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没错,是她。”徐夷则道。
冉念烟道:“理由呢?堂姐去世前把太子jiāo给我, 我死了,还有谁肯护着她唯一的儿子。”
徐夷则道:“她就是怕太子羽翼已丰,你又不肯放手。”
外戚□□?冉念烟心下了然,堂姐是怕她与旁人联手,夺了自己儿子的江山,因而设下这个dú计。
虽然是徐夷则的一面之词,可骗了她也没好处,他没有骗她的必要。
“那种yào……还是她留给我的,让我替她杀了郑贵妃。”她心头发酸,自己真心相待的姐姐,竟只把她当成一颗棋子。
似乎察觉到她的失落和迷茫,徐夷则的手轻轻搭在她肩头。
“不用难过,都过去了。”
徐夷则的话让冉念烟从对前世的懊悔中清醒过来,她点点头,虽然谈不上丝毫不往心里去,也不想让徐夷则担心。
徐夷则勾起唇角微笑,道:“你又在强颜欢笑,我都说了,在我面前不用伪装。”
他说完,便挥笔回信。
冉念烟也忘了要休息,一直在灯下看他,眉眼还是如从前一样凌厉,可不知是暖黄的灯光映衬,或是其他什么缘故,只觉得他的面目柔和许多。
连带着,她也放松下来,轻轻一笑,却惊动了他。
徐夷则抬头看她,“你笑什么?”
他问这话时,也是带着笑的,冉念烟脸一红,反问:“你又笑什么。”
随即转身躺在床内侧,背过身佯装睡了,却是在暗中睁着眼,脑子里空dàngdàng的,似乎在想很多事,似乎又什么都不再想,直到感觉到床略一震动,是他躺下来了。
冉念烟闭上眼,想和前几天一样,糊糊涂涂地睡去。
灯熄了,过了一刻钟,徐夷则忽然道:“你也睡不着吧,咱们说说话。”
冉念烟又睁开眼,原来这几天,他也一样辗转反侧。
“嗯。”她轻声应了。
徐夷则道:“明天你堂姐来,我却可能不在,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冉念烟道:“我当然不知道了。”
徐夷则道:“父亲要接嘉德郡主回来,而有些事,是时候大白于天下了。”
冉念烟心中一凛,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他的身世。
徐夷则对徐衡态度恭谨,连她都常常忘记,他们本是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子。
徐夷则道:“你想知道吗?”
冉念烟有些不悦了,这么问,好像让她拿什么来jiāo换似的,思及两人正躺在床上……
她不敢往下想,默默紧了紧被角。
她的小动作怎么逃的过徐夷则的眼睛,又笑了,像是故意使坏一样,欺上身来,问她:“你还没说,想不想知道?”
冉念烟冷着声音回他一句:“不想。”蓦地起身,闪的他怀里一空。
徐夷则叹道:“你是聪明的,现在不问,等到了真相大白那一天,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没必要现在受我的摆布。”
冉念烟还真没存着这样的心思,主要是没空想,他离得近,她也不好受,脑子里乱蓬蓬一团,脸上热得难受。
徐夷则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吧,免得到了那天,你跟着旁人一起愕然,我还需要你帮我撑撑门面呢。”
他这么说,冉念烟便竖起耳朵去听。
“我若随父姓,该姓裴。”
此言一出,冉念烟马上有了计较。
姓裴的,又是让徐衡宁可伤了嘉德郡主的心,也要养在身边的,除了裴卓的子嗣,还会有谁。
她回头看他,只见一片黑暗,忽然明光乍现,是徐夷则揭开了纱灯罩子,她还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徐夷则那张胡汉莫辨的刀削斧凿般的面庞,在灯影下越发深邃。
她理了理呼吸。
“那令堂?”
徐夷则道:“你可还记得伊茨可敦和你提起的,阿依弘忽。”
冉念烟当然记得,那是突厥的公主,也是昆恩可汗的胞妹,伊茨可敦说,她死在行军途中,然而听徐夷则的口吻,那位阿依弘忽就是他的母亲。
“昆恩可汗的名讳,意为太阳,阿依弘忽的名讳,意为月亮,先王是期待这一对双生子能像日月一样,永远照耀草原,为子民带来永不止息的光明。”
“而我在突厥时的名字,聿里斯,是群星的意思,母亲希望我像群星一样,永远不离开天上的月亮。”
话到此,一切都分明了。
“令堂……是因何离世的?”冉念烟问道,她知道这个问题有些伤人,可是就算她不问,徐夷则也是想倾诉的。
她问到他母亲的死,徐夷则最先想起的,却是母亲在世时温柔的模样。逃亡的路艰辛而危险,常常是冰雪封路,那天母亲生了重病,随行的巫医用原始而笨拙的方式祷告上天后,断定无法医治。
“明明可以的。”六岁的徐夷则固执地想要撕掉巫医浮夸的衣着,和诡异的面具,“母亲说,大梁的人用yào材治病,能有yào材,就能治母亲的病!”
