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最终还是在凌晨发动了一次总攻,毕竟,赵玄用城中敌军的尸首垒成的京观太过震撼与壮观了,令联军不得不对这相当于是极大羞辱的行为给出了相应的反应。
只是,当他们的攻击才刚刚开始,连攻城的云梯还未来得及搭上城墙的时候,便受到了身后虎贲精锐的突袭。
赵玄带领的精骑像是一支插入敌人胸膛的利刃,在敌营之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配合着城头的火箭滚石,瞬间在蛮人的军队中猛烈碰撞而开,就如同水滴滚入了油锅里,登时将一众蛮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松巴赞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一身黑衣手持银枪的人,一把推开了正在劝说他撤兵的谋臣,怒吼着:“赵家小儿,本王在此,速速束手就擒!”
说着话,他催马上前,连踩踏了无数自己人都顾不得了,一双血红眸子中就只剩下了仇恨。
眼前这个人就是令他颜面尽失,前功尽弃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如今的长谷关早就敞开大门,迎接明主到来了。哪里会像如今一样,让他折损了那么多好手。
赵玄这会儿也看到了松巴赞,对这个人,他倒是有些佩服的。
能想到如此里应外合之策,还配合着与自己演了这么久的戏,实在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儿,赵玄微微扯出一抹冷笑,夹了下马腹,让他的战马很快来到了松巴赞的附近,看了看眼前已丧失了斗志的联军,大声喝道:“松巴赞,看来这次你回去北狄要有大麻烦了。”
松巴赞血眸微眯,气怒交加:“赵家小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赵玄冷笑了声,并不答这如黑熊样粗壮蛮人的话,银枪一挺,照着那人胸口便刺。
松巴赞满面狰狞,提着双锤迎了上去:“倒要看看你这小白脸的手段。”
两人都下了死手,很快便打在了一起。
松巴赞自诩天生神力,手里一对西瓜锤,十分沉重,压根没瞧得起面前的小白脸。照着他的意思,这样的弱鸡,他几锤子砸下去就得叫他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可没想到,面前这小白脸的力气竟丝毫没逊色他多少。甚至在对战时,那人因着诡异的招式和丰富的战斗经验,还隐隐压了他一头,逼得他不得不集中了精神,用尽全力应付赵玄的攻击,这样一来便压根顾不上己方的战斗了。
战场上情势风云变幻,虽然两位主将的对决还未分出胜负,可松巴赞作为主帅,在此刻却只顾着与对方主将比拼悍勇,毫不关心已然被打乱了攻击节奏的整个联军队伍。
本来联军的组成就是临时的,磨合时日又短,如今没了压制的人,登时变成了一盘散沙。
没有哪一方势力希望成为别人的垫脚石,面对劣势,都想要保存自己的实力。很快便有人企图脱离战场向来路回撤,这样一来,与后面还在往前冲杀的队伍难免冲撞在了一起,摩擦争吵不可避免,这样一来,联军的阵型是彻底乱了。
正在此时,长谷关突然关口大开,从里面冲出了一队精悍的兵士,为首一人同样是一身银盔银甲,只是手中擎着一柄重槊上下翻飞,所向披靡,竟是有丝毫不逊色赵玄之勇。
联军立足未稳便仓促应战,虽有悍勇却无耐力,更加上看到的那恐怖京观,本就早早生了畏惧之心,加上群龙无首,前后夹击,一见又来一员悍将竟登时被骇得肝胆俱裂,只不过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全面崩溃,后撤。
松巴赞眼睁睁看着明明远胜对方数量的己方联军竟这么不禁打,如此快便溃败,心里无端升起冲天的烦躁和戾气。
对面的小白脸似乎全然没费力气,激战之中甚至还不忘冲他做了个冷嘲的表情。
松巴赞烦躁越盛,拼着被对面人扎了一枪的风险,脱出了战阵。
“赵家小子,今日先放过你,来日再战,本王誓取你性命!”
