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渡劫老祖的科举官途 > 第311章 第 311 章
    如果不是墨珣从六岁开始, 就待在伦沄岚身边,他恐怕都要相信伦沄岚说得这些话了。

    一时间,墨珣沉默了下来。

    墨珣不敢去问伦沄岚。他潜意识里觉得, 如果自己一旦问出口了, 或许有什么东西就变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也变了。

    林醉看墨珣的表情不对,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立刻面露担忧地看着墨珣。

    然而,墨珣却只是安慰似的朝着林醉笑了笑,却在这一瞬间, 心中闪过了诸多想法。

    他一开始是以为伦沄岚说的那样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帮自己开脱,可又不禁深想了些

    自从墨珣来到这方世界之后,就很少与伦沄岚交流、沟通, 只因为伦沄岚的身份让他有些尴尬, 且难以自处。

    曾经,他很小就离开了父母身边,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身为“母亲”一方的伦沄岚相处。而且伦沄岚总是不自信,并不怎么主动来靠近他, 这就使得两人之间相处起来十分不自然。

    再者,墨珣从一来就是个成年人, 而且是一个已经成年了几千年的人, 让他装小孩已经很难了, 再让他装儿子要求有点高了吧

    墨珣仔细回忆了一番, 这才惊觉这十几年来, 他与伦沄岚私下相处的时间真是屈指可数。

    仅有的那么几次

    墨珣一直以为自己在伦沄岚面前表现得十分正常,但现在仔细想想,自己与伦沄岚的亲生儿子“墨珣”,必定是有区别的。哪怕被父亲身亡的事打击到,但也不可能顷刻间就性情大变。

    所以,伦沄岚就算是发现了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墨珣不禁想起他与伦沄岚两人登船进京的时候,当时在船舱里,一开始倒还好,可不知怎么,伦沄岚的反应就有些悻悻然了。

    墨珣当时没想太多,只以为是自己表现得有些生疏让伦沄岚心里难受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墨珣最终也没能有个什么定论。却也挨不住林醉担忧的眼神,只得拍了拍他的手,“没事。”

    墨珣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了,但刚才明显是出神的状态,怎么叫“没事”呢还有,今天墨珣被宣和帝传诏入宫的事呢

    刚才,林醉本来也想跟着墨珣与越国公他们一起去的,但是却被伦沄岚给拉住了。

    这下可好,落下的“功课”还得另外让墨珣给他补上。

    林醉满是期待地看向墨珣,只等着墨珣再把今日的事与他说上一说,却不料墨珣只是拉着他的手就回屋了。

    林醉心里不得劲,缠着墨珣又追问了两句,却也不敢追问得太过明显,免得让府上下人察觉到不对。

    墨珣不得已,只得重复了一遍自己今日在饭桌上说的话,别的就没多说了。

    林醉自是不信。

    如果真的只有这么几句,那墨珣又怎么会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在这期间,墨珣必定是与祖父和爷爷说了不少话的呀

    然而,墨珣不愿说的事,自然是无论林醉怎么缠着,他都不肯说的。

    林醉缠了小半个晚上,无果,只得假意闹脾气般背着墨珣睡过去了。

    墨珣搂着林醉哄了好半天,都没能把人哄好,无法,他也就只能就这么一手搭在林醉身上,紧贴着着林醉睡了。

    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距钱正新的死又过了一个多月,而朝臣们正如墨珣所想一般觉出了味来宣和帝将刘宝泓送上丞相之位并不是要给钱家留后路,恰恰相反,他是准备将“钱党”连根拔起的。

