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尸容月貌 > 第 4 章
    天籁。

    “我是洗不成天仙,可看你们几个,日日恨不能泡烂在甘泉里,瞧着也没更耐看些,倒是嘴巴,越洗越臭。”

    “死丑丫!”泉眼边的少女齐齐震怒,凶恼的人已经摸起地上的石块朝乌衣少女扔去,“再怎么也好过你那张鬼见愁的脸。”

    乌衣少女灵巧的躲过砸来的石块,不急不缓的站起身,装作要走向泉眼的样子,“鬼见愁要下水了,你们还敢?”

    少女们发出一阵阵惊恐嫌弃的尖叫,踩着水花奔向岸上,让出潺潺流水的甘泉。

    白蹄乌上的男子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声,夹紧马肚朝泉眼近了几步,似乎想把乌衣少女看的更清楚些,可那少女,还是没有回头。

    “丑丫,算你狠。”为首的少女急红了脸,“看哪天我们去掀了你家庄子,你等着。”

    “等着,不会走。”乌衣少女撸起袖口,扭头瞥了眼一脸怒容的对家,故意捧起一汪泉水扑向自己的脸,“你享甘泉,我也享,你说,日复一日,是我更像你,还是你更像我?”

    “啊…”少女发出一声声尖叫,头也不回的疾奔离开。

    白蹄乌看见乌衣少女的侧脸,扬蹄嘶鸣了一声,乌衣少女听见马声才惊觉坡上还有人,她昂起脖子瞪向白蹄乌的主人,她想对偷窥自己的陌生男子骂几声来着,可嘴巴半张,一副铁齿铜牙居然半晌都没吭声…因为…

    因为白蹄乌背上的男子…长得让人吐不出半句脏话。

    她念书不多,那一刻,她脑中闪现出许多词汇翩翩少侠,俊美非凡,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哎呦,乌衣少女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如此文邹邹的一天。

    马上男子在见到乌衣少女真容的那刻,只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因为他根本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这张脸。

    少女的脸上横列着一道深重的伤疤,犹如一只蜈蚣爬在上头,从左眼稍到右腮帮,硬生生毁了这张本该清丽可人的脸蛋。

    马上男子想起自家烧火的小丫头,一日被火星子溅了手背,摸着黄豆大小的伤疤哭了好几日。甘泉边的乌衣少女,顶着这张骇人的疤脸,该是活的多艰难。

    男子目露惊讶,但却没有丝毫厌恶,见乌衣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礼貌的对她报以颔首,还温文的笑了一下。

    乌衣少女一阵头晕,提着大木桶的身子差点踉跄了下。

    男子见她天真的拙态,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乌衣少女觉察到自己有些丢人,赶忙凑近泉眼不再去多看,男子跳下白蹄乌,拖着马缰一步一步走向甘泉,不,是泉边的少女。

    “这泉眼,现在是我的。”乌衣少女硬气道。

    “还是你好不容易得的。”男子温和笑道。

    不说还好,一说又来了气,乌衣少女粗粗喘着,气鼓鼓道:“你也知道?一伙子人欺我,你看了半天,说好的路见不平呢?”

    男子先是一愣,明白过来仰面大笑,“一伙子姑娘欺负你,照你的意思,是要我拔剑欺负一伙姑娘么?我关悬镜,从不对女人拔剑。何况姑娘你伶牙俐齿,比我的剑要好使得多,我看他们再多人,也欺不了你。“

    乌衣少女盯着他腰间的剑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不再搭理他,见大木桶已经接的差不多,使劲把桶拖回岸上,又弯腰捧起一汪水,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一捧水几口喝完,少女弯腰又想去接,叫关悬镜的男子忽的把自己的水囊凑向泉眼,挡开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佩剑的也欺负人。”少女咬牙道,“这世上只要是人,就都是这幅样子…”

    “给你。”关悬镜打断少女,把接满的水囊递给她,“一捧一捧的喝哪有畅快?做什么,都要尽兴才好。”

    乌衣少女一时愣傻,望着男子含笑的眉眼,怔怔忘了伸手去接,片刻恍惚,少女面上含羞,连着脸上的疤痕都没那么刺目,明眸闪动蕴着感激。

    如果不是这道深疤,也该是个明艳可人的女子。关悬镜有些惋惜,把水囊塞进少女手里。

    少女捧住水囊,也没有寻常女子的惶恐,大大方方的收了起来,提起装满水的木桶,看样子她应该做惯了粗重活,水桶沉重,可还是步伐矫健,走出几步还又回头看了眼赠她水囊的男子。

    “你当我真是用甘泉水洗脸么?“少女声音如百灵鸟一般。

    关悬镜正要转身上马,英挺的身姿顿在原地,回眸想再看眼乌衣少女,少女却又敏捷的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窈窕可爱的背影。

    关悬镜轻抚马缰,唇角笑了笑。

    ”家里有个爱美怕丑的老妖精,我给她提水呢。”乌衣少女迈出步子,“不过甘泉水清甜可口,用来煮饭烧菜,味道胜过井水太多。”少女摸出水囊晃了晃,“多谢关公子赐水。”

    关悬镜跳上白蹄乌,目送着少女往坡下一片不大的庄子走去,若有所思。

    关悬镜正要往坡上去,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扬着马鞭驰骋向自己,关悬镜索xìng又翻下马背,他想再寻一寻乌衣少女,但少女步子太快,俨然已经走进了坡下的小林子,背影已经看不清楚。

    “关少卿。”青衣男吁的一声拉出坐骑,环视着周围的青山绿水,目露喜色,“关少卿,这就是皇上赐名的甘泉么?”

