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季渺拉住缰绳,喜道,“正要来万花谷请将军,不想就在门口遇见了!”
“请我?”杨孜疑惑地看了看季渺身后的浩气护卫队伍,又看了看面前似曾相识的青年,“阁下是……?”
季渺翻下马背,郑重其事道:“在下季渺,苍山洱海季流年之子,如今暂代浩气盟主之位……今次北上,就是想请将军重掌兵符,披甲出山,与我等一起夺回洛道和巴陵!”
杨孜待在浩气多年,跟季流年还算熟悉,却没怎么见过他的儿子。但是,季渺成了浩气盟代盟主的事,她是听说过的,此刻听了名字便反应过来,当即拱手行礼:“原来是季盟主!杨孜失敬了!”
“不敢当。”季渺连忙拦着,“杨将军腿上有旧伤,我们别在谷口吹风,进去详谈可好?”
青年人眼神坚定,话语诚挚,虽然还只是代盟主,但他如此身份专程北上相邀,诚意十足,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杨孜却摇了摇头:“季盟主亲来相邀,于情于理杨孜都不该拒绝……但如今腿伤已经不允许我上战场,何况小弟刚刚死里逃生,需要照顾,实在不得不辜负……盟主雅意。”
季渺沉思了一下,开口道:“廖道长与我提起,杨将军心怀家国,心系浩气荣辱,离开战场,必是遗憾万分,迫不得已。”
“祁允冤枉将军,夺了将军的兵权,如今季某将兵符原样奉上,只盼将军能活得意气风发,以后再无遗憾。”
“哪怕将军今日不愿重上前线,浩气盟也永远给将军留着一个位置,只要将军还想回来。”
杨孜哽了下,一时间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微凉的兵符重回手心,像是她曾经紧握却又不得不放开的梦想与荣耀。
“失而复得”四个字,或许原本就是这世上最悲喜jiāo加的词,万般纠结情绪将渺小的人淹没其中,辗转腾挪。就像行将就木的人忽然重获了呼吸的能力,清甜芬芳带着些苦涩的空气涌入胸腔,才发现那苍老皮囊之下的热血和心,竟十数年未曾寂灭。
“那个浩气盟,好玩吗?”身后杨弋拽着叶春深的衣袖,一脸期待,“我们去看看吧?”
季渺何等剔透之人,当下笑道:“杨将军,浩气盟人力财力都还算可以,不若将军就带着弟弟家人随我等上衡山小住一阵如何?落雁峰景致幽雅,将军就当散散心,哪怕不想行军,有空能帮季某指点一二,也是感激不尽的。”
杨孜回头看了一眼万花谷的山门,终是握紧了手里的兵符:“如此,就叨扰季盟主了。”
十月中,浩气盟代盟主季渺策划了三大据点夺回战略,一举夺回巴陵和洛道,预备进攻金水镇。浩气盟一扫之前颓丧,声威大振。
至此,季渺盟主之位坐实,再无人有所质疑。
第七十七章
【】
南征结束之后的日子,对于裴轻来说,简直安静悠闲得有点不适应。
自从回到恶人谷,裴轻就回到了白骨陵园,跟从前不同的是,现在没有杨弋整天骚扰他,也没有叶春深看他不顺眼,甚至连叶有期都没来找过他。
沈筠大肆cāo-办了叶逢君的丧事,裴轻没去,当然沈筠也没邀任何人去。那位南屏山刺杀祁允、又被沈筠一路抱回来的女子,终究未能如遗言一样自由自在地飞落于昆仑山巅,而是隆重而妥帖地、被埋入了恶人谷。
像是宣告着属于祁允、属于沈筠、属于爱恨纠葛上一辈的时代,终于无可抗拒地落下了帷幕。
谷主现在甚少露面,少谷主也是一样,南边浩气盟气势汹汹地重整旗鼓,开始反击攻打据点,这边恶人谷却像看透了胜负一样,显得冷漠而毫不关心。
一切都是安静的,大战初歇,谷里众人各自偷着找乐子,并没有人关心下一步该干什么。
裴轻却始终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潜伏着、酝酿着,时间一到,就会撕裂这虚假的宁静。
“呲”有什么东西刮在木门上,裴轻心里一跳,握了铜笛在手,靠近门边,一下拉开了门。
扑面的血腥味儿。
一头漆黑的豹子,嘴里咬着一个半臂长脏兮兮的东西,几乎是倚着门摔进屋里的。
“……阿遥?”裴轻万万没想到,伸手摸了一把,全是血。
阿遥身上的皮毛已经被血濡湿,看得出来伤的不轻。
裴轻所在的白骨陵园多得是dú尸傀儡,攻击力都不低,平时有人跟着也还罢了,它自己一路闯进来,势必受到了不少攻击围剿,能活着来到裴轻的住处也真的是命大了。
“……嗷。”阿遥虚弱地哼了声,把嘴里的东西吐到地上,裴轻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把短剑,而且还是他认识的。
廖云归打给叶有期的,归期。
怎么回事?
