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孤鸿 > 第32章 开始进展
    杳杳空谷幽兰池,翩翩君子顾柳之。

    顾柳之出身豪门世家,父亲是公正不阿的一方父母官,他自小家教就好,他的母亲终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顾柳之不急不躁的性格算是随了他的母亲。

    他果然说到做到,这几天里,每日除奉茶时间外,都让容与在他书房读书。也除了奉茶的时候,两人会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都是各自看着自己的书。

    充满着书香气的书房里宛如幽林般寂静,除了从门外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就只剩下间断的翻书声。秋阳正盛,天高气爽,户外景致再怡人,也扰乱不了书房内两颗沉静的心。

    顾柳之的书房除了自己和奉茶送水的用人外,从不让其他人出入,除非是万不得已,有着紧急万分的事才允许有人进来禀报。

    这日,早间容与奉完茶又一如既往地坐在席上,一手执卷一手拿着毛笔在书上认真作着批注。

    突然,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这五天来,容与第一次在顾柳之的书房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以前他只注意到过门外会有小麻雀蹦蹦跶跶的小爪与地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音。

    “少爷!”门外那人还喘着粗气喊道。

    “何事?”顾柳之放下手里的书,竟站了起来,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见顾柳之站起,容与也不好再坐着,他认出了站于门边的那人正是上次在顾府门外带自己进来的那人。

    那人也注意到了容与,只因容与戴着面具,他并未认出,心里很是好奇戴着面具的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少爷愿意与他相处一室,他愣是盯着容与看了好几秒,又暗想,戴着面具的那人虽同样也是穿着下人的衣服,可是穿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同。

    顾柳之见他一直盯着容与,以为他在顾及有外人在场不好说,所以说道:“不妨事,直说。”

    那人没来得及再多想,答道:“少爷,您上次不是让我在大门口留心一个叫季安的人吗,说见到他一定要把他带进顾府,然后向您汇报,我想此人对少爷来说肯定与常人不同。就在刚才,门外来了一个小孩说是要找季安,所以我就……斗胆向少爷请示一下,是否要去叫季安见他,还是直接叫那个小孩离开。”

    虽然容与早就猜到是顾柳之派人带自己进去的,但当初只是想着顾柳之是要将自己赶走,如今再这么回想起来,顾柳之不仅不是要赶走自己,就连所谓的惩罚也很敷衍,再听顾丁这么一说,其中的意味又变了不少,感觉顾柳之对自己的私逃不是生气,却是紧张。这个顾柳之真的是让容与越来越看不清了。

    被人当面脱了马甲,顾柳之本就叫人看不出是什么脸色的脸色竟微微泛红,充满寒意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尖锐,他不想再理那个脱他马甲的人,只是对容与点了点头。

    容与得到允许,便跟着那人出去了。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面具下的这个人就是少爷一直让自己关注的季安,少爷还一直嘱咐他不要让旁人知道,更不能告诉季安本人,可刚才他的话摆明已经捅破了少爷交代给他的秘密,心中正一顿后怕。

    “小孩?”容与想到门外的那个肯定是安懿行,上次容与跟他提到过现在在顾府后厨当下人,还告诉他自己化名为季安,虽然自己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奈何当时脑袋一热脱口而出,也便只能这样。

    “难道几天不见懿行就想我了?这孩子还真是黏人。”容与想着想着,心中暗自喜悦,有人牵挂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那人将容与带到顾府大门后,便知趣地走开,到一旁去为刚才的事情伤感了。

    容与虽然戴着面具,但从走路的样子安懿行就能认出来的正是容与。

    可是现在的安懿行,容与却有点认不出了。

    他的脸上画着容与的同款“胎记妆”,只是比起容与画的,他的手法还是很稚嫩,圆的不够圆,歪歪扭扭,像撕坏又重新贴回去的狗皮膏药,点的小黑点稀稀疏疏,倒没有容与的那么密集。

    “哥哥!”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的安懿行见容与过来了,一把跑过去抱住了容与。

    容与习惯地摸了摸安懿的头,心里正一阵自责,觉得自己好像教坏了小朋友,他柔声问道:“懿行,你怎么把脸也涂成这样了?”

    安懿行以为自己涂得和容与一样他会很开心,便用很活泼的语气答道:“学哥哥!”

    “完了,真的教坏小朋友了!”容与暗自苦恼道,但还是好言对安懿行说道:“懿行,怎么哥哥好的地方不学,偏偏学这些,哥哥涂成这样也是无奈,因此还受尽了人的白眼,你还小,不该平白无故受俗人的欺负,知道吗?”

