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急急找着。「哎呀!我的糖葫芦……」她好不容易在地上发现,「都脏了!小桃红,快帮我捡来。」
小桃红连忙捡起,都什麽时候了,小姐竟然只在乎糖葫芦。
简良媛心急的接过,无奈灰尘泥土全紧紧沾在上头,拍都拍不掉,她不满的嘴一嘟,「不能吃了。」
「不能吃就别吃了。」小桃红无奈的说。
她不怀好意的瞥向小桃红,「你的还要吃吗?」小桃红还来不及反应,她就一把抢过小桃红手上的糖葫芦,「既然你不吃,就给我了。」
小桃红惊讶的微张着嘴,看着小姐大刺刺的吃着她吃过的糖葫芦,还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瞬间觉得额际隐隐作痛。
「回府吧。」简良媛心情大好的要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简姊姊留步。」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令简良媛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她抬起头,目光四处梭巡,最后发现声音是从停在路边树下的马车上传来的,看来停了些时候,应该是被方才毛三那群人围住了路,所以待在一旁等着,但现在人都散了还不走,看来是刻意在等她。
就在此时,马车的紫布被掀起,一名青衣女婢下了车,有礼的一福,「简小姐,我家二夫人请小姐上马车一叙。」
简良媛认得这丫鬟叫小青,是宁王二公子之妻曹芝萍的贴身大丫鬟。
想她入宁王府,跟曹芝萍成了妯娌,满心以为宁王府上下只有这个柔弱的二夫人将她当成一家人,真心为她好,但一直走到生命尽头,才知道原来最不见容她的正是她,很多流言根本就是她无中生有,让她误会了夫君,连向来疼她的王府老夫人都对她失望……
看着马车,简良媛想着过去种种,再嫁进宁王府,就算她满心不愿,两人依然有着扯不完的恩怨,既然逃不掉,也只能坦然面对,于是她朝小桃红轻点了下头,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登上马车。
看着坐在里头浅笑的曹芝萍,简良媛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长得真的挺漂亮的,反观自己,除了有个受朝廷重用、有些战功的父亲胜过她之外,其它的,她还真比不上,这之中自然也包括心肠狠dú、矫揉造作。
「还真是巧。」简良媛低下头,抚平裙摆,掩去纷乱的思绪。
曹芝萍掩嘴一笑,「确实是巧。自从姊姊意外之后,妹妹一心挂着姊姊的安危,无奈出嫁后,宁王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家有长辈,就怕沾了秽气,姊姊不会怪罪妹妹吧?」
她想演一场一片祥和,简良媛当然奉陪,她舔了口糖葫芦,才甜甜回以一笑,「宁王府备受尊荣,可不是寻常人家,京城内外谁不知晓。也只有像妹妹这样贤淑的美人儿才配得上,见妹妹风风光光嫁进去,姊姊满心欣喜,替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计较那些芝麻小事。」
看着简良媛的模样,曹芝萍心中有些狐疑,传言明明说她三天两头寻短,哭天抢地,丢尽了世家小姐的脸面,刚才她还眼睁睁的看她不顾身分挺身为个小乞丐跟个地痞流氓理论,说她没疯也没人会信,但现在她脸上那抹恬淡的笑……
简良媛舔着糖葫芦,也不在意曹芝萍打量的目光。
曹芝萍垂下眼,目光触及简良媛的腿,心中冷冷一哼,暗笑自己何须在意流言真假,说穿了,眼前的不过就是跛子一个,有何可惧?
