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之海的海水在阳光中以肉眼无法计量的方式蒸发,水分子在空中重新汇集,它们化成露晶被海风卷走,在这片红土高原上细细撒下。
一望无际的红土地像巨大的海绵一样吸收着这股绵柔的滋润。远处的地面上留着被什么东西拖出的长长痕迹,满目疮痍的大地映照着刃风暴昨晚曾肆掠过的事实。
阴云之下,两座新建成不久的黑色石屋扎在风神冢境内一座荒山的半山腰上,那色调让所有看过的人都觉得是那么的不协调,也许这也正是大家觉得它们与常人不同之处。
即使在这细雨绵绵的天气里,半里外都能听到半山上石屋前传来嘈杂的声音,这会儿还陆续有人从山脚下冒小雨向山腰上黑色石屋的方向走。乍一看颇有点个集市味道。
“你们有意思吗?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所有的石板画和雕塑都卖完了,真卖完了!你们二十天后再来!”
塔克站在石屋前一个石墩上朝着不断增加的人群费力地喊着:“不要三天两头就来扫货,能让我们清静一下不行吗?”
“我们二十天前来得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又让我们等二十天?”一个身着白褂子的中年不满地斥问着。
塔克左边的一波人低声恳求着:“我们几个是从南面的胡德山和格勒城来的,卖一块石板画给我们,不然我没法给我主子交代呀!没有画,卖一个雕塑给我们交差也好……”
“这位兄弟,我先付归元石,下次有货一定给我留一块。”一个浑身脏兮兮,脸尖的男子从兜里扯出两张归元兑票,小声地说。
旁边几个靠的近些的人一听还能预定,立即跟风掏出兑票往塔克手里塞:“还能先付钱?我也付,这是我的……”
“混蛋,要付也得我先付,大爷都在这等三天了!”
一吨位十足的大胖子一手拨开前面七、八个人,大声喊着。旁人不知,但塔克却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当日在弄堂城背包里掉出黑晶铁砸坏青砖路面的那个胖商人。
期间几个不相识的灵兽还为了一点小摩擦而在石屋前大打出手,场面尤为混乱。这些人不断挤向塔克,为的只能买些石板画回去,哪怕一块也好。
“不好意思,石板作画相当耗费时间,产量也不容易控制,恕不收受订金!都请回!”塔克扔下一句,也不管这群人什么反应,急忙跳回石屋门前躲了进屋。
屋外顿时谩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令人生奇的是,任凭买家如何冲击,这黑石屋子固若金汤,丝毫不损。若不是在屋里屋外布置了防御符阵,这房子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要知道这些卖家之中不乏地刑级别的人物。这正让刃风高原的灵妖们更加坚信邵宁凡和塔克并非凡人。
自从邵宁凡和塔克的石板画在弄堂城意外走俏,兄弟两人没有想到自己在垩斯也能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刃风高原的三教九流一时间都开始流行在家中悬挂石板画!形形色色的灵妖兽捧着大把的归元石送上门来讨艺品。以前拼死拼活为诸葛彦工作一个月下来连一个归元石的工钱都没有,现在归元石就像天上掉下来让他们捡一样轻松,只要他们愿意,甚至连门都不用出。
富裕了的他们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司泽恩和鲁尔,从周边雇人将石缝海里的黑石大块块地打捞上来用于作画。并在鲁尔的帮助下,成功地在风神冢的一座荒山上用黑石修建了两座联体别墅。