    刘宝泓本就是一介寒门举子,能爬到这样的位置,其中自然不乏钱正新有意的栽培。

    像刘宝泓这样的人,最是好拿捏。

    显然,不单单只是钱正新这么想,宣和帝也正是这么想的。

    所以,宣和帝才把刘宝泓这么拉上来,为自己所用。

    而被宣和帝委派去查钱正新的人,根本就没留手,再加上,有宣和帝暗中授意,倒是能扒出不少来。

    只是钱正新一贯的手脚干净,什么都不沾,办事的都是手底下的人,与他根本就没有干系。而且,就宣和帝给的这点时间,只能查到小猫三两只,稍微大一点的官根本没有。

    一时间,调查也进入了瓶颈。

    被宣和帝委派的官员得了宣和帝的暗示,当然知道宣和帝主要是要查钱家,别的能查就查,查不了也不强求。

    当然,这只是调查官员个人的理解,宣和帝倒是想大刀阔斧地整顿一下朝堂。

    本来宣和帝上位就是靠的钱正新,现在既然钱正新已经死了,那他就没什么可再顾虑的了。

    在宣和帝看来,他对钱家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否则,就他那几个舅舅,本来也没什么机会得到重用。既是靠着钱正新的缘故吃着皇粮,又领着俸禄,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宣和帝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当初对他登基有过帮助的钱家人,认真算起来也就是钱正新罢了。而正是钱正新一人得道,那整个钱家都鸡犬升天了。现在钱正新不在,那钱家获得的殊荣自然是得一并归还。

    就像那个那个丞相府一样。

    他们怎么住得起呢

    早前宣和帝登基,已经快刀斩乱麻地将一些原本支持其他王爷的大臣给铲除了,但钱正新却是其中的例外。理由无二,不过就是因为他所支持的文信王死了,他这才转投宣和帝。

    而宣和帝即位之后,非但不能动他,反而还要以礼相待,否则就会给人翻脸无情的印象了。

    一个铁血无情的帝王,一上台就连着抄了好几家,杀了无数的人落在百姓的眼里,难道还有不怕的吗

    先帝的情况与宣和帝略有不同当初先帝因为要征战沙场,所以早早就立了太子。

    而宣和帝,不知是过分信奉黄白之术,还是怎么,就是不愿立储。再者,他又没有御驾亲征,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动摇国本一说了。

    而先帝临驾崩前,又因为种种原因,将太子换了。当时朝臣们也是连番上奏,却也没能改变先帝的决定。

    而先帝临终前将太子之位又立有撤,几乎是所有的皇子都在太子之位上坐过几天。

    也正是因为先帝到了年迈之时行事乱舞章法,才引得诸位王爷人心浮动。

    若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太子之位倒也罢了,可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不就证明了他也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

    到了最后,才会有宣和帝血洗朝堂的事情发生。

    但宣和帝本身就是朝臣们最不看好的那个皇子,就连他的亲外祖都选择支持了他的弟弟,而不是他

    所以,哪怕宣和帝是先帝的亲生子,即位乃名正言顺,但深究起来,也还是宣和帝将几位同胞兄弟屠戮殆尽,这才剩了一个他。

    除非大周易主,否则也就只能让宣和帝荣登大宝了。

    宣和帝将丹药送往太医院,御医竟也没能查出毒素,然而有御医提出要取一小部分溶于水再行验证的时候,却被宣和帝拒绝了。

    理由无他,不过就是术士口中所说,这种丹药,需得整颗吞服,否则定会药效大减。

    丹药形圆,正寓意着鼎盛圆满。若是将“仙丹”破开了一个口子,引得“仙气”外泄,这枚“仙丹”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丹药。药效大减还是好的,万一“仙气”泄露,便什么都没有了。

    宣和帝想长生,却也怕死。

    但他实在是无法抵挡这样一枚丹药的诱惑,便又把术士召来,让他们就照着这个丹药如法炮制,自己手头的这枚就先搁着。

    术士自然不敢拒绝宣和帝,只用当初用同样的丹方,也是废了好几炉和众多的天材地宝才炼制出这么一颗,现在要炼可能还得废上一段时日。

    宣和帝自然是着急的,他心里笃定这些术士既能炼出一颗,那必定也能炼出第二颗。

    每一次炼丹都有记录,只要按着记录逐一推敲,定能琢磨出来的。

    最终,宣和帝也并没有服用这枚丹药,而是将丹药装在瓷瓶里,又系了个香囊,每日携带。

    墨珣本身对术士给宣和帝炼制的丹药并未报以厚望,他甚至觉得宣和帝用了这样的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缠绵病榻。只是,他没料到宣和帝竟是没有服用,而在殿外,他也并没有觉察出宣和帝有什么异样,顿时就对那些术士好奇起来。

    按理说,墨珣在徽泽大陆时也斩杀过无数的邪修,收缴了不少邪修的储物戒,对邪修的功法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而邪修与正派修士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邪修害人”。

