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孤鸿 > 第29章 疑案插曲
    容与低头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洛门街,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顾府。

    “都旷工旷了这么久了,回去了估计也只会被赶走。就算真的不会被赶走,肯定也少不了责罚,责罚倒没什么,如果以后再没机会出顾府,那现在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杨暝哥?”

    容与又想道:“既然出来了,干脆查完再说。什么妖怪我是不会相信的,但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怪!死的都是穷苦百姓,还是季家酒坊的常客,酒坊没必要下毒毒死自己的客人,那不是自己断自己的财路嘛,只是一些穷人家,也不会有什么仇家非要要了别人家的命才肯罢休,既也无病,唯一的相同点是喝酒都喝了几十年,难道……酒里有什么东西,非要喝了几十年才能触发毒性,可是仵作也验过说不是毒,唉!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对医学草药方面真的是知之甚少,根本无从下手……”

    正当容与苦于自己孤陋寡闻时,一双热乎乎、柔软的小手,突然握在了容与的手上。容与的思绪被打断了,心中正纳闷,再低头一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注视着他。

    “懿行!”容与的愁云顿时消散,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小孩的头。

    “哥哥!”安懿行笑眯眯地喊道。

    “嗯?”容与有些惊讶,上次见面时小孩并没有叫过他,没想到再见时,小孩叫自己叫的这么亲切。

    “你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吗?”小孩低垂着眉,有些失落。

    “喜欢,喜欢,只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容与蹲下来,柔声说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脸都涂成这样了?”容与好奇地问道。

    “哥哥跟旁人不一样,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而且脸上涂的这么奇怪,我想除了哥哥也不会有人这么傻吧!”安懿行露出牙齿笑道。

    容与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淡淡地笑了一下后又问道:“你一个人在这干嘛?你的爹娘呢?”

    “我……我是来卖药的,我的爹娘……他们……他们……今天没有跟我一起出来卖药。”安懿行忽然紧张起来说道。

    “他们就放心让你一个人?”容与关切地问道。

    “我经常来,而且城里有官府管着,很安全的。”

    容与点点头,想想顾老爷不愧那么受百姓的拥戴。

    “哥哥,你在这干嘛呢?”安懿行睁着大眼睛盯着容与问道。

    容与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此时说来话长,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哥哥你等我一下!”安懿行说完就跑到街边的一个摊子上,草草收拾了一下,背上了背篓又迅速跑了回来。

    “好了,哥哥你说要我帮你什么?”年纪不大的安懿行背上大大的背篓,活像一只小蜗牛背上了它重重的壳。

    “这是你爹娘的背篓吧?”容与问道,顺手从他背上取下了背篓自己背上了。

    安懿行红着脸,点了点头,很顺从地让容与取走了他背上的“壳”。

    “你卖的是草药,为什么不直接卖给医馆,要在大街上摆摊呢?”容与又问道。

    “因为我卖的是用来泡茶的草药,可以清热解毒,生津止渴,是一年四季必备良品!”安懿行很熟练地念道,他紧紧拉住容与的手,又担心容与会接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于是岔开话题道:“哥哥,你不是要让我帮你吗,到底是什么啊?”

    容与牵着安懿行的手在街上慢慢地走着,被他这么一提醒,容与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

    “我想……请你帮我看看季家的酒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致毒的原料,但是……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要查酒里面有没有毒,得先……有……”

    容与实在也是囊中羞涩,不管是在季府还是在顾府,他都没有挨到领工钱的时候。

    安懿行也很伶俐,容与还没说完,他便明白了,马上从腰间掏出一个绣有一朵兰花的钱袋,毫不犹豫地伸给了容与。

    容与很是感激,又将他的手推了回去。“钱袋你先好好收着,等一下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等我领到工钱,到时候一定会还给你!”

    安懿行听话地收好钱袋,道:“哥哥不用太客气,哥哥你以后就是我的亲人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安懿行天真地说道。

    容与着实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他摸摸安懿行的头开玩笑道:“你还有爹娘呢,他们要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在拐骗你呢!”

    一提到爹娘,安懿行就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容与在想着酒坊的事,也没有注意到小孩情绪的变化,两人大手牵着小手往酒坊走去。

    “哥哥,你要我帮你验酒里有没有毒,可是这里也没有工具,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家里有可以验毒的东西,这个在一般医馆里面可是找不到的!”安懿行满怀着期待望向容与,扑闪的大眼睛里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容与怀里抱着一坛酒,他看得出安懿行是真的想带自己去他家,一想,如果拿到一般酒馆去验,恐怕会被人怀疑,声张出去可能会连累到别人,去安懿家是最安全的选择,所以就点点头答应了。不过随即他又说道:“等验完我就要离开的,太麻烦到你的爹娘可不好!”

