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清晨山中白雾缭绕,竹叶上凝结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鸟鸣声声,金色的阳光穿透白雾洒满林间,清新的空气将胸中的郁气涤dàng一空。鸟鸣山更幽,蝉噪林越静,山间的清晨美好得如同仙境,其实山上的景色也挺美的。
傅天佑风尘仆仆赶回来,与迈步而出的苏娆娘四目相对,苏娆娘猛然见到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梳差点滑到地上。愣了半晌,她才想起来此人是谁。
傅天佑已经看呆了,青山翠竹之间,他的新娘俏生生地立在那边,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墨色的长发随风轻舞,微风袭来,她那柔美纤细的身影似要乘风而去一般……好美啊。傅天佑薄唇微张,直楞楞地望着她,心跳如擂鼓,越跳越快。他涨红了脸,眼中有火光燃起,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哼。」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苏娆娘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进了屋子。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傅天佑满腔的热情和激动被浇灭,他的眼神一黯,活泼乱跳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傅天佑捏了捏手里紧攥着的东西,迈开长腿跟了进去。可他却看到苏娆娘一直背对着自己收拾床铺、收拾桌子、收拾柜子,忙来忙去的,就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整整齐齐的床上,转身离去。
走进厨房,傅天佑开始生火煮饭,他先把昨晚的菜搁蒸笼上与米饭一起蒸上了,又见水缸里没水,下也没有柴了,傅天佑便起了身挑着空木桶出门去。
取水的地方是一处瀑布形成的水潭,这水带着山顶的雪的味道,冷冽而清新。
其实这山间处处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要是苏娆娘愿意,他能带着她到处游玩赏景,渴了便饮甘甜的山泉,饿了他能轻松猎到兔子和野鸡,馋了他识得各种酸甜美味的野果。只是……傅天佑叹了一口气,她应该还是有些不适应吧?以后适应了就好了,她也会喜欢山上的,也会喜欢他和他们的家。
他挑着装满了水的水桶往家赶,快些回去吧,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
苏娆娘东收拾一下、西收拾一下的。他的家可真够乱的,还脏……咦?那是什么?她突然看到了被放在床上的一样东西,好奇地走过去,仔细一看,那是用灰布仔细包起来的东西。
苏娆娘疑惑地打开了布包。天呐,她看到了什么?那是、那是、那是一支极精致小巧的金钗!苏娆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瞪着一双杏眼,仔细地打量着这支小金钗。只见这金钗小小的却十分精致,钗头是一朵梅花,花心处嵌着一小块红色的宝石,上面还坠着漂亮的流苏,只要轻轻地摇晃一下,那细细的流苏就摇来摇去地晃着,金光灿灿。
好漂亮。苏娆娘不厌其烦地把玩着小金钗,她还只戴过银的耳环和篦子呢,金钗这样的东西她只在妹妹的嫁妆里看到过,当时她想摸一摸,可妹妹却一脸的紧张,好像她摸一下那金钗就会掉一块金子似的。
她嫁的是十里八乡以穷出名的猎人傅天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金啊玉啊这样的物件,可如今她手里却实实在在地握着这支金钗,她突然有些不敢肯定起来,这是金的吗?别是铜的吧。
阿娘和nǎinǎi也有过黄铜的戒指和顶针,所以苏娆娘是认得黄铜的,她翻来覆去地仔细辨认了好几次,确信手里拿着的这个必是金的。
可是傅天佑哪来的钱去买金钗?倘若他有钱,又怎会只给得起那么一点点的聘礼呢?