    邪修会通过从人的身体上汲取自己所需要的精气、灵力,再将之转化成修炼所需的养分。而凡人被邪修汲取精气之后,轻则短命,重则当场身亡。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邪修都是直接吸食凡人的精气,有些为了避开业果和天道的耳目,也会采取各种不同的方式。像宣和帝这样也算是其中的一种,虽然他并没有亲手将那些哥儿杀死,但最后受益人却还是宣和帝。

    还有有些修士则是专门盯着邪修,待到那个邪修的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再以“替天行道”的名义将邪修铲除并将邪修的修为夺为己用。

    有些修士虽然自喻正派,却是道貌岸然,暗地里的龌蹉并不少,

    正派修士则是汲取的天地之间的灵气,再转化为自身可用的部分。

    但按照邪修与正派修士的修炼速度来看,自是邪修更快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修士铤而走险,冒着会被天道惩罚的危险也要修炼邪术了。

    墨珣对邪修的体系知道得并不确切,充其量就只是知道罢了。而他本身也不是天道,自然不知道天道是如何想的,最后又要如何清算。

    宣和帝真是一时兴起,将墨珣带了到炼丹宫里看了一眼之后,就又不管他了。导致墨珣在大理寺的同僚无论如何都猜不着,宣和帝当日将墨珣召进宫里到底为的是什么。

    现在在关键衙门的老臣,无非就剩下师明远和年衣柏了。之前师明远得了宣和帝的传位密诏,已经惹得多方势力观望起来,现在又私下召见越国公的干孙子,保不齐还有别的动作

    过年的这段时间,宣和帝是不怎么处理政务的,但他让人去查钱正新的事却也一直没有落下,反而盯得很紧。

    早朝暂停,但宣和帝年年都办了年宴,今年也不例外,朝臣们全都在邀请之列。

    因为雅砻与大周已经进行了和亲,是以自从五翁主出嫁的那年开始,每一年的年宴,雅砻都会派人到大周来朝拜祝贺。

    大周周边的其他国家则是想起了,才会来,自是不如雅砻来得勤。

    在大周的官员眼中,雅砻这是在蓄意讨好大周了。

    诨右图上位之后,更是不断地亲近大周,颇有种附属国的感觉。

    宣和帝大概是因为五翁主的缘故,对雅砻“爱屋及乌”,并未因为雅砻只是一个小国就忽视它,反而每一年都以礼相待。

    原先还有朝臣向宣和帝提议,说是雅砻那么小,犯不着每次来周觐见都由宣和帝亲自面见,只消由礼部的人安排便可。我大周泱泱大国,就算是手下随便露点东西也够雅砻吃上一年了,何须这般礼待

    但反对意见也甚浓,毕竟大周自比礼仪之邦,怎么能因为雅砻太小就看不起对方呢

    朝堂上就此事也是争论不休,争到宣和帝被他们吵得既头疼又心烦,瞬间沉了脸。只觉得最近朝臣是不是都闲着没事,这才揪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个没完。

    “是不是都没事干了”

    宣和帝此言一出,原本还争执不下的两边这才噤了声。

    宣和帝直接给挑起这个话题的官员安排了一个忙差,也不管是升是贬,只让他安心自己的公务,别没事找事。

    朝臣们被宣和帝露的这手吓到,一个个心里都各自琢磨起宣和帝对雅砻的态度来。

    本来朝臣们也没觉得宣和帝与雅砻的关系有多好,但现在看宣和帝对雅砻使臣的态度,那也是多有维护了。

    之前,宣和帝非要将五翁主嫁到雅砻去,朝臣们也无法理解,今次对雅砻多有维护,也令人费解

    总之,宣和帝的行事越发没有章法了。

    今年,雅砻也派了使臣来周,但却并不是墨珣认识的涂察克了。好在墨珣之前到过雅砻,对这个使臣也有那么点儿印象,似乎什么小整事的孙子。

    雅砻的小整事也有实权,也掌管了一定的国事。只是,墨珣当时在雅砻住的时间并不长。虽说是大周派去的使臣,但也不好去探听雅砻那边朝堂上的私事。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墨珣在雅砻也算是外邦人,对方自然也是防着他的。

