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面上是说小护士是新来的,做事不利索,但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然而,话又只说了这么两三分,叫人心里很疑惑。
盛亦宸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我知道。”
蒋教授顿了顿,又说道:“我看蒋小姐的身体其实已经无大碍,可以考虑早些去专门的fù产医院做保胎,或者回家好好休养。近期如果没有什么要事,尽量减少出门和应酬的次数比较好。”
我也应下,他于是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我总觉得他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我的那一眼,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等他出去了,盛亦宸把门关上,我才低声对他问道:“我总觉得这个教授好像话里有话似的,你听出什么问题来没有?”
盛亦宸蹙眉,“你真的不认得他?”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他说他也是北陵人,而且也姓蒋,可我不认识他。对了,也许以前的蒋清欢认识他呢?我从前的名字叫邵伊妮,邵伊妮当然不认识他,但蒋清欢可能认识他。
盛亦宸坐下来,低声说道:“我看到了他的工作牌,蒋笙寒,小楼吹彻玉笙寒。你不觉得,和你的名字,人间有味是清欢,有点奇怪的关联吗?”
要说关联,其实也都是一句诗而已,这种关联似是而非,若有若无。
我想了想,只好把我这个名字的问题坦白跟盛亦宸说了,然后说道:“我觉得他没有恶意。”
我心里明白,刚才那支针剂和yào,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他没有明说出来,恐怕什么地方有掣肘,所以他随便拿了个理由来说的。
那些yào片没有带包装,是纸包的,光是看yào片,能看出来过期了?
显然也不可能。
他说医院最近两年疏于管理,他是不是在暗示最近两年新进来的人可能有问题?又说护士的职业素养大不如前,是在强调有问题的主要是护士?而他后面说的话,主治医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他是不是在暗示主治医生是可靠的?
之后他又说叫我去fù产科医院保胎,减少出门和应酬次数,是不是意味着他还知道些别的内幕?
所有的话都是在暗示,却不明说,难道有人在盯着他么?
我忽然觉得,这个蒋教授身上,有着很大的疑团。
我问盛亦宸,盛亦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使他情商智商都不低,但他毕竟年纪小,如果会涉及到一些往事,他肯定是没有办法知道那么多的。
我觉得我有必要制造一个机会,和蒋教授好好聊一聊。现在我对于整个宋家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一个宋家铖对我有明显敌意以外,其他的所有危险全部都在暗处。我还记得宋家铖的那一句警告,我很清楚,单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他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势力集团。至于这个势力到底有多大,宋璟和宋玥是否知情,或者他们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却完全不知道。
没过多大一会儿,果然主治医生亲自带着要打的针剂和yào品过来了,这次yào量比昨天要少一点,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了。我先按照要求用过yào,但是主治医生要走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他,“我觉得我最近几天,眼睛总是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的正常反应?还有,经常头痛,一会儿是左半边脑子疼,一会儿又是右边。”
他问了几句,但我的描述叫他完全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是故意的,我描述的症状比较古怪。主治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我叫蒋教授过来看看吧,他可能在这方面的造诣更深一点。”
不一会儿蒋教授来了,和主治医生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我也看着他。主治医生说道:“我先去看看隔壁的病人。”
屋里只剩下我和蒋教授两个人,我知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许不会太长。我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我不是蒋清欢。”
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我顿时在心里确定,原本的那个蒋清欢,跟他关系可以称得上密切。
我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我知道居民身份证这个东西是存在BUG的,即使重新补办了,旧的身份证却依然可以使用,根本就没有办法注销。我已经习惯了蒋清欢的身份,所以使用的一直都是这一张,没有换回邵伊妮的。
