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认识醉云乡的弄月公子?”小二在旁边听着,不觉有些诧异。这几位姑娘看起来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身边的丫鬟居然认识南风馆里的小倌儿?
平阳等人听他这么说,也目露异色,看向红玉。
好在红玉机灵,紧急关头也知道救场:“都说醉云乡的弄月公子才色无双,主子们没见过,奴婢有次在闹市上倒是见过一次。当时城西侯员外家的公子和徐记粮行的徐老板为了争他在闹市上大打出手,结果谁都没落好,所以奴婢对此事印象深刻,”红玉边说边状似无意地扫向屋内,“都说弄月公子性情乖张,没想到和柳大人却是交情匪浅呢。”
这话说得漂亮,既摈除嫌疑,又重新把矛头指向柳翊。白药听着,心里不觉叫好。她从前怎么没发现红玉的机灵劲儿呢?父亲把红玉派在她身边,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事成之后,她一定要好好犒劳红玉。
“柳大人约见的果真是弄月公子?”安阳忍不住发问。平阳和白药都是小女儿心性,有的事不会深究,她却不能坐视不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柳翊到底动了肝火,也忘了身为臣子的谦卑,言语上明显带着轻慢。
白药看着柳翊依旧稳坐桌前,对着安阳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窃喜。安阳是尊贵的皇家公主,平日里虽温和谦逊,但自尊心极强,对于皇室尊严很是在乎。柳翊此举,不啻于挑衅,安阳必然会以她的方式给柳翊个教训。想到近日一直在利用安阳她们,白药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只是安阳和平阳虽然都是她闺中好友,但自己重生之事毕竟匪夷所思,她们若是信任自己还没什么,若是不相信以为她是信口胡言,传出去反而打草惊蛇。另外就是,重生之事事关天机,她不将此事说明,也是怕给她们招来天谴。
安阳又问道:“那敢问柳大人约见弄月公子所为何事?”
柳翊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傲慢无礼的样子,惹得素来轻视礼教的平阳也沉不住气:“柳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知道本朝规矩严禁官员狎伎?你知法犯法,私下约见娼家该当何罪?”难怪白药一直想退婚,原来是柳大人私下如此不检点。且不说此举传将出去会害白姐姐颜面尽失,单是他自身仕途,恐怕也难保。再者说,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小了不过是柳翊文人风流,未免放浪些。说大了,便事关国朝威严。朝廷新晋侍郎无视国法公然狎伎,岂非视国法如无物。后一点和安阳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安阳也不说话,面沉如水,看着屋内。
柳翊听着这话方才缓缓起身,朝白药走去,并不看两位公主一眼。那气势婆有些吓人,白药忍不住腿软,要不是红玉和子芩暗中扶着她,她可能就跑了。
然而柳翊只是走近几步就停住了,看着白药轻笑道:“我约见的是何人我家娘子恐怕最清楚,两位若是想知道,问她就是。”
白药见他把这烫手山芋又往自己身上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上仍是字斟句酌地颤声:“前几日柳大人约见妾身,妾身想着男女私下见面于理不合,加上这两位贵客有约在先,故而拒绝,没想到大人你却……若不是今日偶然至此又突生此变故,妾身竟不知大人你……”
“要我说这外面定然是有人蓄意捣乱,绝不是走水。要是错了,我便任你处置!”“吱呀”一声,伴随着粗犷的男声,对面的厢房门开了,滚出个紫色圆球。
这圆球,哦,不,是着一身紫衣的徐记粮行老板徐福看着对面这一群人,不觉迟疑道:“咦,你们都聚在这里作甚?”
众人不知作何解释,连白药都因为心虚而及时闭嘴。这时又有一道软糯的声音响起;“依我看,分明就是起火了?要是我没说错,便罚你一个月不许沐浴。”这声音明显是个男人的,原本并不难听,此刻因故作柔弱和娇嗲,反倒引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下一刻,伴着一阵浓郁香风,一个红色身影出现众人眼前,惹得白药不由瞪大眼。
他奶奶的,她就知道这小娘皮靠不住。戏子无情表子无义,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想买通弄月去帮她陷害柳翊。他现在要是揭穿她,她这张老脸可不知道要丢到哪里去。白药心急火燎的,越急反而越想不出对策,只能狠狠瞪着弄月,警告他别想多事。
那弄月看着白药,忽然无限娇弱地缩进徐福怀里:“徐老板你看,那姑娘一直瞪着人家,真是吓人。”
徐福美人在怀,英雄气概倒长足了,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吗?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然而一俯首,却尽可能轻柔地抚上美人香肩,“弄月美人儿别怕,有我在呢,她们不敢把你怎么样。”哄小孩儿的温柔语气再次引得安阳她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徐福没认出她们,她们也没必要暴露身份,自然也不能跟他计较。
“怎么都不进来?难道当真走水了?那本王岂非半个月不得沐浴?”又是一道男声插入,带着一股浓郁花香,出来个玉面金冠的男子,正是久居京中的平南王林槐。
安阳仔细嗅了嗅,那味道,居然是玫瑰香!