    安懿行没说什么,只是笑笑,但他的笑却带着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无奈,容与瞥见,竟从眼神中看出了一股莫名的悲伤。他不知道安懿行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心底的猜想却越来越确凿了。

    安懿行拉着容与的手蹦蹦跳跳走了一路,还问了很多容与最近发生的事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是快到家的时候,他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既不跳,也不说话。

    “你爹娘又不在家吗?”容与走到门前,见门是紧锁的,低头轻声问道。

    “嗯……他们去外面采草药了。”安懿行弱弱答道。

    容与嗯了一声便也没再说什么。

    “哥哥,你饿吗?我去给你煮饭吃吧。”安懿行接下容与背上的背篓后问道。

    容与每天早上都只吃了一个馒头,并不是顾府对下人的待遇不好,只是他不愿意跟大伙儿一起吃,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他,所以一般早早地拿个馒头就走了。一般挨不到中午肚子早就饿到不行。

    容与总怕自己会麻烦到别人,但他想到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的话,多跟小孩待一会儿,小孩肯定会非常开心,所以就对安懿行点了点头。

    安懿行见容与同意了,立刻兴冲冲地跑到厨房去给他做吃的去了。

    当然,容与也不好意思就干坐着等,他走到厨房里去帮安懿行生起了火。

    厨房不大,有的角落里还结了蜘蛛网。安懿行站在灶台前有模有样,虽然人长的只比灶台高出一点,但炒菜做饭的动作却相当娴熟,容与就算想帮他什么也只感觉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己也从未下过厨房,只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生着柴火。

    很快,一盘热腾腾的青菜就上了桌,安懿行盛好饭后,又低下头自责地对容与说道:“对不起,哥哥,家里没有什么菜可以招待你了,只有这些。”

    听到他的话,容与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安懿行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自容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太对,上次安懿行带容与去过他爹的房间,里面的书都摆得整整齐齐,整齐得都不像是有人住过。当时容与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但又觉得太离谱,而这次来,基本上就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一提到他的爹娘,安懿行就很失落,故意扯开话题。两次来都是午饭时间,却从未见过大人,家里如果真的有大人,即便再穷也不会穷到没有菜吃……

    诸多迹象都表明,安懿行的爹娘早就不再他身边了,或者说是出了什么事早已不再人世了。也不知道这一个人的生活,安懿行到底过了多久。

    容与知道,爹娘在安懿行的心里肯定是一块不可触碰的伤痕,所以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就再也没有提他的爹娘了,他也终于明白安懿行一直都想要他留下来的原因。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经历了家破人亡,难怪在他的心里对生命有如此清晰的认识,才会说出要人好好活着,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说得出的那样一番话。

    容与轻轻抚摸着安懿行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哥哥最喜欢吃这个菜,懿行怎么知道哥哥喜欢吃这个菜的,难道懿行是哥哥肚子里的小蛔虫?”

    “真的吗?太好了,不过我不要当小蛔虫!”安懿行撅着嘴说道。

    “为什么?当哥哥肚子里的小蛔虫不好吗,这样哥哥就可以跟你天天在一起了。”容与故意逗他开心说道。

    “不嘛,蛔虫不好看,哥哥那么好看,我要是蛔虫就跟哥哥不配了。”安懿行的嘴撅得老高,活像钩子一般直接就可以挂东西。

    容与也没有谦让,继续逗着他。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闹着。

    一直到晚间,容与也没有跟安懿行提关于他爹娘的事,安懿行也没有提要帮容与验毒的事。

    容与想着孩子这么可怜,就陪陪他,所以自己也就没有着急提出验毒。

    下午容与帮安懿行收了草药,两人吵吵闹闹地又到了晚上。晚饭过后,两人并排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夜幕中挂着的尚是半圆的上弦月,未到十五,但晚风习习,树叶簌簌作响,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空幽的鸟鸣声,屋内的蜡烛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亮,此情此景,不由的不让人伤感。

    容与望着月亮,想起了远方的父母,回想起往日在他们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往事如潮,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容与暗暗地长吸了一口气,才慢慢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乖乖坐在一旁,良久都未说话的安懿行,隐约间,安懿行早已泪流满面。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懿行。”

    无人回答。

    容与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想触碰一下安懿行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哭了,可手还未触及,一滴冰冷的泪水就已经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容与心头一惊,又将手慢慢收了回来。

    安懿行虽然泪目,可容与的动作他也是尽收眼底,忍了这么久,他再也忍不住,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哽咽着,抽泣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不断往外涌,鼻涕也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容与很是心疼,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将一只手揽住他,安懿行随即扑在容与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容与轻轻拍着他的背,渐渐地,他哭累了只剩下抽泣,再慢慢地抽泣声也停止了。

    “应该是睡着了吧。”容与心想。

    他轻轻地把安懿行抱到了床上,自己则趴在桌子上凑合了一晚上。

    天还未亮,安懿行从床上惊起,他穿上鞋,慌忙跑出房,看到了在桌子上睡得正熟的容与,心里才安定下来。他生怕自己一松手,容与就会突然不见,然后又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正如当初他娘亲松开她的手跑出去找他爹,却再也没有回来一样。