巫医很是惊愕,不知小小孩子怎么有勇气质疑天神的能力,他严肃地看向伊茨可敦,希望她给出一个解释。
这个孩子虽然是阿依弘忽的儿子,有着王族的血统,然而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私生子罢了。
伊茨可敦来自高昌佛国,自然不会打从心里信奉突厥的神,可为了安抚笼络部下,她一直扮演着最虔诚的信徒。
因为在他们的信仰里,可汗是天神的儿子,只有尊敬他们的神,才有为亡夫复国的希望。
然而还未等她出言相劝,阿依弘忽先开口了,侧卧在毛毡上的她无比虚弱,仿佛随时可能从这世上消失,声音确实慈祥而温暖的。
“聿里斯,你过来。”
她说着,徐夷则便快步上前,握着母亲冰冷苍白的手,似乎用尽了他的体温,也暖不了她的手。
“不要为难巫医,yào可以治病,但我们在这里,无论如何是寻不到yào的,这也许就是天神的意思……咳咳……”
说着,她已经咳嗽起来,推开儿子,唯恐病气传到他身上。
她的面色因剧烈地咳嗽而潮红,转身对巫医和伊茨可敦说,自己有话和儿子jiāo待,可否请他们先回避。
知道她没有背叛突厥的天神,巫医才肯离开,倒是伊茨可敦在临去前深深望了她一眼,半是担忧,半是猜疑。
她没有管那么多,把儿子叫道跟前,捂着嘴对他道:“聿里斯,以后母亲不在你身边了,你看不见母亲,会不会伤心?”
徐夷则点头不止,他要让母亲明白,她不许走,她走了,他便要伤心yù绝。
阿依弘忽笑了,“你只是看不见母亲了,要记住,看不见的不等于不存在,我永远与你同在,就在你身边的任何地方,你明白吗?”
徐夷则从小生在流亡的队伍中,早脱离了任人欺骗的天真蒙昧,他知道是假的,可只能点头,他不想戳穿母亲善意的谎言,他知道母亲没有力气了,让她少费些唇舌吧。
阿依弘忽忽然松开层层叠叠的领口,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用来绑吊坠的绳子很旧了,且不是突厥人常用的牛皮绳。
徐夷则并不认识那是丝纺成的丝线,确认的上面缀着的东西,那是一只带钩,苏勒有一只,那是王庭还没陷落时,他的父亲佩戴过的,作为遗物留给了苏勒。
而这一只,虽然没有苏勒那只漂亮,却远比那只崭新。
看来母亲一直很小心地收藏在身边,就算她曾经美丽洁白的手在北风与严寒的肆虐下满是冻疮,这东西都如此完好,握在手中,还带着母亲的体温。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也可能被大梁的皇帝饶恕,我们消息闭塞,无法得知,但你一定要记住,你的父亲名叫裴卓,他是大梁人,你也是大梁人,大梁人是我、是你舅父的母亲之国,你终有一日要回到大梁去,请那里的皇帝帮助苏勒光复我们的王庭。”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提起他的父亲,徐夷则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大梁人,这不算什么,昆恩舅舅的母亲、外祖母都是大梁人,苏勒的母亲还是高昌人,这都不影响他们成为突厥的可汗。
可他却没想过,自己竟也是大梁人,而且要离开突厥,做那么多事。
他把带钩还给母亲,“我不会去大梁,我从没去过那里,也不会说那里人的话,我只要和母亲一起,永远在突厥,就算一直流亡也没关系。”
阿依弘忽似乎猜到儿子会这么说,这是六岁的孩子该有的依恋和软弱,她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而道:“那么就算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我也满足了。”
就在当晚,雪下了一夜,阿依弘忽不知何时已停下呼吸。
徐夷则倦极睡去了,伊茨可敦发现时,特意叫人不要惊动孩子,悄悄把他抱到别的毡房,令两个士兵把阿依弘忽葬在深雪下的石缝中。
冬天的草原,雪厚的出奇,雪下的土冻得结实,想要挖出一个可以埋人的墓穴,难于登天,他们又不能火化或者随意丢弃尸体,一是不尊重,二是火化的烟尘,或遗留的尸体,很可能被追兵发现,进而从前后路包抄截杀他们。
徐夷则很久之后才醒来,像是知道了什么,四处寻找母亲。
他后悔了,他应该答应母亲,答应她回到大梁去,兴许母亲就不会死。
伊茨可敦因各种事务焦头烂额,没办法时时刻刻照看他,便叫人日夜看守,免得他做傻事。
然而他还是逃走了,趁着黑夜,循着几乎被雪覆盖的痕迹,寻到了封藏母亲尸骨的石缝。
他想找到那枚带钩,可发现的仅仅是被野兽蚕食殆尽的尸骨。
更多的野兽从夜色中走出,他藏身石缝,身后就是亲生母亲的尸骨,眼前是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发疯的群狼已经开始挤入石缝,用尖牙厉爪探寻活人的气息。