    墨珣这是从雅砻回来之后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年宴,所以,他也不知道之前雅砻使臣到大周参加年宴,礼部是怎么个安排法,也不知道宣和帝对雅砻的使臣有多少礼遇。然而,墨珣乃大理寺丞,哪怕是雅砻使臣到了大周,他的职位也不会跟雅砻使臣有正面接触。只要按照礼部安排,谨言慎行便可。

    年宴算是大宴,墨珣早前也曾参加过,而此次的年宴比起上回来说更为盛大。或许是有外邦在场,正是彰显我大周综合国力的时候,所以才会一年比一年奢华吧。

    墨珣远远瞧着,觉得宣和帝脸上也满是喜庆,比起上回宣和帝召见自己的时候,明显是心情好了许多。而且,墨珣仔细辨认了一下,宣和帝脸上的那些都是切实的笑,就连他偏过头去跟皇贵君说话的时候,语气里的笑意都是掩不住的。

    墨珣暗自挑眉,只觉得眼前这幕由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林醉本是提心吊胆的,但之后宣和帝就再没有召见墨珣了。时间一久,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去,只当是墨珣确实是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

    此番进宫,林醉也跟在墨珣身边,打定了主意要暗自观察了宣和帝一番。只是他的位置离宣和帝尚有一定的距离有些远,只能看到宣和帝的大体轮廓,却是无法细看宣和帝的龙颜。

    林醉有些懊恼,却不知道自己此时能看得清,尚且是因为他与墨珣修炼的缘故。若换做旁人,怕是只能靠着周围的人才能分辨出宣和帝的具体位置。

    宣和帝这几年对雅砻的态度很好,自然也就让雅砻的使臣每次来到大周都有宾至如归之感。宣和帝对雅砻使臣多有包容,就连他们不识大周礼数的事都不怎么计较。更有甚者,就算他们做了什么不雅、不礼貌的事,宣和帝都是一笑置之

    正是因为宣和帝这般纵容,将雅砻的使臣都养刁了。

    原先,雅砻那边虽也不服输,但却是打心底里知道雅砻与大周的差距。哪怕是跟大周较劲,却也不敢这么直来直往。但经了宣和帝的姑息,他们倒也开始趾高气扬起来。

    礼部的人是叫苦不迭,礼部尚书被下属搅得头疼,便也只得去向宣和帝告状。但宣和帝摆明了不以为意,“雅砻的使臣不就到大周来待一个月”

    礼部尚书多说几句,宣和帝便面露不耐道“礼部竟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了还要来烦朕朕养你们是来为朕分忧的,不是让你们把麻烦都往朕面前堆的”

    如此一来,礼部尚书哪还敢再说,只得夹着尾巴溜了。回头又将宣和帝的话照搬,把下属痛骂了一通。

    “恭祝大周皇帝福寿延绵,祝大周山河太平,谨代表我雅砻送上贺礼”雅砻送来的贺礼其实早就已经让礼部的人按礼单查收入库了,这会儿倒也没有再另外将礼物带上来,只是让人把礼单递到宣和帝的面前。

    宣和帝从内监处接了礼单,意思一下,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而后就又随手递给了内监,让他拿了下去。

    宣和帝面带微笑地颔首,“雅砻的诚意,朕已经感受到了”他这么说着,却又话锋一转,“但是朕有些问题,想让雅砻的使臣为朕解惑。”

    按照以往的惯例,宣和帝收了礼物之后便会“赐座”,之后便是上菜和上大周安排的歌舞了。

    雅砻的使臣倒是没料到此次,宣和帝直接就把人给叫住了。

    墨珣见似是事有意外,便也朝着上首望了过去。

    此时,不单是墨珣,就连其他的官员都一并看了过去。宣和帝总是语出惊人,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是“解惑”,也算不上什么难事,雅砻的使臣便点了头,“大周皇帝请说。”

    “当初,雅砻来大周求亲的时候,以你们雅砻的圣药乞桑药珍为聘礼,以求娶我大周的翁主。”宣和帝说着,这就停了下来,等着雅砻使臣反应。

    大周的官员是已经习惯了,但雅砻使臣一年也就来这么一趟,别说是跟宣和帝了,就是跟礼部尚书也熟不到哪里去。

    所以,雅砻的使臣在等宣和帝接下来的话,而宣和帝也在等雅砻使臣给回应

    一时间,两边都沉寂了下来。

    最后,还是宣和帝清了清嗓子,补上一句,“是也不是”