在塔克的一再坚持下,大家要按地球上的风俗称这两栋石屋为别墅。邵宁凡倒是无所谓,就是鲁尔和司泽恩花了好长时间才记住这个外来词汇。
从外部装修看,黑石别墅楼高两层,玲珑的窗花、古朴的门廊、光滑的梁柱、醒目的门匾上刻着‘黑石别墅’四个大字,古韵闲雅,但内里另有乾坤。
别墅里的房间格局是按地球人的习惯来设计的,什么厨房、客厅、书房、卧室、甚至还有展示石板画的样品间,除了没有回地球把那些家电用品搬来,其余能用石、木、铁做的家具都齐备得很。
为了这奇异的别墅,鲁尔还专程请了数十只长耳鼠同伴参与筑建工作。当然,邵宁凡和塔克付的酬劳也是相当丰厚的,耳鼠们干得格外卖力。
屋子背面紧贴着山体,鲁尔为他们在山体上开凿了几个相当宽敞的洞穴。外面的石屋是供邵宁凡和塔克起居、会客使用;别墅有暗门通向鲁尔专门挖的石洞,除了作画工作室和练功房,其中一个石洞还有一条密道直通山脚。
此时的黑石别墅并无邵宁凡,他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风神冢境内有三座高山,每座高山之上都滞集着一片时而发出雷光的乌云,它们不受任何的天气影响,恒古不变地盘停在那。有灵妖曾推测那三片乌云之中或许是神级高人的府邸,又或是某些神器的藏处,但却从未有人能证实这一系列的推断。
秃山顶上,似有一玄妙的庭院坐拥在云层之中。
一名身型俊朗的黑发青年,黑衣打扮,闭目盘坐在一大块被抛光的方形黑石上。黑石的表面均被打磨得十分细滑,刻有玄奥的符文,字符上可见青光闪透。
道道淡黄色斗气缓缓自青年男子的体表溢出,斗气在空中努力编织着什么,而后慢慢聚成了一把匕首形状,看起来极像一把军用匕首。 嘴角微微内陷、上扬,他正在享受某种玄妙的快感。
十步之外的水池边上,一位身着炫彩丝袍的中年男子不时看向黑石上的青年。他的肩上托着一只相貌蛮横,通体天蓝,肚皮泛红的怪鸟。那怪鸟的嘴部一张一合,大眼珠子一个劲盯着水池里正在悠闲畅游、磷光诱人的鱼儿。
“姜易,我看那小子有些进步,不枉我们指点他这些时日。”口吐人言的是那只立在中年男子肩上的怪鸟。
“稍许给他一些指点也不算为过,至少帮他节省上百年的修行岁月。”
被称作姜易的中年男子用手轻轻抚摸着怪鸟光滑的表皮。说它是怪鸟还真是怪,有着鸟的体态却浑身无毛,红蓝交错的肤色也让人不敢苟同,特别是那幼稚而霸气小脑袋。谁也料不到如果让它脾气暴躁起来,就连蓝翎凤那个级数的人物都得绕道而行。
在那方黑透亮石块上的青年男子双手在胸前分合数下,作完了调息的手势,一口浊气从口中轻吐。眉宇渐张,一脸坚毅,透亮的双眼正气凛然。他就是邵宁凡,一身上下无不流露出一方英豪的气质。
“冥悟整整一日,邵宁凡今次收获如何?”姜易笑呵呵地走来。
邵宁凡抖了抖全身,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斗气和另一股力量的奇妙融合,跳下黑石:“多谢姜前辈授教,今日我觉得对玄力有了更多的感悟,现已能够以玄力按照自己的意志控制斗气外形了。”邵宁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
“已经参悟到天星层次的玄力了,小家伙。进步这么快,千万别忘了还要谢小爷我!”那只怪鸟露出獠牙傲气地说道。
“那是,多谢小苍不厌其烦地陪着我这阳核只有地刑下层的外乡人。”邵宁凡立刻把头朝向那只怪鸟,怪声道:“下次上来一定给你带鱼吃哦。”
怪鸟的一双大眼吃人般鼓得老大,转头呵叫道:“和你说了多少次,我的岁数可比你大多了,叫前辈,前辈!信不信我连你都吃咯!?”