    “嗯……知道了,我以为这样……哥哥会开心。”安懿行低着头,嘟着嘴道。

    容与初见安懿行时,他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不想同他相处的久了,容与发现他越来越会撒娇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容与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对了,你来找我就只是因为想我吗?”容与问道。

    “不,不是的,哥哥,我不是因为想你才来找你的!”安懿行松开手,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好像刚才那个嘟嘴撒娇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嗯?你不想我!”听到安懿行不是因为想自己而特地来的,容与心里还有了点失落,竟孩子般地计较了起来。

    安懿行谨慎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见顾府门外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看门的用人,觉得还不够隐蔽,将容与拉到顾府门外的一侧,走了十几步远,才小声说道:“哥哥,懿行每天都在想象着你陪在我身边,但是又怕打扰到你,今天来是有正事跟你说。”

    看安懿行紧张兮兮的样子,容与蹲下身子好让他凑到自己耳边。

    安懿行一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凑过去说道:“哥哥,那个酒真的有毒,而且是剧毒!”

    “什么!”容与激动得双手抓住安懿行瘦弱的肩膀说道。

    “自从哥哥前几天走后,那坛酒放在桌子上我一直没动,直到昨天晚上,我点蜡烛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坛子里一片漆黑,然后我就拿烛台凑近了看,这才发现是青石变黑了,黑得通体发亮,这才让人以为是酒水变黑了!”

    容与的猜测果然没错,所谓的事实不一定就是最终的真实,时间永远都是解决一切的最好良药。

    这几天虽然还沉浸在能跟顾柳之一起读书的兴奋喜悦之中,不过话又说回来,跟顾柳之一起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书可读才是让容与激动不已的。即便这样,他也始终没有忘记疑案背后的那几条人命,那些失去亲人又不能讨回公道的受害家人苦难的后半生。

    在书房读书之余,他便一遍又一遍地推测着案情发展的起因、经过和结尾,但始终找不到说得通的杀人动机,只能说那些人的离世都是随机的,但又不是那么随机,原因不是没有,酒就是那唯一可行的切入点,但上次证明之后也算是打消容与再花在酒上的心思,准备寻找新的关联。因为目前掌握的信息还太少,他正谋划着第二次混出顾府,去找到更多受害人的家人,知道的信息多了,才能找到更多关联。只是还未找准时机再混一次,安懿行就已经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送了过来。

    容与起身,一手握紧拳头,置于身前,大拇指在食指上不自觉地摩挲着,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哥哥!”安懿行又拉着容与的手,低着头像是在认错一般,低声说道:“哥哥,对不起,懿行太没用了,还不能帮你查出酒里面到底是什么毒,要是……要是娘还在,肯定就能帮上哥哥了。”

    容与知道安懿行一向很懂事,对自己的感情也很深厚,但从未想到过竟深厚至此。他帮容与查出酒里有毒,已经是帮了容与的大忙,却只因为一点点的没有做到尽善尽美,竟愿意自己撕开自己的伤口以求容与的原谅。

    容与的心中又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小小年纪的安懿行本不该如此敏感的。

    容与从未主动与旁人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对小孩也只是摸摸头,任由他拉拉手,但这次他竟僵硬着身子蜻蜓点水般地抱了一下安懿行,随即松开道:“懿行已经很棒了,听到安懿带来的消息,哥哥现在很开心,我们已经证明了酒里有毒,那么接下来找到致毒的根源也就不远了。”

    “嗯。”安懿行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道:“哥哥,哥哥,我娘有很多医书,说不定就能找到有这种毒性的草药,只因为我现在看的医书还不多,所以……不知道,如果我们在医书里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嗯,懿行现在年纪小,等将来长大了,看过的医书也会越来越多,懂的自然也越来越多。”容与担心安懿行还会因此而自责又安慰道。

    不过安懿行好像被什么喜事占据了整个头脑,脸上不但没有不悦还一脸的期待,“所以……哥哥要跟我回家吗?我们一起去看医书,一定能找到的!”

    容与沉默了一下,不过立即又点头答应了。

    安懿行顿时喜上眉梢,又拍手又围着容与跳,想着拉住容与的手就直接走,却被容与给制止住了。

    容与摸摸他的头道:“别急,我得先去跟顾少爷说一声。”

    容与觉得上次私逃顾柳之没有重罚自己,已然很感激他了,这次再不声不响地逃跑,岂不是辜负了顾柳之的好意,别人能容忍一次,难道还会再容忍第二次。左思右想之下觉得还是应当请示一下,不过借口嘛还是得编一编的,跟他说自己是要去查那件他一直不想让自己的案子,那不铁定出不去嘛,所以容与带着邪魅一笑看了看安懿,心生一计。