    雅砻使臣这才知道宣和帝是在等自己发话了。使臣站在大殿中间,仔细琢磨了一下宣和帝的话,确认无误之后才点头道“确是如此。”

    宣和帝颔首,“乞桑药珍可使人长生不老、死而复生”

    “”雅砻使臣没想到宣和帝要问的是这个,但稍作细想,便也能知道宣和帝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了想必是已经试过了,却没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这才又问起。

    雅砻使臣心中鄙夷,没想到大周的皇帝竟还信这种东西。但此时他身在大周,却也不得不答,“乞桑药珍是我雅砻的无上圣药没错,可是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功效,我也不知道。”

    本来这个“乞桑药珍”就是雅砻一直传到现在的,诨右图说要送给大周皇帝的时候,在雅砻也引起了轩然大波。可诨右图是新晋的雅砻大王,这个“乞桑药珍”自然也就传到了他的手上,他要如何处置,别人哪能多说

    宣和帝本来还面带笑意,却在顷刻间褪了个干净。这会儿他看向雅砻使臣的神情都不大对劲了,“这么说,你们雅砻是空手套白狼了”

    “”雅砻使臣不大明白宣和帝的话,本来他们来的时候也没跟宣和帝保证过服用了他们雅砻的“圣药”有那种效果。只是这个东西在雅砻十分珍贵,送到大周来,也正是向大周皇帝展示他们雅砻的诚意罢了,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

    朝臣们听完了这个使臣的话,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当初雅砻使臣送来“乞桑药珍”的时候,他们心中可谓是又惊又喜的。可现在,一听雅砻使臣说出的话,却只剩下“惊”了。

    他们心里想的,也跟宣和帝说的一样雅砻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墨珣虽然坐得不近,但此时大殿之中静得出奇。原本还左右邻座相互交谈的同僚早就已经静了下来,都等着看宣和帝要怎么做了。

    墨珣当初因为“乞桑药珍”的事,被冯维正以及翰林院的其他同僚嘲笑,后来到了雅砻之后,他也在雅砻当地找人问过,甚至还询问过雅砻的巫医,可是却并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是以,墨珣现在听到雅砻使臣的话,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似乎眼前的这种“令人震惊”的情况,才是整件事应该有的正常发展。

    宣和帝大概是被雅砻使臣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给气到了,连着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将心中的熊熊怒火压了下去,耐着性子又问“那你们这个圣药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个”雅砻使臣顺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你是雅砻的使臣,你怎会不知”宣和帝的声音不自觉就拔高了几分,手上也是下意识就用了力,扣住了龙椅了扶手。

    太皇贵君坐在宣和帝身边,自然也听到了使臣的话,与其同时,他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

    太皇贵君没料到雅砻的这个“圣药”,其实根本就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神奇,甚至还颇为恶毒。

    此时此刻,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脑海里竟是浮现出了父亲死时的惨状

    父亲会死得那般凄惨,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雅砻的这个圣药

    太皇贵君此前一直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开口为钱正新求药,这才导致了宣和帝偷偷赐了毒药,让钱正新饱受折磨而死,现在想想,说不定宣和帝也被雅砻蒙在鼓里了

    太皇贵君此时也不管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便很快地为钱正新的死,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他不想在遭受心灵的谴责,而雅砻,却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太皇贵君这段时日,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寝宫里“修身养性”,不敢再跟宣和帝见面。可今日是年宴,是一年一度的大宴,避也避不开,若是他真的躲在宫里“称病不出”,还指不定宣和帝心里会怎么想。

    然而,他此时十分庆幸自己到了场,否则不正错过了

    当面听见,与背后再由人将此事传到自己耳朵里,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了。

    “皇帝。”

    太皇贵君伸手按住了宣和帝握紧的拳头,忽然发声,“钱相正是服用了他们雅砻的圣药才会死得那般凄惨,此事,皇帝打算怎么处置”

