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在仙女峰大家还其乐融融好得跟一家人似的，等周一一大早坐进会议室，石威又变回不怒自威的大boss，林汉文又一副高冷相，eric又开始沉默是金……大家又都穿上了职场的外衣，头上被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周一是大例会，各个部门老大的直线经理都在。tribeca一身嫩黄的职业装把身体裹得紧紧的，凹凸有致。脸上画着清爽的淡妆，在一群深色职业装里如一道靓丽的风景显得尤其突出。
她静静地坐在宋先生旁边。梁小玉坐她斜对面，深深吸口气隐约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淡淡幽香。
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名牌香水。小玉下意识看看自己的黑色套装，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汉文：这么香？所有人都能闻到吧。
淡定儒雅的宋先生发话了，语气略显无奈：
“我们没有多要。今年年初公司生砍了我500万的预算，我当时就强烈反对过。总部是讲会留一些空间，看q1的业绩情况批复。
第一季度营业收入相比去年同期减少7%，第二季度财务数据还没最后出来，大概应该同比减少6%。
回想一下去年年底我们做的预测会是下滑多少？q1和q2的表现是超出大家期望的。我现在只是要申请一半不到的资金，钱的金额也不多，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难以决策？四周过去了还是迟迟不能批复？”
小玉知道这话是冲林汉文去的，立刻竖起了耳朵。这个话题在会上已拉锯了一个月余，前段时间梁小玉跟林汉文冷战，对他的事儿一律自动过滤。但今时今日完全不同了，关于林汉文的一丝一毫，梁小玉都异常敏感。
自从酒店业绩开始逐渐下滑，部门之间的冲撞逐渐多起来，简单可分成两大类：业务部门之间的资源之争；业务部门和财务部门之间的预算之争。
也就是生意不好了，赚钱少了，能花的钱也少了，但又不得不花，于是大家抢夺得更厉害了。
今天这个话题归于后者，属于成本控费范畴。从四周前开始，一直说到现在也没定论。
前段时间梁小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现在，但凡跟林汉文相关的，不知为什么耳朵特灵敏，情绪也特容易受牵扯。她有些着急林汉文跟其他人的矛盾。
“这件事石总没有任何异议，是我有疑问不同意。”林汉文说得云淡风轻，眼皮都不带抬的。
小玉翻个白眼，心里有些起急：这么高调！就快拽到天上去了！这话就不能说得委婉一些吗？昨天还跟人好得哥们似的侃天侃地侃股市，一进办公室翻脸就不认人。
“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市场部也是不遗余力，竭尽所能防止业绩倾塌，达到目前的销售成绩。不能说很理想，呵呵！大家可以比照一下其他同行的表现力。
我的团队包括我本人在内，从去年四季度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休过一天假。从这点儿来讲，我是愧对我的员工的。
当然，总部是不看这些的。他们只要看增长：顺境要增长、逆境也要增长。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不可能会有增长的机会。”
这话不假，酒店生意去年预测时就是会持续下滑。但总部并不买账，仍然牛皮小鞭抽得啪啪响，强行拔高目标，压得很厉害。
压就压吧，还压的挺刁钻：价格不让下调，怕掉了城市坐标酒店的身价。
这价格不调，势必干不过放跳楼价吸客源的新酒店。销售团队每天加班加到脸色发青发黑仍抵不住客人的流失。
但咱也不能过多责备客人没有忠诚度：全球经济已开始不景气，方方面面受影响，来c市住店的客人们，公司差旅预算缩减、办会费用缩减，偏赶上君怡酒店死不降价，纵然是再喜欢也不得不另寻新欢。
而酒店为了让账面上好看，裁员、缩减开支预算在此期间变成常规手段，去应对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和危机四伏的经济环境。
“去年你的市场费用是1400万。今年我们按照市场预期做了削减，也有小900万。怎么叫什么都不做呢？”
林汉文不缓不急。
“现在总部硬性要求第三、第四季度要和去年持平。我不能直接说这要求不合理我们办不到吧？势必要绞尽脑汁搏一搏。否则按照目前的方案思路我觉得完全没戏。”
宋先生不看林汉文，只摊开手将询问的眼神投向石威。
“怎么能证明现在这个方案优于以前的方案？机场投放广告的效果本身很难去量化衡量。
如果是开业前期或者初期在机场投放广告，我觉得合情合理。现在已经快三年，你去年年底的市场调查结果也显示我们的知名度在本市同档次酒店里排名第一，比第二名高出7个百分点。我不明白为什么反而会突然想要在机场投广告？有意义吗？”。