    他蹑手蹑脚地坐到容与旁边,一手牵着容与的衣角,一手放在桌上,也趴着睡着了。

    容与每天卯时而起的作息习惯,比打鸣的公鸡还要准时。外面还是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动了动眼睫,逐渐清醒了过来。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一旁的安懿行,容与心里着实是五味杂陈。

    容与微动的身体牵动了安懿行牢牢抓住他衣角的手,登时,安懿行也立刻睁开了眼睛,用还是有点沙沙的声音好了一声:“哥哥。”

    容与笑着应了一声。

    “哥哥,你换件衣服吧。”安懿行怀里抱着一件干净的丹青长衫走了出来。

    到顾府之后,容与穿的一直都是顾府下人的服装,从家里穿来的那件短褐现在还在顾府的床榻上放着。容与心想着肯定是安懿行他爹的衣服,自己要是穿了,不就是对他爹的大不敬嘛,所以摇摇头道:“不用换了,我身上这件衣服还没脏。”

    安懿行还是坚持,道“哥哥,你就换掉吧,你衣服上有好多我的鼻涕,还有……反正已经被我弄脏了,你就换上这件嘛,我爹不会介意的,况且他的衣服在那放了好久,我也很想再看看有人穿上它的样子。”

    容与心想自己刻意避开不提他的爹娘,没想到安懿行自己倒先提了。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让容与换件衣服,容与想,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一点也好。便接过衣服去房间里换上了。

    人靠衣装,马还靠鞍,就是佛也要靠金装。换上丹青长衫的容与,浑身散发的书生意气就再也遮不住了。整个人的气质提升了不少,说他原来是秀气,而此刻便再多了几分高洁优雅,犹如霜打的竹叶,玉洁冰清。只可惜,涂得脏乎乎脸毁了整体的意境。

    容与换好衣服后,拿着脏衣服走了出来。安懿行呆呆地看了一眼,又连忙迎过去要接过脏了的衣服。

    容与知道他是想自己拿去洗,于是容与提议道:“你的脏衣服呢?我们一起去洗衣服吧。”

    安懿行当然答应,他巴不得能多跟容与待在一起干很多事。

    两人一大一小,一人一手合抬着不大的木盆,颠颠簸簸地走到了河边。

    天色已明,太阳初升,清幽的深林外是一条清澈泠然的小河,容与还记得这条河就是当初她与安懿行初见时的那条河。

    “哥哥,我给你洗衣服,你给我洗衣服好不好?”安懿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地问道。

    “好吧,不过等我洗完你的衣服,我再去帮你洗,你洗的衣服大,要不就不公平了。”在小孩的面前,容与总是显示出他心底更天真顽皮的一面。

    “嗯!”

    洗着洗着,容与不经意间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水里面的人是谁?”容与呆呆地望着水里那个脸上抹着锅底灰的人,真是滑稽可笑,“这么久没看自己的脸,我都快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

    看了一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把自己整个脸都埋进了水里,憋气憋了好几秒才刷地一下又将脸抬起。

    九月清晨的河水,虽说不上冰凉刺骨,但也不是有着能让人感觉舒适的温度。

    容与抬起脸后,用手舀了一捧水使劲洗着脸上的涂的脏东西。

    阳光轻洒的地方,褪去繁杂,他依然是明媚俊朗的少年。

    洗过脸之后,容与终于恢复了他白皙清秀的面容,蓬乱的头发紧贴着额头还在答答地滴水,更突显出他清水芙蓉之貌。他又看了看水中的自己,熟悉的容颜在水波中荡漾,他看着自己轻轻地扬了一下嘴角。

    “哥哥,你吓死我了。”一旁的安懿行惊恐地说道。

    容与对他回了个大大的微笑,道:“哥哥洗脸呢。”

    “哥哥好看。”安懿行盯着容与道。

    “懿行也好看,只要人心是好的就都好看。”容与说着,脸又转向了手中的活,猛然发现水中有几条鱼在他们周围游来游去,容与心里突然灵机一动,想着安懿行正在长身体,平时有没有人照顾他,吃不到好东西,不如抓条鱼给他改善一下伙食。

    “懿行,哥哥给你抓鱼吃怎么样?”

    “好哇,好哇!”安懿行拍手道。

    于是,两人洗完衣服后又开始捕鱼。从上午到下午,安懿行一直在河的岸边挣扎,追着小鱼跑来跑去嬉戏玩耍,容与在河中间拿着自制鱼叉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大点的鱼,左看看右看看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怕自己下手重了把鱼弄伤,最后直接放弃了叉子用手摸,摸了半天也抓到一条,结果一天下来,一条鱼也没抓到,倒是岸边的安懿行不小心抓到了一条小鱼,后又给放掉了。

    虽然要给安懿行改善伙食的计划没有实现,但两人在水里玩的也是不亦乐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烦恼,只有两人互相的陪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