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自己喊了什么,他猛地一顿,他可是将心里的想望喊出来了?他希望她是个姑娘,而不是个年纪轻轻便守寡的小娘子。
他怎会这般失礼,真糟糕。
楚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又道:「真对不住,日头晒得我有些发晕,我方才是想说小娘子说起医理头头是道,几乎不像是初涉医道的人,让人心生敬服。」
窦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个儿叨念了太久,这是她一直改不过来的缺点,每每认真起来,也不管旁人是不是听得进去,老是自顾自说个不停,跟罗唆的老妈子有得比。
她有抱歉的道:「是奴家失礼了,日头这么大,不该让公子顶着艳阳听奴家叨念,听这些很无趣的。」
「不,我觉得有趣得很,姑娘……不,小娘子方才说,常山也可治疟。」
「是,若染疟疾,或痰积肺腑,常山是很好的用yào,但因其微有dúxìng,体虚之人忌用,若用酒浸制一夜后炒透,则可除其使用yào人呕吐之dú。公子,听奴家叨念这些肯定无趣极了,咱们还是回屋里吧。」
楚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随着窦娥回到屋内厅堂,坐到桌前,春芳早沏好了一壶茶,茶水已由热转温。
「外面日头大,喝温茶比凉茶好些。」窦娥替楚倒了杯温茶,也为自个儿倒了一杯,啜饮一口后,随口问道:「楚公子近日可有卢大夫的消息?」
楚喝了口温茶,回道:「昨日听说有人在城外东郊看过貌似卢大夫之人,我一早遣人去打探,有消息便会通知小娘子与老夫人,况且通缉画像也已公告,相信早晚能得知卢大夫的下落。今日叨扰小娘子甚久,衙门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先告辞了。」
「楚公子慢走,春芳,送送楚公子。」窦娥也不留人,笑道。
「我过几日再来……看小娘子。」他脸色微红,不合宜地说了。
她先是一愣,他这是在示好吗?还是只是表示下次再来吃饭而已?接着也不合宜的回了话,「呃……随时欢迎公子过来。」
春芳在一旁左瞧右望,掩嘴暗笑,这会儿是郎有情妹有意了吧。
楚近几日心神不宁,情绪摆dàng,一会儿他告诉自己,美人他见得多了,比窦娥美上好几分的美人哪里还少呢!可是下一瞬他又自我反驳,他见过的美人,没一个像窦娥有主见又聪慧,彷佛不需依附任何人便能活得自在。
被这上上下下晃dàng的情绪折腾了几日,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他整颗心竟然全挂在窦娥这个守了两年寡的小娘子身上。
唉,真是烦心啊!他在京城可是个冷面无情的……公子哥儿,从没与哪家千金看对眼,没将哪个未出阁姑娘搁上心,令他爹时不时要忧心一下他是不是有龙阳之癖。
他家老爹费心费力的让他见了许多寻常男人一看就动心的姑娘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苏杭第一才女等等,他偏偏就是没半分感觉,他一度也怀疑过自个儿如此冷情,该不会真正喜欢的是男人,可一想像跟男人有亲密之举,他又会鸡皮疙瘩一个个冒出来,所以他很确定他不爱男人,却从没遇上让他动心的姑娘。
可如今他明白了,他喜欢的是鲜活、灵巧,即使没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宛若空谷幽兰,独自开得芬芳的美人,有通透的智慧,对事物充满好奇,还要有一手好厨艺,能做出别人都做不出来的拿手菜。
那人分明就是窦娥了!
认清事实之后,楚忽然很想知道,窦娥对他是否也有点别的心思,还是她对他仅有感激之情,她会不会也做可口美味的菜肴给别的男人吃?
想到这,坐在桌前的他,突然像被雷打到一般一脸震惊,让他动弹不得,一会儿,他搁下笔,低喊一声,「阿特尔!」
一名侍卫立即进屋,他恭敬的打揖。「公子。」
楚瞧了瞧一身黑的阿特尔,沉吟半晌后道:「你去打扮打扮,等会儿跟我去趟蔡府。」
阿特尔难掩困惑,他一个大男人要打扮什么?
