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人人都爱马文才 > 170 暴发之户
    魏坤会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潜意识里已经不把徐之敬当做他们“其中”的一员了。

    正因为如此, 祝英台的脸色才变得如此骇然。

    祝英台之前便知道徐之敬被除了士, 只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 祝英台并不能理解“除士”对于一个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士族来说,是多么大的惩罚。

    国籍、肤色、信仰、出身……在现代已经不是什么阻扰人上进的原因。而贵族, 对于现代人, 不过是个好听的头衔罢了。

    可与徐之敬同窗数载、同在贺革手下求教的好友,都因为他被除了士而态度迥然不同, 那原本学馆里就与他不对付的人,该如何对待他?

    更别说如今的徐之敬, 已经没有第二条登天路可以走了。

    对于除士, 马文才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是什么含义。他前世就是因为被除士、被排挤,最终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的。

    这下,即使魏坤再怎么不懂看人脸色, 也感觉到不对了。

    他说完徐之敬的闲话后, 原本以为和他有矛盾的马、祝二人会幸灾乐祸一番, 谁料两人都一言不发, 马文才眼中更是隐隐有悲凉之色,顿时便住了下面的话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作为东道主的祝英台又愣愣出神, 最后还是祝英台身后的侍女看不过去,代替了主人, 以“身体忽感疲累”为由请了他们去休息。

    魏坤等人就被安排在祝英台隔壁的别院, 宴饮也已经备下, 再加上祝英台许诺明日会陪他们游览祝家庄,原本就舟车劳累的几人便从善如流的跟随侍女去了偏院休息。

    晚饭自是十分奢靡,连见多识广的顾烜都有些诧异祝家庄的富庶,倒是马文才,因为早见识过祝英台那一屋子配饰和“零钱”,早见怪不怪,坦然受了这一切。

    等酒足饭饱,马文才领着疾风和细雨在祝家下人的指引下回了住处,又是一愣。

    一愣过后,马文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被熏得和暖的内室之中,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马文才虽不是在脂粉群中打滚的浪子,可因为出身的缘故,对于这种气味并不陌生。

    这是熏香的气味,绝不是祝家庄的仆人会用的,虽味道若有若无,但对于精神时刻紧绷的马文才来说,已经是一个明显的警报。

    他自忖自己竖敌不少,身上又带着崔廉托付的半块玉玦,便是召来刺客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祝家庄防卫如此松懈让几人奇怪罢了,当下便给了细雨一个眼色。

    祝英台平时应该并不怎么接待客人,加上客房原是为女眷准备的,此时去掉了很多不该放在这里的陈设,越发显得空旷。

    一眼望去,屋子里可供藏人的地方极少。

    细雨抬头看了看房梁,再轻轻移步到衣柜、箱笼等处,缓缓向已经从怀中拔出短刃的马文才摇摇头。

    剩下的,就唯有……

    “啊!!!!”

    “呀!!!!”

    两声女子的惨叫之后,从被褥之中滚出两个仅着纱衣的女人。两个女人似是没想到有人会对她们利刃相对,这时也顾不上会不会曲线毕露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马文才几人的范围,满脸仓皇之色。

    “你们是谁?”

    疾风还有点木讷,傻乎乎地问了一声,那边细雨却好笑的摇了摇头,向正在收起短刃的马文才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奴等是……是祝家庄的婢女。”

    其中一个女子胆子大些,跪在床侧,声音凄楚地答道:“奴等并不是歹人,只是冬日严寒,褥中冰冷,主母令奴姐妹二人为客人们先行暖被,以免客人觉得庄中招待不周……”

    她这头一抬,稍显简陋的客房都似乎变得绮丽了起来,概因此女容貌极艳的缘故。

    这样的长相,小门小户怕惹祸,不会纳为媳妇,而高门大户又会觉得媚俗,不符合内媚的标准,通常会被富贵人家纳为姬妾,又或者养成家伎之流接待宾客,长得好,反倒成了她们的悲惨之处。

    马文才心神紧绷,此时放松了下来,随意向俩姐妹打量了一眼,这才发觉从被子里滚出来的姐妹竟是双胞胎,长相身材毫无二致,只是妹妹嘴边有一颗小痣,看起来更楚楚可怜些。

    见马文才看向她们,她们精神一震,那根本盖不住什么的轻薄纱衣将她们的美好身段一展无遗:“奴等已经沐浴熏香过,并不脏的,客人的铺被现在应该又凉了,还请等奴二人再……”

    “不必了。”

    马文才有些头疼地制止了她的话。“我不怕冷。”

    “客人可是觉得奴二人刚才滚出来脏了衣裳?”大概是看马文才和善,那妹妹也壮起胆子,“如是觉得脏了,奴等可以除去衣裳……”

    马文才知道再多解释只会让她们继续纠缠,当即脸色一冷,直接喝令自己的侍从:

    “疾风、细雨,把她们丢出去!”