    太皇贵君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咬字清晰,更是让雅砻使臣听得真切。

    雅砻使臣突然听到太皇贵君发话,立刻抬起头朝着太皇贵君看了一眼。

    太皇贵君也正盯着站在大殿之中的雅砻使臣。他的眼里透着满满的恨意,竟是恨不得将父亲所受的苦全都加诸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宣和帝发怒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敢来招惹,更别提像太皇贵君这样,还伸手将宣和帝的手给拢住了。

    如果换作是平时,宣和帝恐怕早就将太皇贵君的手甩开了。但今日,太皇贵君的话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哪里还会计较太皇贵君的动作呢

    宣和帝反手拍了拍太皇贵君,只让他稍安勿躁,这就转而厉声对雅砻使臣道“你们雅砻的圣药,连你们雅砻的人都不知道是何作用,这就敢作为聘礼献给朕”

    宣和帝这么说着,立刻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正如太皇贵君所说,钱丞相,正是服用了你们雅砻的圣药之后,才会饱受病魔的折磨,连死都不得安生”

    雅砻使臣被宣和帝变脸的功夫惊了一下,却又听得宣和帝将丞相的死怪罪到雅砻头上,想都不想便立刻反驳道“这怎么能怪雅砻呢涂查克来求亲的时候也没说乞桑药珍能什么起死回生、长生不死啊”

    “”

    雅砻使臣的反驳确实很有道理,就连大周的官员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应对。然而,宣和帝和太皇贵君说得也很有道理啊你们雅砻拿了“圣药”来求亲,结果大周正儿八经的翁主被你们娶回去了,却没想到那个“圣药”根本就是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简直是把大周当猴耍了一样

    别说是宣和帝和太皇贵君了,就是在场的官员也都义愤填膺起来。一个、两个瞋目圆瞪,看起来就像是要捋起袖子冲上去跟雅砻使臣干架似的。

    “既然你们的乞桑药珍是圣药,那总该有点什么效用吧”宣和帝见雅砻使臣竟还巧言令色,越发怒了。

    本来,宣和帝今日挑起这个话题,也不是真的为了要问雅砻使臣关于“乞桑药珍”的效果。

    早在几年前,他命术士将“乞桑药珍”加入丹药之中服用了,毫无效用,便已当这个“圣药”从来没有存在过了。

    而他今日会提起,本就是打算将钱正新的死栽赃到雅砻身上。本来他是打算自己提的,却没想到太皇贵君也是上道,帮他把话题引出来了。

    宣和帝为了钱正新去追究雅砻的过失,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可若是从太皇贵君口中说出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太皇贵君是钱正新的亲生儿子,之前既然会开口为钱正新求药,此时便也可以开口让宣和帝为钱正新主持公道

    但是,宣和帝也没料到雅砻竟然敢送这样一个东西过来

    不

    应该说是,宣和帝根本没料到,自己亲自问诨右图要的所谓的“圣药”,竟是个没什么屁用的东西

    难怪诨右图答应得那么爽快

    指不定在背后还怎么笑他傻呢

    宣和帝本来只是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却没曾想,这回是真把自己给气到了

    宣和帝现在能感觉到自己周身发烫,一想到诨右图正笑了自己那么多年宣和帝就险些坐不住,要从龙椅上跳起来了。

    他这些年,待雅砻也是客客气气的雅砻使臣来周,他每一次都以礼相待那些雅砻人,肯定一边来朝见,一边又在暗地里笑他是个冤大头

    宣和帝觉得自己头上的筋在一个劲地抽着,越抽越紧,越抽越疼,竟是像要崩断了一样。

    他一想到刚才,使臣那样嘻嘻哈哈地祝他“洪福齐天”,说不定,正是在笑他傻,而不是因为不懂大周的规矩

    雅砻和大周也不是第一次来往,这么多年,竟是还没学会大周的规矩吗

    宣和帝此时双眼通红,心跳得厉害,正想大吼一声,以泄愤。

    雅砻使臣被宣和帝这么一问,立刻沉思了起来。

    “乞桑药珍”从上古传到现在,应该也经历了数百年了。虽然之前使臣也曾听说过有“起死回生”的传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谁又会信呢

    再者,不说是大周了,就说雅砻那边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知道“乞桑药珍”的真实来历和功效。所以,宣和帝这么问,还真把他问住了。