林汉文非常直接了当，有些咄咄逼人。
小玉注意到石威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宋先生优雅地一笑，习惯性地推高鼻梁上的眼镜，轻扬眉头。
小玉知道那是落入一个宋邑熟悉专长话题时的习惯动作。潜台词就是：你林汉文问了一个看似聪明，实则偏愚蠢的非市场专业问题。我宋邑作为一个海内外市场摸爬滚打n多年的资深专家，不跟你斤斤计较。本着职场人的专业素质精神，尽可能深入浅出地给你讲明白了，让你自惭形秽去。
小玉又忍不住快速瞄了一眼林汉文。发现对方的眼光居然落在tribeca身上。尽管毫无表情跟面瘫似的，却让小玉心里没来由的小不舒服一下。
“我知道大家现在资金压力很大，我们也不是拍脑袋要200万随便投广告，否则我是要拍掉我自己的脑袋。
项目明细里有附epsos的推测报告，按照c市淡季、旺季的机场人流量、人群分类统计、推算、演绎出来的。这是一个量化的报告。”
顿了顿：
“知名度和广告有关联，但是两码事儿。我的广告不光是要客人知道我，我是要他们掏出钱包来酒店消费。这个是我200万的目的。
大家还记得洲际酒店：我们开业的第一年他们住房率下滑27%。第二年对方破天换地在机场投广告，当时我记得我们全都嘲笑对方太老土，病急乱投医。
但实际上这个广告为其住房率带来8个点的回升，如果不是经济下行，会比这个高。
当然我没有那么乐观，但每个季度5个点我还是有把握的。哦！对了，其实整个预案费用应该是250万,tribeca用了她老朋友的关系，给打了八五折。”
谈到自己的得力下属，宋先生脸色又柔和了三分。
tribeca在宋先生赞许的眼光下谦虚而腼腆地笑了，眉眼弯弯，再添娇媚。
梁小玉惊讶地发现林汉文嘴角上扬了。
这厮是在笑吗？
他刚才为什么看tribeca？
是因为知道是tribeca帮忙了吗？
还是那身嫩黄服帖的夏装……
“epsos不便宜，我没看到相关费用报告，是免费做的预测吗？靠的也是tribeca的面子？”
林汉文一副好奇宝宝样儿。
梁小玉知道epsos是一家总部在英国的市场调研公司，这几年在中国市场发展势头迅猛，各行各业顶级客户众多，但价格的确不菲，跟麦肯锡不相上下。
宋先生可能没想到话题会扯到vendor身上，有一瞬愣神。
一阵悦耳甜美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这样的，林先生。您若还有印象，我们在酒店开业前是预备要在c市机场投放广告的。那时前期做过市场调研，请的就是epsos做的。
后来临时改成海外市场推广计划，广告方案就放弃了，但调研报告是完成了的。前期有一些数据基础，投入也不是很大，鉴于我们长期的友好合作关系，这次报告基本上没有费用。我们也承诺会下次做些补偿。”
“没花钱啊！”林汉文一副恍然大悟状。
潜台词“不花钱的靠谱吗？”这句话没说出来，但大家都听到了。
是啊，市场部肥得流油最不缺钱就是预开业那年，各种形式媒体宣传铺天盖地。基本上是宋邑想干嘛就干嘛，没人拦着。
现在嘛有点儿像买二送一：合作久了，老客户提出点儿免费送东西的要求，商家从长远性考虑不会，总能应付着给解决了。但至于质量，咱不能对赠品太过苛求。
梁小玉看着林汉文的表情包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反应呀?太夸张太假了吧？什么情况？这厮真的和平时判若两人。
但仔细想想，平时自己也没太仔细关注过他，就是觉得傲娇、冰冷、语速快、话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屌样儿。保不齐人家本来就是这样，是自己缺乏观察力。
小玉有点儿替宋先生捉急。
宋邑略微尴尬。他知道好多市场调研公司爱用的套路就是新瓶装旧酒：调研一次的数据改吧改吧接着拿出来卖给新客户赚钱。
而且这两年外部经济环境变化大，市场环境的确不能同日而语。
“咳咳！epsos是一家非常专业的公司，对客户他们也是宁缺毋滥，不会给客户提供过期失效的信息，这是自毁长城的做法。我相信数据的可靠性。
他们和总部合作也很多，这次的折中办法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考虑到和总部在海外市场的长期合作。”
“你是计划三四季度投？还是四季度一季度？”
林汉文十万个为什么。
宋邑心里十万个不满。
有这么多问题早干嘛去了？现在才问。明摆着故意拖延，想给我拖黄不了了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第三、四季度。”
林汉文有点儿惊讶，抬手腕看了看日期。
“那我们做不满两个季度了。现在还没开始定稿制作，等就绪我估计七月都过去半个月了。”
这大尾巴狼！还真没完没了。梁小玉现在肯定林汉文是在故意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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