蒋教授摇摇头,“她死了——她是我妹妹。”
他显然已经看出来,我知道他和原来那个蒋清欢之间肯定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我愕然。
“对不起。”
是了,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哥哥,忽然有一天在医院里面看到了自己亲妹妹的名字,看到她有亲人有男友,还怀着孩子,可是见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明明知道她已经死了,还是忍不住要来看一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就是清欢
我原本觉得这应该是他的伤心事,所以没有再问下去,但是蒋教授却像是无处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似的,低声继续说道:“我们的爸妈是老师,从小到大家教一直都很严格。清欢从小也一直很懂事,很听话。后来,十七岁的时候,她开始叛逆。当时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我觉得到了那个年龄,多多少少都要经历一段叛逆,过去了就好了。但是,她这一辈子,没能过得去。”
我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十七岁那年,我从学校退学出来,所有人也把我退学的原因归结为叛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叛逆,我不是。
那年我在读高二了,还有一年就要高考,我已经选好了心仪的大学,每天沉浸在学习里,为自己的梦想一点一点地努力。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我的流言就像是雪片一样,铺天盖地,凭空而起。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流言最初的源头是什么,我只知道,身边的同学全部开始疏远我,有男生开始试图侮辱我,有人对我吐口水,扔石头。他们说我是老婊子养的的小婊子,说我每天放学回家后跟我妈一起卖,只要几十块钱一次,来者不拒,便宜得很。
这样的流言越来越多,而我的反抗都显得徒劳。因为那所有的话,都是跟我妈绑定在一起的,关于我妈的那部分,都是真的,而关于我的那部分,虽然全是假的,但听起来也就像真的一样了。
那个时候,我开始对学校产生恐惧。再后来,我就认识了渣哥,他帮我打架,帮我把所有敌视我、试图靠近我和侮辱我的人全部打跑了,甚至把我同班的几个男生给打掉了好几个门牙。这几个男生的家长找到学校里来,说我不务正业,说我跟社会上的小青年勾结,挑起打架斗殴,各种真真假假的罪名加在我身上,我百口莫辩。
后来,我就退学了。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不愿意再回忆。
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从来没有叛逆过,我一直认为那时候的自己是个好学生,好女孩,只是没有人肯相信我。
十七岁的蒋清欢,在蒋教授的叙述里,承担着和我相似的命运,被打上了叛逆女孩的烙印。原本品学兼优的她,忽然就不愿意再去读书,忽然就和校外的小混混们打成了一片,忽然就再也听不进家里人的任何规劝,给自己染了满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打了九个耳洞,穿上了露肩露腿的奇装异服。
她没有我幸运。
我最终跑了出来,虽然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历尽艰辛,但我活下来了,并且在今天,站在了他面前。
而那个蒋清欢,在一次午夜醉酒之后,被几个小混混轮番侮辱,然后从十二层的楼上跳下去,面目全毁。
正因为她身上当时没有携带任何证件,而且坠楼的时候脸朝下,遗体面目模糊,所以蒋家的人即使认了遗体回家,火化安葬了,但始终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女儿还活着。蒋教授是学医的,当时已经大学毕业,他去做了DNA鉴定,确定离开人世的就是他妹妹,但他的家人父母依然不愿意相信。
我不知道她的身份证最终是怎么流到火车站的黑贩子手里的,最终被卖到了我手上。但冥冥之中,我觉得,我似乎同那个可怜的姑娘有着某种宿命一般的关联。
虽然蒋教授的叙述很简单,他好像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和修饰文字的人,但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无数不能被外人所理解的内容。我想,大概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当年忽然变得叛逆和不可理喻的蒋清欢。
我延续了她的身份。
蒋教授说,对不起。
但在这一刻,内心情感翻腾的却不光是他一个人。
我冲动地拉住他的衣袖,我说哥哥,等我生下孩子,你带我回去见一见他们吧。
我的一声“哥哥”,蒋教授瞬间泪流满面。
他一连扯了五六张纸巾按在脸上,背对着我,低声说道:“你小心这家医院,有人要动你,但我也不能确定到底哪些人是敌哪些人是友,所以,你一切小心。你的主治医生是我大学同学,关系很好,应该可靠。”
我想他不能太明白地提醒我,就是怕被别人发现。因为不确定到底哪些人要害我,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生怕被任何人知道他跟我有什么关联。