    他又没吃过,只知道是个国宝。

    宣和帝一看雅砻使臣无言以对了,再也忍不住,直接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们雅砻可真是好样的将朕耍得团团转”

    雅砻使臣就算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宣和帝这个状态不对劲了,“大周皇帝不要乱想,我们雅砻并没有这个意思。”

    宣和帝眼睛一眯,“没有这个意思”他头疼得厉害,眼下只想安静地歇上一会儿,不再去想这些琐事。然而,他这会儿需得将雅砻的事先料理清楚,“那你倒是跟朕好生说说,你们雅砻是什么意思来求亲,拿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就当是聘礼,还吃死了我大周当朝的丞相”

    宣和帝这么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们雅砻是想毒死朕”

    宣和帝话音刚落,朝臣们一片哗然,原本还安静的大殿当下便嘈杂了起来。

    墨珣能清楚地听到身边同僚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个雅砻什么意思难道真是要毒害皇上”

    “居心叵测啊”

    “难道是想跟大周打仗”

    雅砻使臣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沉默了片刻,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被宣和帝扣了一顶“毒害大周皇帝”的帽子。使臣登时也急了,在大殿上手舞足蹈地说“我们雅砻并没有这个意思,请大周皇帝不要随便曲解雅砻的好意。乞桑药珍是我们雅砻的无上至宝,而大王将它献给大周皇帝,本来就是想跟大周皇帝交好的”

    雅砻使臣本来说大周话就说得不怎么顺溜,之前虽说学了一些,但毕竟不是雅砻话。慢慢说还可以,这下一着急,说起来便有些语无伦次了。

    宣和帝现在已经被气得快要丧失理智了,自然是不耐烦听雅砻使臣说话。他伸手扶额,嘴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眉头皱得死紧。

    此时大殿中的烛光竟是耀眼如斯,将宣和帝觉得自己的双瞳刺得厉害,只得难耐地眯起眼。

    “来人将雅砻来使尽数拿下全都关押起来”

    雅砻使臣当真是没想到宣和帝初时还和颜悦色,这么突然就变了脸。而且,这个“乞桑药珍”明明是宣和帝自己提出来要的,怎么现在反而怪到雅砻头上了

    宣和帝这么一喊,禁卫军很快就出现了。

    站在两侧的雅砻来使当即就被禁卫军围住了,而站在殿中的使臣一见,顿时也有些慌起来。“大周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

    宣和帝已经不想说话了,只连连摆手,示意禁卫军快些动手把人都拿下。

    “是你自己问我们大王要乞桑药珍的,怎么现在还要赖我们”因为在殿内的使臣表现得十分愤怒,这也使得一旁的其他雅砻人跟着反抗起来。

    一时间,大殿之中立刻变得杂乱不堪。

    这也使得宣和帝的头变得愈发疼痛难忍,他一边用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了两侧的太阳穴,一边咬牙忍耐着。

    马公公见状,赶紧取了随身携带的瓷瓶要递给宣和帝,岂料宣和帝头疼难忍,也顾不上身边来人是谁,一把将马公公挥了出去,瓷瓶也跟着被打落在地。

    瓷瓶本身圆润,让宣和帝这么一扫,直接就顺着台阶往下滚,一下子也滚出老远。

    在旁伺候的小内监手忙脚乱地去捡,而雅砻来使与禁卫军僵持上了

    如此一来,这个年宴竟是从一开始就已经一团乱了。

    墨珣一边注意着宣和帝的反应,一边拉住了林醉的手,“别怕。”

    “我不怕。”林醉只是没想到好端端地进宫参加一个年宴,竟还有这些事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现在见墨珣朝自己伸了手,他便也往墨珣的方向挨了挨,好离夫君近些。

    除了马公公之外,齐公公身上也备有丹药,自此也顾不上什么,赶紧将丹药倒出来,在宣和帝身边一个劲地喊“皇上,皇上”,企图将宣和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宣和帝咬紧牙关,太阳穴正是微凸,而脑袋里似乎有工匠在敲敲打打,竟是恨不得将这脑袋摘了去

    齐公公这么连声的喊,非但没能让宣和帝回神,反而让他越发头疼起来。

    在宣和帝身边的太皇贵君和皇贵君都被此时宣和帝的异状吓住,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关注雅砻使臣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