虽然觉得这金钗的来历有些可疑,但苏娆娘的注意力却完全被这支漂亮精致的小金钗给吸引住了。现在这支金钗是她的,可以随便摸、随便看,想看多久看多久,想怎么把玩就怎么把玩,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像妹妹那样用防贼的目光盯着她了。
苏娆娘的眼眶湿湿的,她用力抹掉眼泪,把金钗拿得远远地看,又近近地看,再对着光看,尖尖的钗身刺着她的掌心,提醒她这不是梦,她手里实实在在地握着一支金钗。她趴在床上,将金钗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翻来覆去地看,看每一处转折、每一条花纹的每一寸地方,似要将这金钗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一般。
好漂亮,喜欢,嗯,很喜欢,越看越喜欢。
苏娆娘不知道在床上趴了多久,直到胃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才稍稍回过些神来。
☆、第三章
【第二章】
傅天佑回到家里没见到苏娆娘,他心头一紧,顿时扔下水桶便朝屋子里去。透过门口,他看到她一脸温柔地趴在床上,含笑把玩着金钗。他舒了一口气,悄悄退回厨房把水倒满水缸,然后把饭菜端去房间里。
「吃早饭吧。」傅天佑对苏娆娘道。
苏娆娘扭头看了他一眼,握着金钗起身下床,直接问道:「这是你买的?」傅天佑点点头。
「你哪来的钱?」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去外头为非作歹了?你……不过是我抱怨几句,你就、你就跑了,扔下我一个人在这。我问你,那钱财的来历可正当?」说着,苏娆娘想哭了。
见她眼圈直发红,傅天佑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我没有,没有为非作歹。之前我猎了一只吊额白睛的猛虎,本想让它先在陷阱里饿上几日,没了力气再捆去山下卖了的……」还没等他说完,苏娆娘的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她尖叫了一声。
苏娆娘长于乡间,怎么不知饥饿且濒死的猛虎是最最凶残的,傅天佑的意思那头饿虎已被他困了多日,昨天晚上他出门,就是为了将那猛虎捆下山去卖了,就为了给她换支金钗?苏娆娘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你这个……你就是不想活了,也别让我在过门的第一天就当寡fù啊,一支金钗子算什么,难道金钗比人命还要紧?我念叨几句你就当了真,万一出了什么事呢?我怎么办……」苏娆娘恨恨地哭道。
傅天佑看着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杓。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冷也好、暖也好,饥也罢、病也罢,从未有人为他哭过,也不曾有人这么紧张过他的生死……奇怪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暖暖的又酸酸胀胀的,幸福的感觉已经填满了他的心房,似乎还要从他的眼眶中满得溢出来似的。
傅天佑不善言辞,看到娘子为自己哭泣的模样,他又心疼又有几分欢喜,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讪讪地说了句:「你、你吃早饭吧。」苏娆娘啜泣了几声,过了好一会才止住了哭泣。说到吃……昨天晚上他炖的鸡汤死咸死咸的,她都吃不下去,现在早就已经饿坏了。可她只看了一眼傅天佑料理的早饭就露出了嫌弃的模样,她不喜欢吃剩饭剩菜。
傅天佑将鸡汤推到她的面前,「要吃点ròu才有力气。」苏娆娘嘟着嘴看了他一眼,没好声气地说道:「你自己试过鸡汤的味道吗?那鸡汤能吃吗?」傅天佑一愣,「鸡汤怎么了?」难道说鸡汤放了一夜就坏了?没理由呀,山上的气温低,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坏的。但也很难说,因为平时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很少ròu食还有放过夜的时候,一般一整只鸡他一顿就吃完了。
于是傅天佑喝了一口鸡汤,仔细品了品,他说道:「鸡汤没馊,挺好喝的。」苏娆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难道他昨天晚上煮了一锅鸡汤,今天早上又煮了一锅?昨天晚上的死咸,今天早上的不咸了?她也尝试着喝了一口。
呸,这鸡汤还不是跟昨天晚上一样,死咸死咸的。
饭菜不好吃,可也不得不吃,昨天两人成亲,苏娆娘还是一大早在娘家吃了早点的,中饭也没吃,晚饭也没吃。鸡汤虽咸,但蘸着粗面馒头嚼嚼也能下咽。
吃上两口,苏娆娘就念叨道:「下回你再猎了野鸡回来只管杀好,等我来做。你说这鸡汤闻起来这么香,却咸得简直没法子吃。」傅天佑嗯了一声。
再吃两口,苏娆娘随便打量了他一番,惊呼道:「你的衣裳怎么破成这样?」刚说完她就想起来了,他的衣裳定是昨夜打老虎的时候被老虎或者荆棘给划破了的。见傅天佑始终没吭声,她忍不住又念叨了起来,「你穿着这样破的衣裳去城里卖老虎,人家还以为你是叫花子,这是捡来的呢,原本开价五十两的,定给你压价压到三十两。」顿了一顿,又埋怨他,「也不知再买几件成衣回来……」想想又嫌成衣贵,她连忙又补充道:「还是买布回来,我给你做比较划算。」傅天佑嗯了一声,笑容满面。
苏娆娘又吃了几口粗面馒头,嫌弃道:「要是下回再打了老虎,卖了换钱买些细面粉回来,这麦麸的馒头割喉咙,我都咽不下去。」想想,她又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打老虎了,太可怕了……」素来一个人孤寂惯了的傅天佑突然被人念叨来、念叨去的,整个人都陷在浓浓的幸福感中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用筷子扒着早就已经空了的碗,叮叮作响,彷似空碗里仍然盛着什么美味佳肴似的,还一脸傻笑。
直到苏娆娘尖叫了一声:「你的鞋!天,怎么会有血?你受伤了?」苏娆娘一脸惊恐地问道。
傅天佑终于回过神来,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大脚上。他只有脚下的这一双布鞋,其余的都是草鞋,昨天娶妻,他特意将这双鞋子洗净晒干穿上,可上山去猎虎的时候却忘了脱。此时这双鞋已经大大地张开了口,他那长着粗茧的脚趾头从鞋头的破洞中探了出来,鞋头上还有血迹、泥浆什么的。
「你、你到底还有哪伤着了?」苏娆娘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傅天佑缩了缩脚,摇头,「没事。」苏娆娘才不相信呢,开玩笑吧,跟一头被困多日,失去理智的饿虎搏斗会没事?