见他仍杵着不动,楚催促道:「快去,给你一刻钟。」
「公子要属下如何……打扮打扮?」
「换上有钱公子的穿扮,要穿起来俊俏些的,总之,就是换下你这身黑衣。」
「公子近来常去蔡府,如此妥当吗?」阿特尔立即猜透主子的意图。
「哪儿不妥当了?」楚凌厉反问。
「老爷要属下回报公子的情况。」阿特尔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终于承认你是额布安在我身边的眼线了?」
「公子一定早就知道了。」阿特尔坦dàng的道。
「你承认跟我早知道是两回事,你爱怎么回报怎么回报去。一刻钟后换好衣服过来。」楚挥了挥手。
「公子若对哪家姑娘动心,老爷肯定十分欢喜,但蔡家小娘子是个寡fù……」
「寡fù怎么了?爷若真想要,就是额布也拦不了我!去去,别在这儿唠唠叨叨的像个fù人,招我烦,你去招我额布烦就够了。」
阿特尔还想说什么,却被楚一记狠瞪截住声音,他只好乖觉地回房,打扮去了。
一刻钟后,身形高大、轮廓深邃俊朗、衣着衿贵,俨然是翩翩公子的阿特尔出现在楚眼前。
楚往阿特尔身上瞧了再瞧,接着又往自个儿身上暗蓝粗布衣裳瞧,不满意了。「谁让你打扮得比我好看的?去去,换掉!」
阿特尔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绸缎袍服,感到有些无奈。拜托,他也不爱穿汉服,别别扭扭的。
「去换掉啊!」楚又道。
阿特尔默默离去,一刻钟后,他换了跟主子一般的粗布衣裳回来。
「!谁准你跟我穿得一样破烂的,我之前不是说了要穿得好一些吗?去换!」
阿特尔不开心了,回瞪主子一眼。
楚压根不在意,冷笑道:「怎么,不听我命令?别忘了,你虽然是我额布安的眼线,可我是你真正的主子……」
阿特尔没听主子叨念完,立即离开,这次不到一刻钟他就回来了,换了比主子穿的好一些的另一套衣服。
楚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仍是不满意。
阿特尔来来回回换了五、六套衣服,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公子,你若想试探蔡家小娘子的心思,第一套最好,依属下的长相,穿成那样要没能引起蔡家小娘子注意,那小娘子肯定是真心的……」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
闻言,楚陷入沉吟。对啊,阿特尔号称大元朝第三美男子,要是穿扮得风流倜傥,还不能引起窦娥注意,那么窦娥显然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吧?想通之后,他立刻道:「那你赶紧去换回第一套衣服。」
「属下话还没说完,小娘子是真心的,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真心对殁了的蔡公子坚贞不移,其二才是对公子有几分真心。」说完,阿特尔得意地笑了笑,不等主子反应过来,立即飞身离去。
楚咬着牙瞪着他离去的那扇窗,随即心一沉,窦娥真心对殁了的蔡公子坚贞不移?若是如此,他怎么跟一个死人竞争?
没多久,阿特尔以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模样回来了。
楚叹道:「阿特尔,你说说,万一窦娥真心对殁了的蔡公子坚贞不移,我有胜算吗?」
「公子是认真了?」阿特尔是有点吃惊,但又不是那么意外。
「若我认真了,有胜算吗?」跟一个死人竞争,又不能把人抓起来较量,楚忽然觉得很苦恼。
「公子号称大元朝第一美男子,再加上公子的身分,若换上属下这身衣装,谁赢得过公子,何愁没有胜算?大不了使美男计色诱之,属下想,蔡家小娘子不心动也难。」阿特尔回道。
「你不明白,窦娥她……我总觉得她跟一般姑娘家不同,她绝对不是个会被好看皮相诱惑的姑娘。」
「蔡家小娘子已经不是姑娘了。」阿特尔的语气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可以亲眼目睹冷情的大元朝第一美男子吃瘪、为情所困,真是挺有趣的。
楚狠瞪着他。「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提醒吗?你倒是说说,万一美男计无用,万一窦娥真对蔡公子坚贞不移,我该如何跟个殁了的人竞争?」
阿特尔蹙起眉头,认真的想了想道:「公子或许该先烦恼老爷,而非蔡家小娘子。」
「阿特尔,从小到大你见哪回额布奈何得了我?」
这倒是,阿特尔默认,随即又道:「可事关公子娶亲大事,老爷怕是不会轻易让步,除非公子对蔡家小娘子仅是觉得新鲜好玩,没想过向小娘子求亲。」
「我对窦娥不是觉得新鲜好玩那般轻浮,她很不一样,我说不上来,虽说我现下还没想到那么远,但求亲也并非不可能……总之,我不烦恼额布,比较烦恼窦娥是不是还记挂着蔡公子!」
「公子,属下仍觉得老爷才是公子该忧心的,毕竟公子的身分不一般。」阿特尔再次提醒道。