裴轻拿起剑,那剑上除了血迹,还裹了不少尘土,像是丢在哪儿丢了好些天但是叶有期把这剑看得跟宝贝一样,从来都是随身带着的,不可能将之随意丢弃在某处。
思索的工夫,阿遥已经咬着裴轻的衣角,开始往外拽了。
说来奇怪,叶有期身边的人,阿遥态度总是分得明确,对廖云归亲密无间,对宋子鱼听话却疏离,得空就逃跑,对杨弋则如临大敌,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至于裴轻,虽然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但阿遥却一向还算亲近他。
“……”裴轻握着短剑,本能告诉他一旦跟出去了,就要被卷进新的大麻烦里,他现下这种舒适且无人打扰的生活,也就算是到头了。
叶有期是好好地回到恶人谷的,现在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只能是和谷主沈筠有关。
思及近一个多月沈筠深居简出,叶有期则不见踪影,裴轻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事如果当真是沈筠在谋划着什么,那自己出手,无疑就是在谷主和少谷主中间选择了后者。
跟着叶有期进攻浩气,是以恶人谷的立场;但如果逆着沈筠帮叶有期……那就是造反。
他这些年来独来独往,杀人如麻,一身恶名,哪儿来的义务为其他人的事冒丢命的风险?
黑豹在脚边呜呜地哀鸣,也不知道是不是裴轻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在那双金色的兽眸中,看到了某种哀求的意味。
而那黄衣青年曾经说过的话,则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与其追着别人身上的光,不如自己把天凿开一个缝,让光照进来,不好吗?”
“裴舵主不妨看看,如我这般软弱无能之人,究竟是一事无成横死在恶人谷,还是终有一日,让它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我希望你留下来,是以伙伴、朋友的立场。”
……
裴轻狠狠闭了闭眼,又睁开,轻骂了声:“还敢说大话,说不准就要一事无成,横死恶人谷了!”
话虽难听,他到底是揉了揉阿遥的头,跟着阿遥走出了房门。
人在世上,越无牵无挂越能无坚不摧,但有时候,能为朋友,为他人赴汤蹈火,竟也让人觉得,有种难以描述的满足感。
或许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而非草木的原因吧。
“让廖云归滚出来!!!”一身黑衣的男人不耐烦地踹翻万花谷山门前布阵的弟子,“或者宋子鱼也行!谁在,快点滚出来!”
“魔头!你还敢来万花谷撒野!”
“受死吧!”
“今日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
裴轻手里铜笛染血,闻言摘了面具扔在地上,冷笑道:“碍我的事,就别怪我今日大开杀戒了。”
“都住手。”宋子鱼从山道上下来,脸色很疲倦,“裴轻,万花谷不欢迎你,云归也不在这里,你想做什么?”
“……”裴轻收了笛子,冷冷扫视了一圈,道,“那你想法子告诉廖云归,他徒弟被沈筠关起来了,说不准现在是死是活。”
“!!!?”宋子鱼一惊,“有期?”
“还能是谁?”裴轻笑了声,“叶有期在恶人谷里失踪,沈筠住处戒备森严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我偷偷去探过两次,十八铁骑守得太紧,完全靠近不得。”
裴轻看了看宋子鱼一脸震惊纠结的表情,又续道:“宋圣手,我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沈筠的人,还是纯粹与他合作杀祁允,但我今天既然把这事公开说出来了,就不怕你回头与沈筠告密”
宋子鱼转过身,挥挥手示意守门弟子退下:“请裴公子进来吧。”
“何意?”裴轻原本都打算转身走人了,不妨宋子鱼竟忽然邀他入谷,不由得愣了一下。
“云归在这。”宋子鱼脚步不停,“事关有期,进来说吧。”
万花谷。
自他被逐出这里,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裴轻其实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再踏进这里的一天。
远远的,有个素色道袍,广袖高冠的身影坐在落星湖的小院里,似乎正在布棋。听到动静便抬头望过来,似是明显一愣:“裴公子?”
