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与卫家同时放权,却都没有任何异议,此举落在百官眼中,不免生出几分崇敬。
新帝虽然初登大宝,却没有半分怯场,更没有过分的谦虚,显得优柔寡断,而是立即将现下最紧要的事情处理了。
不得不说,新帝当真是天生的帝王。
“赵权,卓司亦,章斐,穆华。”楚聿修一一点人。
“臣在!”四人上前一步,态度很是恭敬。
“周大人、卫大人其家族名下子孙八品以上官职的皆暂时停职,将手头事宜交由四位大人共同处理。”楚聿修沉声言罢,补充道:“慕容氏一案,依旧交由张大人查办,左公子一案,也依旧交由左大人查办。”
“臣,遵旨!”百官纷纷领旨,态度恭敬异常。
重新安排好一切,楚聿修这才看向宋大人:“宋大人,你回府之后,让小宋大人来城门前见朕一面。”
“是!”宋大人颔首领命。
“若无事启奏,便退朝,周大人与卫大人随朕去重开城门。”楚聿修沉声吩咐道。
“是!”周大人与卫大人齐声领命。
楚聿修转身面对太上皇,神色温和恭敬:“父皇,孩儿先办要事去了。”
“去!”太上皇拍拍三子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
三子做事当真有分寸,把卫家与周家的权分出来,却又不完全分散其势力,既让二者都愿意放权,又将权势归拢于他手中。
方才三子点的人中,徐老与程都候是他的左膀右臂,赵权等四人又是朝中有名的中立派,只忠于朝廷,从不在皇子间站队,拉帮结派,看来,三子当真无心皇位。
出了皇宫,楚聿修登上城楼,命守卫重新打开城门,同时做出人员上的变动调整。
对于这份安排,周思邈与卫昌皆无异议。
末了,他面相城内,冲驻足围观的百姓道:“这几日诸位为慕容氏所做一切,朕皆看在眼里,朕一定彻查旧案,还慕容老将军一个公道。”
听得新太子的自称,百姓不免瞠目,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在此,朕希望,诸位能理智对待近日传出的消息,莫叫有心之人利用,平白浪费一番好心。”楚聿修沉声言罢,眼角余光瞥见宋清源行上城楼,当即沉声道:“周大人,卫老将军,你们二位可以先回去了。”
“是。”周思邈与卫昌领命退下。
走到半途,周思邈侧目睨了卫老将军一眼,讥嘲道:“卫老将军筹谋半生,不曾想,是为他人做嫁衣。”
“事情尚未有定论,周大人未免得意太早。”卫昌冷哼一声,不与其多做辩论,大步离开城楼。
宋清源自二人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地朝前行去。
“小宋大人来了!”楚聿修主动迎上前去,面上带着温和笑意。
宋清源有一瞬间的恍惚,作势便要行礼:“臣,参见陛下。”
“小宋大人不必多礼。”楚聿修抬手将人拦住,语调温和如初。
宋清源没有拘泥于礼数,顺势直起身来,沉声道:“接下来,陛下需要臣做些什么?”
“你倒是适应得快。”楚聿修笑了声,拿眼看向城楼下方。
宋清源顺着新帝的视线看去,只看到来来往往涌动的人潮。
他心中有些疑惑,再去看新帝,依旧盯着城楼下方看。
“陛下在看些什么?”
“看人。”楚聿修双手撑于城墙上,眸光平静又温和:“你说,鹰都的百姓过得开心吗?”
宋清源不明白新帝的意思,却还是据实道:“臣不知。”
“缘何不知?”楚聿修追问道。
“因为……”宋清源张口欲言,顷刻间,心中有了答案。
他正色看向新帝,一板一眼严肃道:“陛下想要臣的态度?”
“你已经给朕了。”楚聿修收回目光,含笑道:“你不知。”
宋清源哑然,无语凝噎。
他的确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眼前年轻的帝王,甚至无法预料天鹰国的未来。
诚然,新帝天资聪颖,运筹帷幄,拥有着一个帝王应当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哪怕如今身着着王爷的官服,也难掩身上君临天下的气度。
问题就在于,新帝太过完美了,让人猜不透,看不清,仿佛一团迷雾,谁也不知道,迷雾背后是黑是白。
在得知太上皇退位的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帮新帝做这么多究竟是对是错。
太上皇退位得突然,没有丝毫征兆,怀王更是至今没有消息,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谜团。
“宋清源!”
温和男声传入耳中,宋清源瞬息回过神来:“臣……”
“朕很快便会让你知晓,你的决定是对是错。”楚聿修温和一笑,抬脚缓步离去,只留宋清源一人如木桩子般杵在原地。
“大人!”李瑞义轻唤,不解道:“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特意将人唤来,却又什么都不吩咐,这也太诡异了点。
“陛下这是在稳我的心神。”宋清源拧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他知道我会动摇,想来,今日发生一切,陛下早有预料。”
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在陛下的谋算中。
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好,下午的太阳不再**,只是空气依旧灼得人鼻腔发烫。
陈绵绵正坐在树荫下吃瓜,忽听得一阵行礼声响起:“恭迎陛下回府。”
没等她放下手中未吃完的西瓜,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陈绵绵抬头,对上一双温和的眼,再环顾四周,府邸上下跪倒一片。
她慢腾腾站起,小声试探道:“楚聿修,我能不能不跪呀?”
“呵!”楚聿修低笑,抬手将人按坐回石凳上,冲左右吩咐道:“都起身。”
下人齐刷刷站起,归于原位各司其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陈绵绵有些意外,小声嘀咕道:“楚聿修,他们都不震惊的吗?”
“你不震惊吗?”楚聿修含笑反问道。
“我这不是心里有数……”话音就此戛然,陈绵绵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前男子。
她心里有数,他府中的下人如此镇定,莫不是,也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