楚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有些不耐的道:「你先随我去蔡府,其他的都别想了,至于你想怎么回报额布,你自个儿看着办,我无妨。」
「多谢公子不为难属下。」阿特尔真心道。
「我身边的眼线也不只你一人,光为难你,有意思吗?」楚嘲弄的笑了。
「公子是个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公子又为何……」
「阿特尔,你也是个明白人,京城里的那些糟心事,我们暂且都别提了吧,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是。京城来了消息,楚县下任县官已由京城出发了,约莫三个月后到任。公子可得想清楚了,之后是要继续往另一省城去,或者回京,公子离京已两年有余了。」
楚不耐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就像他自己说的,现在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比确认窦娥对他的心意来得重要。
第四章
官府公告画像,下令通缉后,卢大夫便不敢回县城,他躲在城外东郊树林的一座破庙里,每日采些野果、生饮溪水,过得好不狼狈。
这日他从窝藏的破庙出来,连着好些日子吃喝不好,他饿得头昏眼花,林子里的野果几乎都被他采光了,实话说他也吃得很腻,怛溪里的小鱼他抓也抓不到,走着走着,他正愁不知今日能找到什么果腹,不自觉竟走出了林子,来到通往县城的小道。
回过神后,他赶忙回头要走往林子里,却迎面遇上县城一对有名的泼皮张姓父子,这对父子凭着家里有些钱,再加上三代开武馆,两人仗着有些拳脚功夫,往往小不如意,便对人颐指气使,吼骂踢打。
许多人都受不了这对气焰嚣张的父子,被他们打过的人也不在少数,几回告上官府,无奈县大人是个贪财的,张家父子往衙门里送几两银子,官也告不成。
因此县城百姓对张家父子敬而远之,能不招惹便不招惹,有多远就避多远,省得招来麻烦。
卢大夫心里暗喊了声糟,满心希望张家父子千万别认出他来,无奈,天不从人愿
「唷!爹,您瞧瞧,这不正是卢大夫吗?」张驴儿高喊,堵住了卢大夫的去路。
张父眼睛大亮,赶忙上前,轻轻松松一把抓住了人。「果然是卢大夫,咱们父子俩今天真走运,只要把人绑去衙门,就能得到五两赏金。」
「爹,那咱们赶紧将他绑去县衙领赏,县大人肯定对我们印象更好,往后也会更加偏向我们。」
张家父子压根不缺钱,就是喜欢耍弄人,觉得这样有乐趣。
「我说,卢大夫你究竟做了什么事,竟让平常不爱管事的县大人贴了公告通缉?」公告上只说卢大夫杀人未遂逃逸,张父好奇的想知道事情经过。
「一切都、都是……误会。」卢大夫害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误会?咱们的县大人是个会误会别人的官儿吗?」张驴儿不以为然的道。
「真的是误会……我没想、我没想要杀蔡婆……」卢大夫一紧张便说溜了嘴。
「蔡婆?你是说放利钱营生的救急蔡婆?」张驴儿一双小眼睛倏地一亮,像看到了可口的蜜糖似的。
「正、正是,我同她借了二十两,她来讨要……可我身上银两不够,只、只好带她去后堂,想把事儿说开……」
「得了、得了,不必跟咱们说这些,咱们又不是县大人。」张驴儿没耐心听他辩解,也压根不在意他要不要杀蔡婆,他有兴趣的是窦娥。啧啧,放眼整个楚县,没哪一个姑娘能美得过她,那么个水灵灵、白嫩嫩的女人居然年纪轻轻就替家守寡,啧喷,实在可惜了啊!「爹,咱们缺二、三十两银子吗?」
「不缺。」张父回道。
「那五两赏银就更不缺了,您说是吧?」
「你要放他走?」张父扬眉,狐疑的问道。
「放也不是不可以,抓去讨赏金也成,就看他肯不肯配合咱们了。卢大夫你说说,咱们要是让你帮个小忙,你肯不肯?」
「帮什么?」卢大夫赶忙问。
「你那二十两外加利钱,咱们可以帮你还清,可是你得帮咱们拉条线,蔡婆虽然有点年纪了,怛也算风韵犹存,挺入我家爹的眼,是吧?爹。」张驴儿朝父亲使了个眼色。
张父立刻明白儿子的意图,同意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对蔡婆有那么点意思,且蔡婆手腕也好,攒下「不少财富,若他能人财两得,岂不美事一桩?
「至于我,也不瞒卢大夫,我就是瞧上窦娥。所以,我爹跟我,蔡婆跟窦娥,卢大夫若肯帮忙拉上我们这两条红线,我们不但可以帮你还钱,还可以帮你让县大人撤销通缉,这笔买卖,你怎么算都不吃亏吧?」
卢大夫楞了半晌,没想到张家父子竟然瞧上蔡家一老一小的寡fù了,可他也贪图窦娥的美貌,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想到这儿,他沮丧的垮下双肩,肚子这会儿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作响。
张家父子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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