如今浩气盟情况渐稳,季渺头脑清晰,颇有手腕,上位以来诸事平顺,现下又有了杨孜帮他,更是如虎添翼。廖云归坐镇落雁峰到瞿塘峡收复,便放下心来,当下告辞了季渺,北上来了万花谷。
一来,宋子鱼虽然为报仇做了不少无法挽回的事,但廖云归跟他至jiāo多年,虽然恼他,到底不忍看他众叛亲离,也担心他一时钻牛角尖做什么傻事,所以便过来相陪开解。
二来,当日叶有期说恶人谷事情了结,便会回来寻他,廖云归近来都没得到徒弟的消息,又不好直接上恶人谷找人,只能待在万花谷,安心等着。
今日只听说万花谷外有人闹事,廖云归作为客人当然不便出面,倒没想到来者是裴轻,更没想到宋子鱼会把人带了进来。
要知道,被万花谷逐出去的人,都终生不被允许再踏进这里一步。
“云归,有期好像在谷里出事了。”宋子鱼匆匆推开院门,“裴轻特别过来报信的。”
廖云归手指一僵:“你说什么?”
“这是几天前,阿遥带到我那里的。”裴轻从怀里掏出短剑扔给廖云归,“我们回谷后,沈筠厚葬了叶逢君,然后就很少露面了……我开始没当回事,但算算至今,有期差不多有快两月时间杳无踪迹了。”
“他在恶人谷里失踪,却没有引起骚动,我只能想到是沈筠对他做了什么……但是烈风集戒备森严,沈筠住处如同铁浇铜铸一般,我无法靠近,实在猜不出有期到底在不在,或者还活不活着。”
“叶逢君……下葬了?”宋子鱼却不置信道,“血冥兰能逆生死,沈筠没有拿来救叶逢君?”
“血冥兰?”裴轻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南屏山之战时,他虽然亲眼见到了祁允心口开出诡异的花,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回谷之后,沈筠也没有向众人解释的意思,那朵花便也随着战事的结束,被大家所淡忘了。
“沈筠给我的……我种在祁允心间的邪物……血冥兰,传说那花吸取活人血ròu为养料,以人心为土壤而生,若能成功养出一朵,则此花能治百病,能祛百dú,能重塑筋脉,接续断骨……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宋子鱼思索着道,“此物效果难说,都是传闻,毕竟太过少见,很难留下可考证的卷宗……”
“可是照你这样说,沈筠岂不是应该拿它救叶逢君?”裴轻不解,“故人将死,他却袖手旁观,是想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廖云归沉默着听了这半晌,终于开了口,“裴公子,此番报信之恩,廖某记在心里,来日若能活着从恶人谷出来,定会设法厚报。”
裴轻别过头,拒绝道:“若要报答,让叶有期自己来……我这就回恶人谷,你来不来?”
“好。”廖云归也不犹豫,“这便走吧。”
“云归,恶人谷凶险万分,你不能一个人……”宋子鱼一把拉住他,“不若与你师尊商量一下……”
“子鱼,人这一辈子,有时候明知不可为,仍须为之。”廖云归推开挚友的手,平静道,“莫说有期如今生死不明,就算他已经不在这世上,我也依然要去恶人谷或者沈筠死,或者我死。”
“早去一天,就多一分希望,我不能等了。”
“若我也回不来了……”廖云归微微笑了一下,“你就当我带着有期,天南地北,逍遥自在去了,江湖路远,各自珍重罢。”
第七十八章
【】
离九九八十一日之期还有不到二十日,沈筠的情绪越发焦躁起来。
烈风集高高的木栈道上,谷主的居所就如夜幕中的一盏孤灯,嵌在半空,散发着一豆微弱的光。
房间的一隅,特制的石池里,闭着眼的青年手足均被铁链捆住,牢牢固定在寸高的血池中。青年人胸膛赤-luǒ,心口处一朵半红半透明的小花渗着血色怒放,其间红色似乎有逐渐蔓延,布满整朵花的趋势。
叶有期身上的衣服早被血液浸成了黑,脸色惨白,若不是胸口仍在微微起伏,看上去真跟死了一般。
“索xìng一直昏睡过去,免得受苦,不是挺好?”沈筠走到石池边站定,漠然开口,“昏着疼,可比醒着疼舒服多了。”
“……”叶有期没吭声,依旧闭着眼,全神贯注地调息。
最初被沈筠当成个能以命换命的“祭品”按在这血池子里的时候,叶有期一天里几乎大半时候都是毫无意识的,偶尔醒来,也只觉得刺骨的疼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恍若遭万蚁啃噬,生不如死。
时间长了,疼似乎能适应了,但神经却开始麻木,四周冰冷的血液让人如坠冰窟,四肢渐渐失去了知觉,就像在雪地里慢慢死去的人,只需要放弃挣扎,就可以彻底解脱。
换了一般人,这样长时间地被捆泡于一片血腥之中,只怕用不了几日,心理上已经先崩溃了,怎么可能还有意识挨到如今。
但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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