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兰雍这句镇定却又意味深长的反问让顾微雪蓦然一愣,她惊讶又羞恼地怔怔看了他半晌——
    “王爷这么做,就算不觉得是在羞辱下官,也不觉得有愧于王妃么?”她按捺着心里的怒气沉声质问道。
    兰雍眉梢一挑:“羞辱?”
    “没错,羞辱!”顾微雪一下子火了,“你怎么能随便……”
    “随便?”兰雍十分不爽地勾起唇角轻声一笑,“你当我是什么人?见着女人就想往上扑的?”
    顾微雪激动地涨红了脸:“那又怎样?我又不是你的人!”
    兰雍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
    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他猛然想起了裴立当初告诉自己的话——她是云悠的未婚妻。
    他看着她,忽而淡淡一勾唇角:“你说得对。”
    然后转开目光,神情淡漠而傲然地端端坐着,再无后话。
    顾微雪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那句话很可能刺激他真的要做什么,心中思绪立转,默了默,说道:“王妃她是个好人。”
    兰雍转眸看向她:“什么意思?”又轻轻一笑,“想要说教?你该不会觉得,我这辈子只会守着一个女人吧?”
    顾微雪一听这话,顿时火气又窜了几分,却又气极反笑:“下官不敢,就是寻常富户三妻四妾也是平常,更遑论王爷这样的金枝玉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世上一心人本就可遇不可求,只但请王爷别将我拉扯进去便是。”
    她说了这话,本准备好被他嘲弄,然而等了片刻却并没有等来,抬眸看去,却见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
    顾微雪没什么好脸色地转过了头。
    “其实三妻四妾这种事,也并非人人都有兴趣。”兰雍忽然说了一句,语声虽淡然,但语气比起之前却明显缓和了许多。
    顾微雪仍侧背着身,没理他。
    兰雍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良久,最后,轻咳了一声:“至少,我没什么兴趣。”
    骗鬼呢!顾微雪还是没回头,腹诽着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要是不想,还会明明已有了妻子却又来对我做这种事?
    他却好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顿了顿,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和聂蓁之间并未有夫妻之实,你可还有别的顾虑?”
    顾微雪背影一顿,愕然回眸,对上他深邃目光的刹那,她愣怔之余竟觉一时慌乱。
    “王爷别开玩笑了,夫妻就是夫妻,哪还有别的说法。”她慌忙撇开视线,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很快靠街边停了下来。
    顾微雪回头冲着兰雍飞快说了一句:“不劳王爷相送了,下官在这里走路回去就是。”言罢也不等他回应,转身撩开帘布便麻溜钻了出去。
    车夫在外头问:“王爷,您是回府么?”
    兰雍垂眸,淡淡弯了弯唇角,似轻叹了一口气,背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回去吧。”
    ***
    长乐王府。
    门房一见自家王爷的马车在门口停下便立刻迎了上去。
    “王爷,”他向着正从车上下来的兰雍说道,“明华郡主和向长史来了,说是专程来送还您的香囊,这会儿王妃正与他们二位在前厅饮茶。”
    兰雍脚下未停地淡淡丢了两个字:“不见。”然后径直入门,上廊,朝着观月湖的方向走去。
    门房愣了愣,连忙传了话给府中下人,下人又匆匆跑去找管家,这便一道一道地传到了前厅去。
    聂蓁听了管家来报,不由微愕。她忖了忖,重又看向眼前这三个面色异样不安的来客,略略一笑,开了口:“郡主,你先前说令孙出言莽撞得罪了王爷,不知他是说了什么?”
    明华郡主面露尴尬之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向长史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聂蓁就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瞧着向弗凌。
    少年低着头,忐忑不安地将当时“招来香”里自己说的话归纳成了一句:“其实也不是我说的,我就是,就是转了句传闻……说王爷他,他,或许,好的是男风。”
    聂蓁恍然大悟。
    她不免觉得好笑,心说难怪这当郡主的奶奶和当长史的父亲巴巴地就来登门了,半天支支吾吾绕着圈子想请自己从中调和。看来这香囊还真不是兰雍遗失的,而是故意丢给这小子等着他家里人拎着他上门请罪的吧。
    如此看来,也是故意晾着不见的了。
    “王妃,”向长史起身抱手施礼,“犬子年少,一时口无遮拦,但绝非真的敢对王爷不敬,还请王妃向王爷代为呈情啊!”
    聂蓁想了想,问向弗凌:“你是说,当时你正在同人说这些传闻的时候,恰巧被王爷他听见了?在哪里?”
