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乐轻嗤一声,刚还想依原定计划再说什么,一双眼睛就定格在那里。 绢布上作为底色的那一抹明黄,尤为刺眼。 一纸婚书, 一纸休书, 那是他给她的底气。 “这算什么?” “许我庇护,再许我容我反悔的机会。” 他就见她目光一凛,皱着眉头,瞬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锐利的眼刀像生生剐在他身上一般。 “我是不是不该同你任性,毕竟你安排后事还好心好意特意带上了我?” “乐乐,你听我解释。” “没时间听你长篇大论,你只是分身,告诉我事情目前严重到何种地步即可。” 许乐挑眉,一针见血的说, “那…月老祠的姻缘池?” 许乐:姻缘池里姻缘石,比翼连枝伴三世。 “那是自然。” “现在我的情况,给不了你婚礼仪式,只能给你空挂一个帝后的名头。 我能给你的,不过是一个许你未来不受人欺负的资本。” 文曜帝君宠溺得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将她深深埋在他的温柔之下。 但他的眼神又极其克制,他的所作所为尽皆情非得已,却已经彻底惹恼了她。 域外魔族本就不是此世间的生灵,血祭阵法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存在。 他怕她一言不合就离开,他怕他万一被活生生困在结界里几万年。 今日之后, 若没了他的庇护,她一个人留在外界太过孤苦无依。 凤皇是强权,她的母亲并没有妃子的名分,她至多不过是个庶出。 现在她爹看上去还是个有担当的,但未来若得了新欢,枕头风下未必能容得下她这个庶出的公主。 “神族的公主无论受宠与否,一般来说只有一个命运——联姻。 左右要嫁,便是嫁了这个世界上地位最高的我,又何妨?” “你的好意我领受了,” 许乐恼羞成怒,整个人被气笑了,竟光明正大的对文曜帝君说, “我现在就等着你死之后看有多少遗产好让我继承。” “随你继承,” 文曜帝君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一刻却在调侃自嘲, 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却看得人心里塞塞的。 他虽在笑,却有什么莫名流淌在他的眉眼之间。 许乐若此时此刻还看不出他的真心,那她就是白活这一世了。 他对她说, “最好我能一直活着,你顺便把我这个人一并继承了去。” 一个人真诚的看着你,单纯的喜欢着你,不是你的父母却愿意为你计深远。 许乐想好了一定要对文曜帝君摆着一张臭脸, 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三观不合, 什么叫做这个女仙虽然漂亮但绝不是他的良配。 但此时此刻, 她的脸上却实在有些绷不住。 明明自己是受害的那一个,明明婚姻绑架的是他,她到底在心软什么? 月老池,也称姻缘池。 神族成婚并多会在月老祠举行仪式。 或秘密进行, 或在所有人的祝福当中,将代表两人结合的定情信物抛入姻缘池内池内。 她母亲并未与父亲在凤族成婚,但他们的信物,一对琉璃佩是正经躺在姻缘池里的。 所以, 原著当中紫琉的继承权才具备合法性。 他可以造凤太皇太后的反,那是因为他本就是玄雷的唯一继承人。 而太皇太后扶持的宗嗣傀儡,却只是凤皇的旁系子嗣而已。 紫淑虽未与玄雷在凤族成婚,但他们的婚姻具备合法性。 正经道侣,月老祠有备案的那一种。 但凡在月老祠正式结为道侣的人,他们的子嗣都能依托法术溯源。 是否这对夫妇所生,一测便知,根本无法作假。 书中紫琉来路不明,却能证得自身身份。 皇位, 就当是他的。 换言之,她领证,亦合法。 但, 他们哪里来定情信物? 两人当时人都不去,由月老代替投个定情物真的有用吗? “没有人观礼,我可算是亘古以来最为落魄的帝后了,别连合法性都存在争议。” 许乐就事论事,毫不客气的对文曜帝君说, “我可不想接收你遗产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堆七大姑八大姨来,说我不够资格。” “虽情势所迫过于仓促,但本该有的东西自是不能疏忽的。” 文曜帝君淡淡的笑着,看着许乐的眼睛说, “你能自己立起来,我就放心了。” “似是我无论如何在你眼里都是千般好,万般灵一般?” 许乐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红,还有些湿润, 有什么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液体被他的纵容流淌出来,又被她生生给逼了回去。 “听我说,我没有那么好,你也不值得。” “乐乐,别……别哭。” 文曜帝君看着化作泪人的许乐,手足无措。 明明是个崩泰山面不改色的人,此时此刻却笨拙得像一个懵懂的初中生一般。 “去T M见鬼的乐乐,那是我邻居家养的博美的名字!” “那…小许?” “我在单位、在家里都被叫了一辈子小许了,你还叫我小许,你是我叔叔还是我老板? 不, 你这个年龄, 我应该叫你祖爷爷!” 许乐忽然间就爆发了,老娘不装了,老娘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实话实说,” “现在我去月老祠, 跳下姻缘池去,把你早就预谋好,事先预留给月老的信物捞回来, 还来得及吗?” “璃…儿?” 文曜帝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仔细得看着忽然像是崩溃掉的许乐。 依据她每一个微表情的小细节,判断她对称呼的认可程度。 那架势, 就好像面对另一个魔尊。 “可你不会游泳,这倒是一个问题。” “只要愿意离开就好?” 许乐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我知道你在安排后事特意” “你老实告诉我,外面的情势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是。” 他对她很坦诚, “但璃儿, 我好歹算是一个帝君, 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 话说到这里, 基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解释的也都有了答案。 所有人都要安全离开,时间其实是很紧迫的。 话不对说, 文曜帝君让开一个身位,却见女孩并不理他暗示。 “你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会那么轻松放我出去?” 帐帘外, 准备好动手的裴栋等了又等,就差没自己闯进内帐看情况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一定会派人把你弄晕送走?” “我猜的。” 许乐:换作是我,我也想对你这么干。 干净俐落,一劳永逸,何乐不… “你在茶杯里下…毒?” “没有的事,” 恰到好处的将人抱在怀里,文曜帝君轻轻得在她耳畔低吟, “我分明下在了茶壶里。” 文曜帝君算得很准,许乐一遇到难以抉择的大事,总喜欢泡一壶花茶压压惊。 重点不是喝,而是泡的过程。 娴静淑雅, 气定神闲, 还有解决问题的智慧。 喜欢,从不是一蹴而就的。 “你怎么在这里?” 文曜帝君刚放下心,本体这里却见一只紫色的凤凰从他头顶三尺盘旋而下。 “刚才是你的分身,你是在拖延时间?” “不愧是帝君,” 许乐化作真身,御风而行抵达文曜帝君真身所在。 尚未化做人身,便对文曜帝君传音说, “别人是一点就透,你是看到我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殉情?你想同我一起死?” “本体就是本体,一点都不可爱,你的真性情就是藏起来自己给自己看的吗?” 许乐见文曜帝君想要赶人,立刻还以颜色, “不要对我使用激将法,你应当很清楚比起一个人离开,我在你身边应当更安全才是。” 下一秒, 军帐里的分身,散了。 “你……” 文曜帝君气得接连砍杀了数个魔族,却拿许乐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意志的确谁都改变不了,但其中并不包括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