我低声说了声谢谢,他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几乎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从口袋里掏出笔,在一张处方笺上面写了一串数字,“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能用得上我,你给我打电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就当我是你哥哥好了。”
我微微点头,把他的电话号码收好。
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稍微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我原来的名字。我低头,“邵伊妮。但是我想……我更喜欢蒋清欢这个名字,也许以后,你也可以当我就是清欢。”
他不置可否,开门出去了。
一直守在外头的盛亦宸进来,看见我似乎有哭过的痕迹,眉头拧了起来。
我伸手抚过他的眉心,“年纪轻轻,就不要老是这样皱眉,会长皱纹。”
他按住我的手,问我,“和他说了些什么,这么动情?”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我指了指自己,“我活下来了,另一个清欢死了。我身上还承载了另外一份命运,我得好好活下去。”
盛亦宸忽然把我按在他胸口,让我听见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越跳越快。
“你听着,你现在不光是为着蒋清欢要好好活着,还有为我。”他指着自己的心口,“你好好活着,这里就在跳。如果哪天你出了什么事,或者你自己不肯好好活着了,这颗心就陪你一起。陪你生,陪你死。如果死了还有知觉的话,说什么我也不去喝那口孟婆汤,下辈子我争取第一个遇见你,不叫你再受委屈。”
第一百七十章 你这个loser
盛亦宸这话说得重,听得我心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伸手去掩他的口,“说什么傻话,什么生啊死的,好好的活着就不行么?”
我倒是晓得,我这具破身体,已经被我闹得跟纸糊的一样,最近几个月来,都快把医院当家住了,动不动就要来住一阵子。等再过一阵子,月份再大些了,恐怕还要继续住院的。天知道说不定我哪天就嗝屁了,要是他是个一时冲动,为我要死要活的,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如果时间久了一点,十年八年以后,感情兴许早就淡了,他也成熟了,大概不会冲动做什么事了,可现在他能说这种话,还保不准就真能做这种事。
所以不愿意听他说这样的话,光是听一听,就觉得这样的话,让我十分有负罪感。
我在医院待完了这一天,出血已经控制住,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主治医生给我开了两个星期的保胎yào,我于是出院回家了。本来是应该再观察几天的,但是目前来看,还是早点回家,免得夜长梦多。盛亦宸同时也开始物色更可靠的医院,准备着下次换一家。
在家里又休息了两天,身体基本无碍,可以做些简单的家务,到处走走散步了,生活终于稍微回归了正常的轨道。因为这次动了胎气的缘故,盛亦宸不许我再随便出门,因此千眼工作室那边,我也暂时中断了学习。
其实就算不去,我在家里也有相当多的事情可以做,就算我记忆力算比较好的,要在短时间内看完那么多的文史资料和相关研究介绍等,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越学习,就越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了,就越发恨不得自己能过目不忘。
这段时间在工作室里,姚千眼也确实教了我很多东西,需要慢慢的去理解和消化。比如说他教我做一些简单的文物修复,必须要用尽量相似的材料,做到“做旧如旧”,能不动的地方绝对不能动,不能因为修复而损坏原本的东西。很多看似简单的东西,真修复起来,也相当的费工夫。
我甚至意识到,一个高明的鉴宝师,很可能同时也是一个制作赝品的高手,因为在品鉴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朝代的一般会使用什么工艺,这种工艺的顺序是怎么样的,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而市面上常见的普通赝品往往粗制滥造的多,当熟悉每样东西的正常工艺和制作技法以后再去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哪些是赝品。
我真有了一种学海无涯的感觉。
生活重新归于了平静。
不过也就平静了那么两三天,我得到消息,说是宋家铖要回瑞士了。
盛亦宸是肯定要去送他的,就算是不合,关系也在那里,更何况,宋璟和宋玥未必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
他说让我在家里休息,就不必去了。但是我考虑再三,觉得我必须要去。虽然我可以以身体不适为借口,但是他们都知道,我已经出院了,实际上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而我住院的时候,宋璟是带着宋家铖来医院看过我的。且不说宋家铖如何,宋璟可是长辈,这份情我无论如何都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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