简良媛注意到她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脚上时,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心中不免泛起一抹冷笑,「妹妹想些什么好笑的事,能否说给姊姊听听?」
「也没什么,」曹芝萍心一惊,连忙掩去脸上的笑意,柔声回答,「笑是因为看姊姊的气色极好,心里开心。看来姊姊是将过去的事全都置之脑后了吧?」
简良媛平稳的回视她,心里明白她指的是自己腿跛的事,想取笑她,既然如此,就让她心里笑个过瘾,得内伤最好!于是她故意动了动跛了的那只脚,「这腿不中用,虽然早好了,但天气一变或是活动得太频繁,老是发疼。纵使我哥哥在太医院当差,找遍了世上珍贵yào材,却仍束手无策,」她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可怜我这腿,看来是yào石罔效,瘸了。」
曹芝萍心中暗笑,却还是露出泫然yù泣的神情,「妹妹早有听闻此事,真替姊姊感到心疼。」
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简良媛觉得都快吐了,她虽然在心里头猛翻白眼,依然伸出手,亲热的拉着曹芝萍的手,「别提我这不争气的腿,说了心里就难过。想当年妹妹欢天喜地的嫁进宁王府,夫君还是宁王的二公子叶其云,只可惜姊姊当年伤了腿,正在病榻上,没来得及给你一句祝福,实在多亏老天爷仁慈,竟然让你、我今日在这市集相遇,虽然迟了些时候,还是要跟妹妹说声恭喜了。」
「妹妹惶恐,」曹芝萍说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姊姊这番话岂不是让妹妹心中难受?姊姊心中肯定恼我,毕竟妹妹还记得当年在长公主府时,姊姊提过宁王有意与镇远侯府攀亲,要不是姊姊出了意外,被宁王府嫌弃,今日嫁进宁王府的应该是姊姊。」
虽说是过去的事,简良媛想要甩到脑后,但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受。三年前,她爹下朝回府时,确实提过宁王有意上侯府提亲,她还开开心心的趁着去长公主府时跟和禧郡主提了一下,当时曹芝萍就在一旁,但最后她却坠马,断了腿,与宁王府的婚事不了了之,没想到嫁进宁王府的人竟然成了曹芝萍,纵使后来她仍嫁进了宁王府,但也因为对此事耿耿于怀,认定是宁王府毁约,对不起她在先。
「姊姊真是对不起,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不得不从,占了姊姊的位置。」
「没有谁占谁的位置,」简良媛直勾勾的望着曹芝萍,当初她就是被她这副柔弱的模样给骗得团团转,「该说是缘分天注定,是妹妹有福气。妹妹今日还愿意邀我上马车一聚,已经算是抬举我了,不然以妹妹现在的身分,大可视我为陌路。」
「姊姊快别这么说,」曹芝萍的声音隐约能听出一丝得意,她的夫君虽说现在只是小小的一个文官,但毕竟出身尊贵的宁王府,将来肯定能成大器,「咱们姊妹一场,我从没把姊姊当成外人看待,看姊姊如此大度,妹妹虽然感激,却又越觉委屈。」
简良媛表面假装关切的问:「妹妹有何委屈?」心里却大大冷哼一声,都占尽了便宜,还说自己委屈,这女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曹芝萍用手绢轻拭着泪湿的眼角,「不是我委屈,是替姊姊感到委屈。纵使过去多年,还是觉得和禧郡主的心狠,怎么能因为姊姊比她优秀,就下此dú手。要不是因为她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镇远侯也不可能就此放过她。」
闻言,简良媛的心中一刺,和禧郡主连如敏个xìng外放率真,她曾经真心与之相jiāo,只是最后却也因为她,她才会发生坠马意外,跛了条腿,至此人生变色。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若说不怨连如敏,实在说服不了自己,纵使再活一世,她还是无法轻言放下,但是却也认清了,纵使连如敏有错,但毁了自己一生的人不是她,是自己。
「这几日,郡主随着郡马自西南驻地回京,听说还有了身孕,日子过得幸福,但反观姊姊,好好的一个姑娘,却硬生生成了这副模样,难道这世上真没公理?」
简良媛心绪翻飞,曾经,她怨天怨地,咒骂老天爷,认为不公平,连如敏明明毁了她的人生,最终却能觅得良人,嫁给护国将军卫其怀,备受夫家宠爱不说,还荣华富贵一生,她却只能嫁进宁王府当个继室,叶其思放着好好的宁王世子不做,硬是要去当卫其怀的参谋副将,让她的身分自始至终只能屈于连如敏之下。为了此事,她成亲后与叶其思争吵无数,最终他只好为了她而放弃了副将之职,留在京城,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胜利,却从未思索过叶其思对自己的纵容关爱。
但这世上该是有公理的,不然为什么让她重活一次,给她机会可以弥补被她伤害过的人。
她微敛下眼,几年没见连如敏,竟然有点想她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露出一抹讽刺的笑,顺着曹芝萍的话,淡淡的说:「亏我还将和禧郡主视若亲姊妹,没料到她竟然会害我坠马。」