    关悬镜似乎不打算回答青衣男,“宫柒,让你去打听的事,如何?”

    青衣宫柒嘻嘻一笑,得意道:“少卿大人吩咐,属下哪里忘记过?你要打听的庄子,就在…”宫柒指向坡下若隐若现的小庄子,”就在那里。”

    “是那里…”关悬镜俊秀的黑目有些诧异。

    宫柒点头,“栎氏义庄,属下打听清楚,就在那儿。只不过…”

    “说下去。”关悬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坡下的小庄,眼前闪过乌衣少女带着泼辣的疤脸…难道,她就是…

    “栎氏义庄已经不再做栎老三那时的赶尸买卖,七年前,栎老三在湘南神秘失踪,义庄就只剩一老一少,老婆子是庄里帮佣,少的,是栎老三的女儿。大概栎老三自己都没想过会有回不来的一天,赶尸手艺,老的少的都是一窍不懂,这来钱营生,自然是没了继承。”宫柒一口气说了许多,口都有些干渴,宫柒瞥向关悬镜的马背,“关少卿,你的水囊呢?赏口水给属下润润喉咙?”

    关悬镜下意识的摸向马肚子,一手摸空才想起水囊已经被自己送给乌衣少女,“你脚边就是甘泉,还不自己去喝?”

    宫柒嘿嘿笑着,俯身喝了几口,“痛快。”

    “难道…她就是…栎老三的…”关悬镜喃喃自语着。

    宫柒喝饱水,继续又道:“这几年,栎氏义庄只做入殓行当,栎老三的女儿栎容,已经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殓师,你说栎容也许不是人人知道,但说到鬼手女,小孩子都能吓哭…”

    “鬼手女…栎容…”关悬镜低念着回望坡下,“你就是鬼手女?”

    第6章 心肝颤

    “鬼手女…栎容…”关悬镜低念着回望坡下,“你就是鬼手女?”

    栎氏义庄

    听见脚步声,屋里探出半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犹如一朵盛开的野菊。

    “还是阿容有法子,婆子我去,那些凶丫头都不让我近那泉眼。”芳婆欢喜的接过栎容提着的木桶,迫不及待的捧起一瓢喝了口,“没白疼你。”

    栎容搬过张木凳一屁股坐下,“一里多山路,差点还被群揍,也是够了。”

    芳婆讨好似的给栎容掐着胳膊,指着自己的脸,“都说甘泉水能返老还童,你看我,这几年还是这幅模样,就是最好的佐证。”

    栎容故做嫌弃,“那你也没变成个童女脸呐。”

    “没变老,就够了。”芳婆哼了声,“饱汉不知饿汉饥。”芳婆艳羡的注视着栎容饱满白皙的肤色,“婆子我当年,可比你好看。”芳婆顿了顿,想到现在是个人都比栎容好看呐,“我说的是,比你原先那张脸,还好看。”

    栎容歇够了,起身准备做饭,芳婆赶忙唤着,指着地上的甘泉水,“今儿我买了鲜鱼,用甘泉水炖,更鲜甜。”

    栎容挑眉,“还要你说?”

    厨房里,鲜鱼在盆里蹦,栎容一手捞出,一手执起案板上的菜刀,兹啦一声划开鱼腹,熟练的洗弄着,内脏清理干净,栎容又调转刀背,唰唰几下已经清去鱼鳞,手指一松落进水盆,清水顿时变作红色的血水,渗出一股子不太好闻的腥气。栎容抽了抽鼻子,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摸进了怀里…

    “啥东西,拿出来给婆子我瞧瞧。”芳婆一个箭步闪进,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怪不得出去了好阵子,阿容是不是偷偷去了城里,给自己买了好东西?”

    栎容坦坦dàngdàng,扯出水囊,牙尖咬开塞子,把囊里的甘泉水哗啦啦倒进烧着的热锅,齿间一松手心灵巧的截住塞子,又按回水囊。

    “甘泉水?很稀罕么?”栎容头也不抬。

    “水是不稀罕。”芳婆眯起眼睛,“这水囊,倒是不错。”

    栎容翻来覆去瞧着,除了做工精细些,料子贵重些…也没见着有什么特别。栎容正要收起,芳婆已经抢了过去,冲栎容不怀好意笑着,躲到了厨房门边。

    栎容正要开口,已经被芳婆抢先,“别说是你自己买的,这是皇城货色,阳城可没有。”

    鹰都?栎容心中一动,他从皇城来?