狠狠撩了句狠话他人已经打马飞身而走,赵玄冷冷扯了下嘴角,却并不追赶他,而是提了银枪便开始在敌阵之中放开了手脚厮杀起来。
他就像是个杀神般,在联军的中间炸开了一个血色的大洞,如同一台真正的绞杀机器,畅快淋漓杀了个痛快。
联军终于在天黑前留下了一地的尸首撤了个干净,整个战斗竟连关口都未曾靠近。
赵玄并没有命人追击。留下了人打扫战场,他便亲自领着周唐回了关内。
他不相信这次的连环计出自松巴赞那莽夫之手,甚至于这莽夫到现在为止不一定明白自己真正错在了哪里,又输在了何处。
既然他身后那人在松巴赞的身上下了那么多的本钱,只怕此次兵败,他们之间的账还有得算。
“殿下,那个叫秦浅的小校来了。”
郭廷走进来通报,心里有些纳闷,殿下不是对那个少年十分戒备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要刻意栽培他的样子。
赵玄手中笔未停,头也未抬道:“叫他进来。”
“是。”郭廷应了声,出来又看了眼那站在原地等候的少年,此时他已经换回了小校的衣服,神奇的是,竟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之前的娇媚之气了。
郭廷莫名觉得有些可惜,竟有些遗憾他是个男儿身了。
他知道这次少年又立了大功,此时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便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人,真是对不住他,心里难免生出了些愧疚来,连说话都变得失了底气。
“那个,殿下叫你进去呢。”
苏浅没说话,叉手行了一礼就要入账去,却听那黑塔样的汉子突然低咳了声。
苏浅有些纳闷,皱眉看了过去,就撞见一双带着歉意和讨好的眸子:“那个,以前我误会过你,说了些坏话,才让秀才和铁子对你的印象变得不好,才会发生哪些不好的事情,那个,都怪我,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说着,他竟红着脸抱拳深深一揖到地。
苏浅却是皱了皱眉,想到之前虎贲选拔的事,登时便有些明白了。
她却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只有在意的人的伤害才能成为伤害,这些外人她一点儿都不想接触。
至于那些伤害,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再抱歉也回不去曾经了,难道还能让她打回去吗?更何况还有上京城的事情。
苏浅并不想与这些赵玄身边的人产生多余的情绪,那样对她的复仇根本没有意义。
苏浅没说话,直接挑帘进了帐,郭廷却垮了脸,直起腰看向帐帘低低叹了口声,莫名的竟有些难过。
“郭二,你怎么了?”
王攸之恰好从帐篷里出来,便看到了郭廷这一脸丧气的样子。他担心这憨直性子的汉子吃亏,便走过来想要问问情况,却不想那郭廷见了他竟一脸紧张的样子,使劲摆着手:“没事,没事,我,我去巡逻,巡逻了。”
说着,人竟跑出去了。
王攸之皱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极轻走到了大帐门外……
大帐之内,苏浅正规规矩矩站下下首等着赵玄训话。
赵玄却有些犹豫,停了笔看了苏浅片刻才站起了身来,几步走到苏浅的面前:
“你,跟我来。”
说着话,他竟朝着内账走去。
苏浅有些发愣。这个中军大帐是赵玄在长谷关平日休息和处理公务的地方,分了前后两部分,用屏风隔开,前面处理军务,后面则是他休息的地方。
赵玄往后走,这是要带自己去他的私人空间吗?可自己是个女子,进男子寝室怕是有些不合适。
苏浅皱了眉,一时间有些犹豫。
大概是猜到了苏浅的反应,那人并没有回头,却淡淡道:
“雷家送了真正的神臂弓来,你可要看看?”
苏浅眼睛一亮,这自然是要看的,毕竟她为了这件东西忙活了这么久,就是昌达都跑了两回,哪儿有不看的道理。
赵玄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很快便隐去了。
待苏浅绕过屏风,就看到在一张案几之上摆放的弓弩。
这张弩比之前那张明显要小巧精致了许多,同样用了精钢的材料,却利用一个精巧的绞盘来完成弩箭张力过硬的问题,并且一次三箭顺次发射,不是发散式,而是上下结构,竟还有十分先进的瞄准装置和放大装置,真是叫苏浅叹为观止。
在这样的时代,能拥有这等精巧的技术,实在是令人惊艳的一件事。
只是,付出的代价……
“雷家是怕你迁怒吗?”
赵玄侧头看过去,发现苏浅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落寞与悲戚,这令他突然有一丝丝心疼的感觉。
他垂下眼,有些诧异自己的反应,很快令自己恢复正常,这才冷声道:“此次长谷关的事情,你觉得我不该迁怒吗?”
苏浅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对于雷家她也很是气愤,如果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虎贲军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可想到那几位老者,她却又有些不忍心,干脆不说话了。反正这种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校尉多嘴。
赵玄却没打算放过苏浅。他从架子上取下那弓弩,转而递给了苏浅:“试试看。”
苏浅是真的有些手痒,毕竟是代表了同时代最顶尖的武器,她如今也算是个行伍之人了,自然有些跃跃欲试。
看着有些笨重的弓弩,却意外的好用,上弩箭的时候丝毫不费力气,只将弩箭卡进箭槽里,绞盘的把手快速摇几下,听到咔哒一声轻响,便算是上好了。
赵玄指了指远处一个木制的人偶,大概是为了测试强度,那人偶的外面竟穿上了一件甲衣。
“射它看看。”
苏浅有些小兴奋,抬箭稍稍瞄准,轻轻勾动扳机,就听到连续嗡嗡的弓箭破空的声音。随后沉闷闷的声音传来,那箭矢竟在那人偶的脖子处插进去大半,连小半截的箭杆都露了出来,可想而知那箭矢的力道之强了。
“铁浮屠,这是有法子破了吗?”
苏浅有些瞠目结舌,想到父亲曾为之头疼的北蛮重骑兵,她突然间有些小小激动。
突然,苏浅转过身,面对着赵玄深深一揖到地:“殿下,属下请命,护送大小姐回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