林槐看着门口众人,一眼认出平阳和安阳,颔首示意后道:“又没走水,聚在一起做什么?”
平白闹出个乌龙,安阳也不好多说什么。看样子,弄月是平南王他们约来的,估计是红玉没记清,才误以为是柳翊约见的。既然不是柳翊的客人,她也不便多问。毕竟朝廷规矩管的是朝廷命官,平南王这样的闲散王爷,她拿他着实没奈何。只是堂堂一个王爷居然狎男倌,这人品想来也是……
“既然是误会,那就请柳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失陪了。”安阳示意平阳道。浓烟虽然消散不少,但是身上似乎又染上隔壁两人身上的艳俗香味,安阳有些不喜。
白药听她这么说,立马转身跟上。看情形,她也知道计划成功无望,加上弄月又莫名其妙和徐福混在一起,她担心他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巴不得和安阳她们赶紧离开,自然不想逗留。
“娘子且慢。”柳翊忽然伸手拦住白药。
“你还有何事?”白药不耐烦地看着柳翊。他最好别想揭穿她,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她都想好了,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安阳她们就算怀疑也不会说什么的。真要逼急了,她就说出看到柳翊在南风馆陪酒的事。都是她的朋友,在这种事上,没道理不替她着想的。
“出门时走的急,没带银两。劳烦娘子替我把酒钱结了。”柳翊晃着竹扇,坦然自若道。
平阳立马看不过去,想上前理论,却被安阳拉住。
白药闻之气结:“怎么柳大人和人吃饭,都不知道要带银两的?”
“约我的是个金主,说过以后她来养我,故而未带银两。现在麻烦娘子了。”听着话风,分明是要将人养在深闺的架势。这通常都是男人对女人说的话呀,柳翊一个七尺男儿,被人这般承诺,不但不觉着被羞辱,反倒有引以为傲的架势,还真算是难得。
白药又气又恼,也懒得管他一直娘子娘子的叫自己的事,丢下一把碎银,便拉着安阳她们匆匆忙忙走了。
也难怪她羞恼,因为说这话的正是她自己啊!当时她和柳翊私下已见过很多面了,那一日风和日丽,白药带着两个丫鬟偷偷溜进柳府。那是她第一次进柳府,不免被府里寂寞荒凉的景象吓了一跳。成丛的花木半死不活,当时是初夏,院子里却只有野蔷薇顽强地爬过一径荒草,顽强地开出几朵浅粉小花。剩下的便是大片的苍翠野草,有的地方已经长得齐腰深。除却柳翊几人住的屋子稍稍齐整些,其余的不是屋顶破了便是柱子塌了,没窗子的那都算好的,结着半指厚的蜘蛛网的就算是顶好的。据说这院子算是柳家的祖产,庭院甚是宽敞,格局也别有洞天。只是柳翊是闲职,手头拮据,并无银钱修整屋子。
白药来了没多久,便带着蔺瞿和李叔他们去院子里拔草种花,然后又请了工匠来修整屋子。刚开始柳翊并不想她做这些,可架不住白药一腔热情呀!柳翊没办法,就拿了银子随白药折腾。可是宅子里连地砖都完整换过一次了,柳翊那些银子却一分不曾动过。于是柳翊便动了怒,堂堂男子汉花女人的钱,分明是在羞辱他!
白药这下就委屈了,她收拾屋子是自愿的,哪里就伤他面子了?再说了,她用的是她多年来收集的草药卖得钱,也不算是拿白家的东西贴他,怎么就不行了?小姑娘一委屈就抽抽搭搭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柳翊被她哭得心烦,只好让步。小姑娘乘胜追击,终于许下要养柳翊一辈子的豪迈誓言。
等寒冬的第一场雪落在京师,院子里新种的的腊梅花吐出娇蕊时,柳翊耐不住白药明示暗示,派李叔登门提亲……
如今时过境迁。再想起这些,除了悔恨自己的愚笨,白药心里已激不起一丝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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