曹芝萍以为刺到了她的痛处,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但表面依然一脸哀戚,「当年要不是我爷爷查出主使者就是长公主府里的小厮,姊姊就含冤了。只是纵使抓到了人,长公主还不是一心维护着郡主,可怜了姊姊,明明受人陷害,却得对外说是场意外。」
「是啊,说到这个,」简良媛勾起一抹甜笑,看着曹芝萍,「还得谢谢齐国公。」
「姊姊何须言谢,齐国公府一门凋零,两位伯父和父亲都早逝,就剩爷爷一人,空有一个名号,手无实权,当年还能帮上点忙,感激都来不及。」
「齐国公至少还有你这个善解人意的孙女,」简良媛讽刺的说:「该是作梦也会笑吧。」
曹芝萍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还以为她在夸赞自己,于是扬起了嘴角,「谢姊姊夸赞。」
简良媛忍不住轻笑,接着她移开目光,轻挑起紫布,夕阳西下,平日热闹的大街,人潮渐散,想起辛苦活着的小乞儿、虽然霸道但也不失草根义气的毛三,还有坐在身边、心怀算计的曹芝萍,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再活一世,她似乎明白了些道理。无论过去有何怨恨,都不该再让怨恨影响自己的一生。
她放下自己拉着布幔的手,转头直视着曹芝萍,「事情已过三年,我一个小小的侯爷千金,当年既无法向郡主讨公道,更何况现在郡主已贵为将军夫人,我又能如何呢?不如就别再提了。」
曹芝萍微低下头,喃喃说道:「姊姊不提,妹妹不说便是。只是想想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已过了三年,姊姊今年……十八了吧?」
还真是知道她哪里痛刺哪里!简良媛甜笑的看着曹芝萍,「是啊,与妹妹同年纪,不过虚长几日。」
「已经十八了,不知婚配哪家公子?」曹芝萍状似关心的问。
「无人上门提亲。」这件事全京城应该都知道的,还装模作样的问。
「都已芳华十八,还没人提亲,这可怎么是好?」曹芝萍苦恼的轻咬着下唇,「妹妹可是真心忧烦姊姊的亲事,只怕姊姊年纪大了,再也寻不到好人家了。」
「妹妹心好,但与其烦恼我的事,你还不如担忧自己的事吧。」
曹芝萍表情微变,「姊姊是何意思?」
「你嫁进宁王府算算也有三年,但至今仍未有一儿半女,想和禧郡主比你晚成亲,都怀有身孕了,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闻言,曹芝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原本她是想要嘲笑简良媛至今还嫁不出去,没料到却被倒打一巴掌,她确实因为无所出而倍感压力,今日就是去庙里祈求送子观音,希望早点有消息。
「我看你的大丫鬟……她叫小青吧,她顶漂亮的,又是从小跟在你身旁,跟你也算同心,不如就先给二公子当偏房,以免二公子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到时妹妹才是委屈了。」
曹芝萍善妒,这点简良媛清楚得很,既然她踩她的痛脚,她就点她的死穴。
曹芝萍悄悄握紧拳头,「这事就不劳姊姊费心,妹妹自有盘算。」
简良媛皮笑ròu不笑的看着她,「妹妹可别生气,只是妹妹口口声声说我们姊妹一场,我当然要先替你盘算,早些帮二公子寻侧室,也是舍不得看妹妹受累。」
曹芝萍硬挤出一抹笑,「谢过姊姊关心。」
「姊妹一场,别谢了。」她拍了拍她的手,「时候不早,我得赶着回府去了。」
曹芝萍笑容有些僵,「那就不留姊姊,姊姊慢走。」
真是小气鬼!明知她腿不方便,也不顺路送她一程,一个转身,简良媛忍不住翻白眼,她一把掀开了布幔,就见等在外头的小桃红神色有异,她不由轻挑了下眉,「有事?」
小桃红的眼神怯生生的飘到了一旁。
简良媛正要下马车,顺着小桃红的眼神看过去,心一惊,脚踩了个空,她惊呼了一声,原以为这一摔,免不了一顿皮ròu痛,却没料到被一把给抱个满怀,她猛一抬头,就望进一对乌黑的黑眸里。
叶其思在她跌落前,牢牢的抱住了她。
「没事吧?」叶其思扶着她,直到她双脚安全落地后才松开手。
简良媛近乎着迷的直盯着他,原以为他们要隔好一阵子才有机会再见,却没料到他现在就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光是看着他,就足以使她脸红心跳。
他看到她眼中露出激动的光采,不解的问:「我们认识?」
她猛地一愣,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简良媛赧颜一笑,虽然想抬头仔仔细细的看看他,但是这个时候,她得要当个大家闺秀,留个好印象才行,「这京城内外谁不识宁王世子。」
这个回答并没有蒙过叶其思,毕竟他离开京城三年,随护国将军驻守西南,印象中,他没见过这位姑娘,不然他肯定不会忘记她。
「大哥,」叶其云在一旁出声,一脸和善的笑容,给人宽容的印象,「这位是镇远侯嫡女简良媛。」
曹芝萍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上叶家两兄弟,连忙下了马车,有礼的一福,「世子爷,夫君。」
叶其思面无表情的对弟媳fù点了下头,目光马上又转回简良媛身上,「简姑娘。」
「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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