石缝并不深,他会被撕碎,然后成为野兽腹中餐。
他只有六岁,可他手中的弯刀不止六岁,那是母亲留给他的,他抽出刀,向前挥去,然后他尝到了血的腥味。
第二天,伊茨可敦带人找来时,看到的就是五头死去的狼,沾满暗黑色血迹的石缝中,少年人抱着母亲残存的尸骨,那双盈满杀意与彷徨的眼睛,宛若失群的困兽,让她永生难忘。
“再之后,父亲发现了我。”徐夷则慢慢解释着,“他把我带回大梁,花了一年时间,让我在西北熟悉大梁的风土人情,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或是母亲真的在我身边,帮我促成这些事,让我很快接受大梁的一切。”
冉念烟从震惊中回过神,如果不是他这番叙述,她从没怀疑过,他居然不是自小在大梁长大的。
徐夷则道:“可我明白,母亲是骗我罢了,世上可能真有鬼神吧,我也希望她能早日重入轮回,不要再为我cāo劳忧心,毕竟这世上,已有一个肯为我放弃一切的父亲,叫我一生都无以报答。”
说起徐衡,他从来都认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这是无声却最坚实的感激。
冉念烟道:“你和嘉德郡主坦白,那么也要为裴家昭雪吗?”
徐衡道:“其他人成为皇帝,我便不敢,可皇帝是齐王,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冉念烟点点头,没敢问,真相大白后,他该如何与徐家人相处,尤其是二舅父,恐怕又该起更多的心思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次日, 徐夷则走后,流苏急急跑来,说是夫人到了。
这几日, 冉念烟从没忘了到母亲面前请安,实在想不通她何必亲自走一趟。
急忙整顿衣裙, 前去相迎,迎面就见母亲神色有些古怪,看她的眼神分明带着不满。
冉念烟心想,八成是为了她和徐夷则的关系而来。
果不其然,徐问彤虽不方便直说, 言语间却屡次问起女儿对新婚丈夫的印象。
“娘知道你们兄妹是相互看着长大的,一朝成亲,难免有些不习惯,可日子还要往前过,你们这样互相冷着对方, 也不是办法。”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出格的说法了,再往下只能靠女儿自己揣摩。
冉念烟第一眼就看穿了母亲的意图,耐着xìng子听她这些弯弯绕,是因为自己本身没想好怎么应付。
等母亲说累了,喝茶的空档, 见母亲的眼睛还没从自己身上离开,冉念烟才硬着头皮开口:“娘,我想……凡事慢慢来吧。”
徐问彤白了她一眼,慢慢来?她是不急, 可徐夷则难免不急。
有些事就是这么冷着冷着,便不了了之了,莫说新婚的夫妻,就是十年甘苦与共的夫妻,都未必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多的话我也不说,你好自为之。”徐问彤这么说着,讪讪回去了,临走时不忘了嘱咐流苏留心徐夷则的动静,她可不想让女儿刚嫁过来就受委屈。
哪知到了中午,军士来报信,说是徐衡和郡主回来了,徐府上下都松了口气,只觉得尘埃落定,哪成想还带回另一个消息。
徐夷则在宫中,要为生父平反昭雪。
“生父?”徐太夫人闻言,狐疑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什么意思?”
其实都能猜出其中含义了,徐夷则不是徐衡的亲生子,生父另有其人。
嘉德郡主垂首不言,却没什么惊讶的神色,看来早已知道事情的经过。
徐衡道:“母亲可还记得我昔日的至jiāo,裴卓。”
其余的不必说,知子莫若母,儿子能干出什么事,徐太夫人是知道的,只是一瞬间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些年,你都是为了他?”
徐衡默然,感觉除了母亲,身旁的妻子也抬起头凝视着自己,这也是嘉德郡主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欺瞒了自己这么多年,让她每天在妒火和怀疑中煎熬,竟然就是为了一个故人之子。
嘉德郡主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此时更是怒不可遏,她没空考虑在场的徐太夫人,拂袖而去。
徐衡左右为难,却听徐太夫人道:“去劝劝吧。”
说话时,她撑着头,也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养育了十几年的孙子,虽不曾特别上心,却也没想到竟是个罪臣之后。
想起裴家被诛九族一事,徐太夫人情愿相信徐夷则是有了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