“哈哈,你两一见面就斗嘴,虽然相识不到一年,确好似相交千载般闹腾。”姜易对肩上的怪鸟道:“让他回去休息,我的苍穹少爷。”
“认识他不到一年就快被气死了,还千年?那不是得死来死去好几千遍?哎,快让这不懂事的小家伙从我眼前速速离开,真让我烦心。”
怪鸟嘴中射出一道刺眼的蓝光,眼前一颗灵树成了它发泄的对象,咔嚓一声被一分为二。
“回去切不可荒废冥悟。记住,玄主外,气主内。三十日后我再看你是否有所精进。”姜易向邵宁凡挥挥手。
邵宁凡点头:“那晚辈告辞,三十日后再登门请教。”
说罢,跳到一块布满符咒的浮空青玉石台上,唰地一声就凭空消失了。这应该就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空间符阵,而且还不是一次性用品。
转瞬,邵宁凡的身影便出现在黑石别墅后的隐蔽山洞中。
整洁的洞壁上挂着十多个小木盆,里面搁着大把的灯焰草,石洞内被映得通亮。脚下是一块撰有简单符文的青玉石板,这块石板无论从体积、质地还是符文的书写来看都不如刚才在九霄之上那块石台来得让人震撼。因为这块传送符石是邵宁凡按照姜易所教自行炼制的!
石缝海里的黑石就像是石油在地球上被发现之前那样一钱不值。它原名为黑玄石,亿万年来都是垩斯上各类灵妖修炼玄力以突破至神行级阳核的重要天然道具之一。
玄力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普通的灵妖没有意识到。它是一种辅助斗气的意念形态,玄力越强,所发出的斗气的形状和威力也会有不同幅度的提升。
简单地说和斗气一样,也可分为地星、天星、地刑、 天刑、神行、 神罚等级别。
许多垩斯上的灵妖为何不能成功达到神行级别的阳核,就是他们的玄力和斗气等级没有同步。往往一个天刑上层的高手却只有天星级别的玄力,等到日积月累让玄力自然提升,上万年可能就这么荒废掉了。这一切都是在邵宁凡遇到姜易以后才从他口中得知的。
自三万年前那场灵妖、魂魔、普拉雷德亚人的惨烈恶战之后,骖鸾大陆上的神级灵妖人物明显减少。劫后余生的高手们纷纷隐居,乃至玄力之说渐渐淡却,极少有未到达神级的灵妖知晓玄力的存在和重要性。
邵宁凡和塔克落难,被迫在刃风高原自食其力。在乌云里深居简出的姜易和苍穹无意间察觉到竟然有人在风神冢的荒山上以无人问津的黑玄石建房,十分诧异。一天姜易和怪鸟的突然造访给邵宁凡和塔克带了不亚于遇上蓝盾般的震惊和收获。
不知为何,姜易对邵宁凡的态度与蓝盾几乎如出一撤,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不及。
在上下左右仔细打量邵宁凡这个外乡人后,真诚相授符咒技艺并邀请邵宁凡到他的府邸修炼。这事还曾让塔克懊恼好一阵子,好在邵宁凡不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每次从姜易的风云府回来后都倾囊相授。
塔克也并非要和他的好兄弟较真,又得知黑玄石和斗气的厉害关系,也跟着邵宁凡开始修习玄力起来。令人意外的是,这姜易竟然和司泽恩还算有一定的渊源。
每日居于这对玄力有莫大影响的黑玄石别墅之中,玄力在无声无息下得到越进。如今邵宁凡不仅用黑玄石作画,还常用黑玄石制作小型的工艺品;不爱高雅的塔克也尝试着使用黑玄石制作小挂件,他把自己不太合格的作品混搭到邵宁凡的作品里鱼目混珠地卖给那些盲目上门又不识货的灵兽们。
邵宁凡步上台阶,通过一道与黑石别墅相连的岩石暗门,进入了位于二楼的卧室。
退去在风云府修炼时的黑衣,隔空拉开壁柜的木门,双手操控着一套土黄色的麻袍飞向自己。
这样的奇事在地球上只能有一个标准的解释,特异功能。可这里是垩斯,一个特异功能横行的星球,大家的崇拜更多余惊讶。
可怜的塔克资质没有邵宁凡好,又不能去风云府修炼,到现在还没能掌握这项特异功能的要领。邵宁凡为不让塔克自卑,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表演隔空取物的本事。
换好平日穿的衣物,邵宁凡推开卧室的木门,走下楼梯来到客厅。大圆木桌上摆着一壶水酒和三盘糕点,塔克正在给通过密道进入别墅的司泽恩讲述那些前来买画灵妖们各种奇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