老迈的躯壳,来人不敢再多说,只得硬着头皮往天牢去了。
天牢外
杨牧已经贴着屋顶上的砖瓦好一阵,他的头压得很低,生怕被巡视的守卫发现,城门外,姜人攻城的厮杀声隐隐传来,激起杨牧一身热血,他真想握着短剑跃上城墙,杀他个痛快才好。
但杨牧知道,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臂之外,杨越也紧贴屋顶,他漆黑的袍子和夜色一样深沉,幽幽仿如化进暗夜,他目不转睛盯视着yīn森的天牢,哪怕进出一只虫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杨牧还是看不见他遮住的脸,但杨牧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奇,他如兄长一般教导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兄弟,不论他生的什么模样,又或者他究竟是谁,自己又认不认得,都已经不再重要。
“你真是料事如神。”杨牧压着嗓音,“今夜小侯爷会忽然攻城,也能被你算到?”
杨越没有瞥看他,低声道:“姜奴被处以极刑,军中上下必定悲愤不已,就算鹰都守的跟铁桶一样,他们也一定会凿到底,这股仇恨,足矣大振军心,薛灿一定会即刻攻城,还会…势在必得。”
杨牧听的一愣一愣,眨眼道:“你给天牢送去消息,就知道里头的人一定会绝食自尽,戚太保震怒之下,也会杀一些领头的以泄心头之愤,一旦开始残杀姜奴…城外的大军便可以顺势攻城...”
杨越气息平缓有力,“怎么?你觉得我做错?害死那些领头的人?”
“不是。”杨牧脱口道,“你说的不错,帝王之路不可能不见血,一路战死的将士又怎么算?既然要复国报仇,就一定会死人,如果要我去死,我也绝不皱眉。”
“你不会死的。”杨越转头看了眼面容坚决的弟弟,“你一定不会死。”
第157章 冲天火
“既然要复国报仇, 就一定会死人,如果要我去死,我也绝不皱眉。”
“你不会死的。”杨越转头看了眼面容坚决的弟弟,“你一定不会死。”
杨牧想了想又道, “你好像很懂小侯爷, 他也好像很懂你,你为他在城里做这么多事, 小侯爷在外头也能照着你想的一一去做…看来你俩一定认得。”
杨越没有回答,他压低斗笠, 眼前忆起当年幕幕, 他和薛灿一起习武读书, 虽然他的剑术强过薛灿,可每到比试, 却也没那么容易胜过薛灿,他们自小一起长大, 自己是他的伴读,是他练武的伙伴,他们之间熟悉的如同嫡亲兄弟, 他的招式一出, 薛灿就能想到下一招如何破解, 就好比,薛灿和他抱怨在宗庙思过无聊,自己即刻就刨出个洞来,悄悄给薛灿送去解闷的书卷…
他确实很了解薛灿, 他知道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薛灿都能洞悉其中玄机,照着他的谋略步步杀进鹰都。
杨越甚至觉得,薛灿也许已经知道那个默默助他的人,就是他以为已经死去的兄弟杨越。
薛灿就在城外,杨越周身忽然涌出一种沸腾之感,自己忍着伤痛苦活至今,答应完成庄子涂未尽的事…都是为了匡扶姜国的这一天。
这一天,已经近在眼前了。
杨牧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回答自己,啃咬着手背也不再追问,等小侯爷杀进城,自己准得把这怪人拉到他跟前,让小侯爷替自己好好认一认。
俩人身后,是数十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死士,他们都是辛夫人经营在鹰都多年的暗卫,许多年来得紫金府恩惠,甘心替辛夫人潜伏皇都,为她混进官场内外,藏身城里各个关口要处,为湘南送去源源不断的消息。
辛夫人连戚太保有没有眨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杨牧来之前,薛灿把颜嬷告知的暗卫部署jiāo代给他,以备不时之需,杨牧几番想动,都被杨越劝下,但在今天,杨越忽然让他召集鹰都可用之人,集结在天牢外的暗处,伺机而动。
杨牧知道,大军攻城,戚太保一定会让人把余下的姜奴押上城楼要挟小侯爷,姜奴们押出天牢的那一刻,就是他们救人的最好时机。
如此心思谋略,真是不服都不行。杨牧越发钦佩身旁这怪人,暗想着非得留他在薛灿身边。
天牢大门轰然打开,杨越身躯一紧,张臂按住小杨牧的肩。黑甲卫士列队排开,这些是戚太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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