    “等一下你就说是我的弟弟,家中出了事想让我回去一趟,知不知道?”容与对安懿行嘱咐道。

    “嗯嗯,我知道,如果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就说我叫季容。如果他问我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就说家里发了鼠灾,吃的用的都被老鼠占了,要你回去灭灭鼠。”安懿行正经地和容与合计道。他编起谎话的样子,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个小孩对于编谎话这件事是不是已经身经百战了,这谎话编的一套一套的,叫容与也很是心服口服。

    不过容与倒没有先注意到他这编谎话的能力是跟谁学的,倒是先注意到了“季容”这个名字,不像是刚才随机想到的,似乎是“蓄谋已久”。

    “为何叫季容呢?”容与问道。

    “哥哥你不是叫季安吗,那我是你弟肯定也是姓季了,你的名字里有我名字里的‘安’字,那我的名字里也该有哥哥名字里的一个字,所以就想了‘季容’这个名字。”安懿行咧嘴解释道。

    “你到挺有心。”容与笑道。

    “这可是我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其实不瞒哥哥,我从昨天晚上发现酒里有毒后就恨不得立刻飞过来告诉哥哥,只是怕太晚打扰到你休息,所以就一直等到今天。虽然不能立刻赶来,但是我从昨晚就一直在想着,如果遇到顾府的那些人该怎么说,所以我刚才就已经跟守门的哥哥说过我是你弟弟了。”

    看来真的是蓄谋已久了。

    “你这说谎的能力挺不错的嘛,都是跟谁学的?小孩子可不要随便说谎。”容与半开玩笑地问道。

    “爹说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自然说非常之话,只要不是害人的,迫不得已说点慌反而更好。”安懿行很干脆地说道,看来容给对他的陪伴,温暖了不少这个苦命孩子的心灵,居然能够很自然地提起往日的伤痛。

    “真是人小鬼大。”

    容与不想再耽误时间,便带着安懿行进了顾府。

    刚才领容与出来的那人还在那守着门,他自知顾少爷对容与与旁人不同,便也没有阻止让他们进去了。

    “对了,懿行,等一下见到顾家少爷,你最好是躲在我背后,尽量不要让他看见你的脸。”容与在半路上突然嘱咐道。

    “为什么?”安懿行瞪着大大的眼睛望向容与,从容与的口气中,他感觉这件事很重要,但又十分不解。

    面具之下,容与微微扬起嘴角,解释道:“这位顾府的少爷为人高冷,不喜与人交往,样貌也是俊逸不凡,估计从小就被家里呵护得很好,身边服侍的人也个个长相端庄,所以眼里见不得长的丑陋,尤其是像我们这样满脸异物的人。”

    “所以他就让哥哥戴上面具吗?哼,这些少爷怎么这样以貌取人呢,他要是见过哥哥本来的样貌肯定都挪不开眼。”安懿行不服气地道。

    “好了,好了,你记住把脸藏在我身后就好了。”

    两人走到了书房,此时顾柳之正站在窗户边向屋外看着什么,似乎是在欣赏秋色,但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屋外的小道,见容与回来了,他又缓缓回到了书桌前。

    从进门开始,安懿行果然很听话地躲在了容与的身后。容与作揖后直接说道:“少爷,这是我年幼的弟弟,他此次从家里赶过来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想让我回去一趟,还请少爷您能够准许我回家几天。”

    “何名?”

    “季容。”

    “何事?”

    “嗯……家里出了鼠灾,弟弟让我回家灭灭鼠。”

    “爹娘何在?”

    “……”容与担心贸然出口会触及安懿行的伤痛,想了片刻,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突然,躲在身后的安懿行却出了声,“死了!”

    安懿行那一声大有破釜沉舟之势,他对顾柳之的说话方式和咄咄逼人的语气惹得很不快,看到他又那样让容与为难,便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可是话刚说完,容与就听到身后安懿行发出的细微喘息声。他转身看了看安懿,小孩虽然强忍着泪水,但是却控制不住哽咽和正搭在嘴巴上还一进一出的鼻涕。容与管了许多,只得蹲下用衣服袖子给安懿轻轻擦拭着最终没忍住的泪水和鼻涕。

    顾柳之虽总是一身凌然,但对于自己弄哭小朋友这件事,也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轻抿了一下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木木地盯着安懿行。他这一看便发现了安懿行脸上那跟容与十分相似的“胎记”,心里又一阵发凉,感慨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出于对弄哭小朋友的不好意思,他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立即闭眼,以免“玷污”了他那双清澈凌冽的眼睛,只是将头微微偏向了门那边。

    “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烟桥湖?”顾丁从门外走进来茫然无措地看了看一旁一大一小的两人,说道。

    “不去了,改道。”顾柳之淡淡地道。

    “那去哪?”

    顾柳之用眼睛瞟了瞟容与,缓缓开口道:“去他家。”

    “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