    疾风和细雨尚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倒没有真丢了她们出去,一人抱了一个,将她们带出了院中,交给了院中待客的管事。

    待他们回返,马文才已经一脸嫌弃的在屋中的小榻上坐住了,看样子今夜并不准备睡那床铺。

    “虽是地方豪强 ,还是暴发户,不知所谓!”

    马文才冷哼一声,正准备吩咐疾风细雨安排盥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是不经意地加了一句:

    “这样的人家越发规矩大,等会去要热水的时候跟管事说一声,就说非是那姐妹俩伺候不周,而是我马家家教严,正妻入门前没有这样的规矩。”

    细雨知道自家主子是嘴硬心软,满面笑意地应声出去了,只留疾风在屋中伺候。

    疾风不是话多之人,但似乎心中有事,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主人,这祝家庄的女仆,难道都要这样‘待客’吗?”

    “怎么?”

    马文才见疾风居然问起这种事,有些意外。

    疾风这才说出心中的顾虑。

    原来惊雷在北方救了落水的半夏后,因为两人都受了伤,不免有些肢体接触,半夏也因此暴露了女子的身份。

    惊雷后来更是在一路带回半夏的路上受了伤,颇有些周折,也因此两人生出了些情愫。

    这四人从小一起长大、学艺、伺候马文才,虽非兄弟胜似兄弟,是什么事都不瞒着的。

    惊雷有意想娶半夏,又碍着半夏女扮男装、又出身各种缘故没办法向马文才开口,心中自然忧闷,但疾风几人也没什么好办法,除了替他排忧解闷,也只能在心中担心。

    马文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再想到今天半夏迎接他们时不住往他身后探看,哭笑不得道:“就半夏那姿色,祝英台去学馆之前最多是个洒扫的粗使丫鬟,你也想太多了!”

    “但总归……”疾风顿了顿,“……哎,这祝家庄的家风、家风不太好。”

    “所以我才说,毕竟是地方豪强。”

    在别人的地盘上,马文才也不好再多评价,之前对祝家庄强盛升起的忌惮和羡慕,顿时散了几分。

    虽以士族同论,但比起谱系有传的世族,这些门第还是粗鄙了一些,只学了个皮毛。

    士族之中以互赠姬妾为雅事,家中也蓄养着家伎,但拿出来接待那要看情况,并不是什么人都养家伎,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以女色招待。

    且别说这是以祝英台的名义在招待客人,就算祝英台是男人,未娶的嫡公子私下里生活放荡,在院中蓄养女奴,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高门嫁女也不是只看出身的。

    庄园里荫户身份低贱,又是隐户,庄园主行事手段倒比真正的簪缨世族更肆无忌惮些,怕是这些地方豪强为了招揽别人,这种手段都已经是寻常。

    说到底,不过是庄中人不值钱罢了。

    有了这段插曲,即使马文才今天如愿见到了祝英台,心情也不是太好。

    祝家家规如此,庄主夫妻在庄中怕是一言九鼎,完全不容忤逆的。他们既不许祝英台再去读书,除非有充足的理由,不然想让祝英台恢复自由,甚至以男人身份继续行走在外,几乎是痴人说梦。

    他之前去信四方,想要和祝英台有交情的士族陆续来祝家庄“探病”,从而让祝家感受到压力而选择继续让祝英台去读书的计划,恐怕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得将计划变一变……

    想到这里,马文才从榻上起身,坐在案前重新规划,又重书了几封书信,准备明日派人送去,房中的灯直亮了半宿才熄。

    然而就在马文才睡下没多久,却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拍醒。

    一睁眼,只见值夜的细雨手持着灯盏,单膝跪在他的榻前。

    “何事?”

    马文才知道细雨不会随意叫醒他,抹了把脸,疲惫的坐起。

    细雨压低了声音:

    “主人,祝小郎君独自趁夜而来,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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