见她一脸的不相信,傅天佑连忙站起身,在她面前活动了一下筋骨,以证明自己确实没事。苏娆娘仔细地观察着他,见他行动自如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说到底他的衣裳、鞋子破了还是为了给自己添置金钗的缘故,便说道:「去洗个澡,把衣裳脱下来我给你补了。」傅天佑挠了挠头,有些不敢唐突佳人,却又想着自己已经是有娘子的人了,是该服从娘子的管教。巨大的惊喜让他头脑发懵,除了听她的话之外似乎什么也不会做了,便手脚僵硬地脱掉了衣裳递给她。
「我、我先去洗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娆娘的嫁妆里就带着她平时在娘家惯用的针线,找出来以后,她就把她和他的脏衣服、脏鞋子拿到竹林边上仔仔细细地洗得干干净净。
晾好衣裳、鞋子,她回到房间先把嫁妆整理放好。
傅天佑的柜子很空,里面放着他的三身换洗衣裳和一双草鞋,另外放着一些杂物。
看到他的那些衣裳,苏娆娘才明白过来昨日他穿的新郎衣裳的的确确便是他最好的衣裳了,可惜出去一晚上就被刮破了。
现在的他就没一件好衣裳,每件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还有的明显短了一截,布料洗得都有些薄了,也不知是他几岁时候穿的了。苏娆娘直叹气,她又气恼又心酸,也不知道是心酸自己还是心酸傅天佑,抑或是两者都有。
补完了两套大点的衣裳,苏娆娘对着最后一套小了的衣裳犯愁,扔了可惜,不扔穿不了,简直就是鸡肋。捧着衣裳发了一会呆,苏娆娘忽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她笑着拿起剪刀,喀嚓喀嚓地剪起来。
傅天佑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披着一头湿发进来,看到苏娆娘正低着头, 认认真真地忙着给他缝补衣裳,她神情专注,嘴角含笑,双手飞针走线看得他眼花撩乱。
「水缸没水了。」苏娆娘头也没,对傅天佑道。
「我去挑。」傅天佑转身出去忙活。
把衣裳放好,苏娆娘伸了个懒腰,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家。
一共就两间屋子,一间卧房另一间仓房,卧房的外面搭着一个草棚,勉强当作了厨房。草棚四面通风,风一吹,枯叶、小虫什么的都飞了进去。家里许是没有好好收拾过,角落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光线弱的时候不觉得,此时光线正好,把所有地方都照得清清楚楚。
家里穷就算了,还这么脏,教人怎么过日子,苏娆娘又叹气。
傅天佑很快将水缸装满,怕水不够,又挑了满桶回来。填满了水缸以后,他又自动自觉地去砍了一捆柴回来。
苏娆娘正好站在仓房门口,见了他,便说道:「屋子里脏,要全擦一遍。」
☆、第四章
「好。」傅天佑拎了一桶水进来,看着她,「从哪里开始擦?」他都住习惯了,并未感觉到家里哪里不好。
「所有的家俱壁也要抹干净,地上的枯叶、杂物全清理干净,门板上要是有缝的地方也全补好……」苏娆娘没好声气地说道。她没来之前,这男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啊?
「好。」傅天佑痛痛快快地应了,卷起袖子开始忙活。
在苏娆娘的指挥下,傅天佑把家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擦洗了一遍,苏娆娘则在他后面开始整理和摆放,两个人默契地配合着,很快便做完了。
「好了。」苏娆娘拍拍手,仔细打量屋子看还有哪些需要收拾的地方。
傅天佑握着抹布站在房子中间,学着苏娆娘仔细地打量。
好亮堂啊,傅天佑叹道,他从未想过家里还能这样收拾,而且还能收拾得这般好,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显得宽敞明亮了许多。傅天佑看着苏娆娘,眼里的欣赏和赞叹不言而喻。
谁知苏娆娘却嫌弃地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太乱了。算了,慢慢来吧。」她将脸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转身出了房。
傅天佑跟在她后面,飞虹跟在傅天佑后面亦步亦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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