    “真是罕见的东西。”芳婆眉头蹙了蹙,声音里也没了对栎容的戏弄,露出少有的认真,“乌青缠枝莲,金陵云中锦…要不是位极亲贵,是用不了这样的物件…阿容,你从哪里得来的?”

    “送的。”栎容对芳婆的奇怪也没什么兴趣,窝在阳城外许多年,爹不见后也越发没有意思,栎容不信自己的日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就像今天甘泉边见到的那个人,也不过,是个赠水而过的路客。

    “谁送给你的?”芳婆掂了掂水囊,“怪沉的。”

    “骑白马的异乡客。”栎容低头点火,又把切好的葱姜放进烧着的锅里,“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白马…”芳婆把水囊放回桌上,“周国御马白蹄乌,毛白如雪,眼大如铃…白蹄乌一匹价值十金,也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卖的更贵…”

    “你连马都知道?”栎容笑出声,“白蹄乌?跟何首乌一样?能吃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芳婆嘟囔着,“阳城和你一般大的姑娘,呸,比你小的,也都许了人家。你还知道自己的岁数么?”

    “下月满二十,忘不了。”栎容自若的往炉子里添了些柴火。

    芳婆闷闷应了声,“周国法令,家里有女过二十还不许配人家,爹娘可是要受罚的。你快成老女,是要婆子我替你不见的老爹坐牢么?”

    栎容大眼轻瞥,鼓着腮帮子吹着灶火,“罚的是亲爹妈,罚不到你身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傻气。”芳婆指了指桌上的精致水囊,“送你东西的人,该是有些来头,说给婆子听听,那人,生的怎样?”

    一闪一闪的炉火把栎容的脸熏的发热,颧骨处也有些发红,栎容挪了挪背,不想让精明的芳婆看出自己的不自然,炉火跳跃,映出骑马男子俊朗非凡的脸,唇角含笑,犹如春日的暖风拂过。

    “我关悬镜,从不对女人拔剑。”

    他说自己叫关悬镜…

    “不过一眼,我不记得了。”栎容起身揭开锅盖,鲜美混杂着甘泉的清甜,迷失了一老一少的心肠。

    芳婆深深嗅着锅里冒出的香气,馋虫上脑,也顾不得去追问栎容,急切的挑起竹筷,一筷子夹起最嫩的鱼鳃ròu,也不顾才出锅还烫着,囫囵吹着塞进嘴里,满足的叹了声。

    “阿容妙手,不光对死人,活人也是yù罢不能。”芳婆咽下鱼鳃ròu,摇晃着满是皱纹的脸,“也就是你这手艺,让婆子我心甘情愿留在这死人堆里。”

    栎容挑唇偷笑,撒上一把切好的细葱花,起锅装盘。

    天色暗下,偏屋里传出芳婆起伏的鼾声,都说上了年纪的人觉浅,但芳婆却不然,耳边敲锣也是震不醒。反倒是栎容,年纪轻轻,却是总容易突然惊醒,自从父亲湘南之行没有回来,栎容就再也没有睡好过,尤其是雷雨夜,惊雷乍响,栎容仿佛会回来七年前的那晚,父亲驭起地上的尸首,踏着大雨离开义庄,一路向南。

    他说这趟回来,就教自己赶尸秘术,栎容一直等着,直到今天。

    栎容总觉得,赶尸一定比入殓容易,入殓是精细活,做得不好稍有闪失,被人追打也是常事。何况芳婆又是个讲究人,栎容毛躁,学入殓时也没少挨板子。赶尸看着不难,父亲大喝一声“起”,一地尸首就跟被下了咒般,列队站好都不带打盹的。

    栎容越长大,就越好奇,只可惜,栎老三消失世间,成了江湖的传说,栎老三的女儿无能,没能继承父亲吃饭的手艺,另起炉灶做了殓师。

    栎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愧意的。

    闷雷阵阵,像是就要落雨,栎容知道,今晚又是难眠,索xìng从枕头下来摸出包锦囊,解开系带,哗啦啦倒出一包亮瞎眼睛的金叶子。

    这是栎老三最后一单生意的报酬,也是这包价值不菲的金叶子,诱他走上了不归路。栎容没有拿金叶子去买衣裳,周国重孝,子女要为死去的父母服丧七年,栎容一身丧服穿成了乌衣,光yīn弹指间,七年,眼看也要到头。

    栎容攥紧金叶子,指尖摸上脸上的疤痕。栎容把一枚枚金叶子收进锦囊,忽的顿住动作,拾起锦囊翻来覆去的看着,这锦囊她每隔几日都要拿出来摸摸,怎么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栎容忽的想起什么,起身去拿白天关悬镜送给自己的水囊乌青缠枝莲,金陵云中锦,芳婆说,这水囊的主人非富即贵…

    再看黑衣人给父亲的锦囊…摸着质地也是上好云锦,但锦囊上绣的不是缠枝莲,而是用金丝绣成的并蒂娇莲。

    栎容在义庄长大,不算有许多见识,但义庄鼎盛的时候,来来往往也有不少客人,他们从天南海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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