    以她对兰雍行事作风的了解,他大可随手用“绵里刀”教训回去,但他却连亲自上门道歉的人见也不见,这意味着……他是要摆明了让向家知道他们得罪了身为辅政王的他,而且,谁的情面也没用。
    但不过区区一句口无遮拦的闲话罢了,她还真是没见过他为了这种事生这么大气。
    直到向弗凌回答:“是……在‘招来香’的雅间里,王爷他们就隔着屏风坐着。”
    他们?聂蓁抓住了这个关键词眼,转过来示意管家靠过来,低声问道:“王爷先前和谁在一起?”
    管家低声回过来:“是洛大人。”
    ……原来如此。
    聂蓁轻声失笑。
    明华郡主和向氏父子齐齐疑惑又忐忑地望向她。
    “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侮辱当朝辅政王。”聂蓁站起了身,似颇为惋惜地温婉一笑,“这个情,我可呈不了。”
    ***
    顾微雪还坐在司明阁的荷花亭里发呆。
    她的心里完全静不下来,纷纷乱乱地全是今天兰雍对她做的事,跟她说的话。
    他吻了她,这不是做梦。她下意识摸了摸嘴唇,那平生第一次的亲密举动仿佛还残留着些许柔软余温,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但为什么偏偏会是和他?
    她质问他,他不仅不解释,反而表现得好像真对她有意思!这……也不是做梦。
    一个男人有了妻子却还来招惹其他女人,这是她最为鄙视的事情,但为什么他一句“我和聂蓁并未有夫妻之实”,她竟然心慌了?
    她纠结又郁闷,想不通,又气,忽然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还发泄般地喊了一声,这一下用的力气还挺大,她觉得掌心热辣热辣的。
    “大人,”薛宁走近,看她这神色晦明难辨又突然抓狂的样子,毫无防备地怔了一怔,以为是有什么疑难事,“出什么事了?”
    “没事!”顾微雪烦躁地吐了口气,缓了缓情绪,转过来看着他,“找我有事?”
    薛宁点点头:“长乐王妃来了。”
    ***
    聂蓁果然来了。
    顾微雪一步步朝着正站在那里欣赏花草的她走去,心里莫名涌上来几分想要逃避的情绪。
    还有……几许内疚。
    都怪那个毫无节操的兰雍!她忿忿地想。
    “来了?”聂蓁回身看见她,先笑着开了口。
    顾微雪见着她,心里却很是别扭,就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于是连目光也不太敢正视,略微移开了一些,点头:“王妃找下官有事?”
    聂蓁微笑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客气?”不等顾微雪答话,又续道,“我想为父亲祈个福,所以来广液池焚香沐浴。洛大人,你与我一道去吧,大小也算是个仪式,你在旁边看着我也觉得踏实。”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微雪自然也不好拒绝,于是点点头,应了。
    广液池里,雾气缭绕。
    聂蓁披着一袭轻薄的纱裳,长发散在脑后,款款走到浴池边,静静看着侍女往池汤里撒着花瓣。
    顾微雪站在一旁看着聂蓁这袭私密又透着诱人之美的打扮,不禁又想起了兰雍那句话。
    他和聂蓁尚未有夫妻之实……顾微雪真的不信。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聂蓁忽然开口说道,“我焚香沐浴时不喜旁人侍候在侧。”
    侍女们应声退出,顾微雪很有自觉性地站在旁边等着没动,果然,等其他人出去了,聂蓁就转过来看着她,开了口。
    “向弗凌的奶奶和父亲带着他到王府来求情,”聂蓁笑了笑,“王爷没见他们。后来,他自己去了都府衙门投了以下犯上之案,这会儿正在大牢里蹲着。”
    顾微雪有点儿不安地攥了攥裙摆,开始思忖着待会要如何表明自己坚决不做别人小老婆的意志。
    聂蓁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会儿,说道:“我见了王爷才知道,他为何会生那么大的气,连对明华郡主这个挂名的皇亲贵族也摆明了懒得给情面。原来,是因当时你在他身边。”
    顾微雪咬着唇角,心一横,说道:“王妃,我……”
    “你先听我说完。”聂蓁温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男人,你别看他平时好像万事都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样子,其实于情之一事上,也不过是那般直来直去的单纯性子。”
    她垂着眸,聂蓁也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反应,端详了一会儿后,便兀自续了下去:“其实,王爷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顾微雪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抬起了头。
    “这也是当初他答应娶我的原因。”聂蓁伸手覆上了披掩在身上的纱衣,然后,她微微一笑,将衣衫褪尽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T 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