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药陷在血色梦境中。梦里忽而是柳翊和她月下对酌,忽而是她在侍弄草药,忽而又是柳翊和白芷耳鬓厮磨的亲昵模样,更多的是血……
昏昏沉沉中,是子芩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入耳中。
“哎呀,二小姐,你别不信啊。当时不知道多凶险呢,要不是新姑爷和六王爷出手相救,咱们小姐准得受伤。不过也怪六王爷,要不是他非要押着什么犯人和咱们抢道,小姐早就顺顺利利嫁进柳府了。”子芩赶到白药身边时,马六的尸首已经被拖走,因而没有看到血腥场面,因此也很快恢复过来。
白芷并未搭话,却是白萱在旁边打趣:“依你这么说,就只能谢新姑爷?”“那可不是,靖王的犯人跑出来了,他本来就该补救啊,救咱们小姐那也是她的分内之事。”“照你这么说,柳大人他是咱们的准姑爷,他护着自己的妻子不更该是分内之事吗?”子芩被辩得答不出来,急得干支吾,其他婢女不觉哄笑起来。
“哥,你怎的总欺负子芩?”
听见白药声音,众人一齐拥上前来。白萱仔细看她脸色:“醒了就好,你这一昏可把我们吓坏了。还有哪里不适吗?”白药看着白芷也在人群中,略显不郁,却还忍着对白萱笑道:“没有,我很好。爹爹呢?”“没事就好,爹正和妹婿一道安置前来贺喜的亲眷。你好好歇着,我去和爹他们说一声。”
因着白家深沐皇恩,是而来贺喜的宾客甚多。因此突经此变,安置起来就更是麻烦。白家老父白珏一直忙到入夜,才踏进长女居住的杏林居。白药彼时正看着桌上的一堆事物发呆。
“丫头,药吃了不曾?”白药见是父亲,乖巧一笑:“已经吃了。女儿没什么大碍,爹爹莫要担心。”白父探手摸她脉搏,摸着甚是平稳,才安心些。只是看她神色仍是有些委顿,人也不似往日般有朝气,不觉有些心疼:“别怕,那些贼人都已伏诛,再不会有人敢伤你。”白药低低回应,仍是不大有精神。
白父看着桌上事物,都是些珍贵补品,心下了然,笑道:“柳翊这孩子对你还算有心。我听说他为救你奋不顾身的,还从马车上摔下来,你可得记着。”白药垂手不语,白父只当她害羞,转而笑道:“你在家将养些日子,养好身子了,爹找人再挑个吉日,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柳府。”
“女儿不想嫁他!”白药忽然激动起来。自己和柳翊已是覆水难收,虽要复仇,也实在不必将自己搭进一场注定破裂的婚事中去。若是能借着今日之事,将这场婚事退掉,那于她于白家声名都是有利无害的。
白父不知她这番心思,颇感意外:“这是为何?不是你倾慕他才学出众吗,怎么今日却……”白药面上一红:“我何曾说过自己倾慕他来着?”“那又是谁日日誊写他的那些诗文,还天天研究着怎么和它;又是谁溜出去看他和人斗弈?”
……
白药尴尬半晌才回神:“这些都是白芷告诉你的吧。”自己做这些事时只有白芷撞见过,除了他,再不会有人跟父亲提起的。“你别怪她,她也是为了你好。平时粗枝大叶的,这种事倒还知道害羞。当日柳府上门求亲,要不是她提起这些事情,只怕爹爹早就一口回绝。”
“可是今日之事,女儿着实害怕。别人家的小姐成亲之日顺顺当当的,偏生我却遇上这种事。女儿想着,或许柳侍郎并非是女儿的良配,故而有此祸端。”白药不便直言,只能找借口。
白珏对几个孩子向来慈爱,此时不知情理,见白药这么说,仍在安慰她:“丫头啊,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怎可说断就断?成亲之日出些状况的也是的,哪里就你一个?就说工部徐大人,他和礼部张大人是对头,成日里斗个不歇。赶巧两家又同时办喜事,这一家娶媳妇,一家嫁闺女,还要比个排场时辰什么的。结果无巧不成书,送亲的和迎亲的撞在一起,却是张家的小姐嫁到徐家做了媳妇,徐家的准儿媳送去了张家的准女婿家,现如今这两家不也化干戈为玉帛了?他们读书人尚且不论这些福祸运势什么的,咱们将门之家,难道还计较这些。”
白药闷不吭声,徐家和张家的事刚在坊间流传时她就知道了。爹他平日里不会去听那些坊间流言,所以不知道实情。他们那才不是什么无巧不成书,分明是那徐家少爷垂涎张家小姐美色,张家小姐倾慕徐家少爷风流,两个人私下里有了来往。可是两家父亲不和,眼看着成亲没指望,索性安排了一出嫁错郎娶错妻的闹剧,最终遂了两人的心意,也化解两家矛盾。她和柳翊之间却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白珏见白药仍是不语,以为她还放心不下,只得劝慰她:“你若是还放心不下,就先静养些日子。等恢复过来,让你大哥陪着你去庙里上柱香,咱们再找楚天师来帮你们选个黄道吉日,保管你嫁过去顺顺利利,什么事也没有。”
白药实在耐不住父亲的殷切劝慰,忍不住开口道:“女儿,女儿和柳翊非良配,女儿不想嫁他。”
“这是为什么?不是你……”
“是!女儿初时确实仰慕他才学出众,品格风流。可是今日之事却教女儿知道他并不是女儿真正要的。女儿出身将门,自小见惯了哥哥和您或切磋武艺或骑马射猎,举手投足皆是英雄风流。柳翊他和哥哥和您都不一样,故而女儿才会……才会误许终生。今日匪人逼至近前,设若当时不是靖王殿下及时赶到,即便柳翊挡在女儿前面也是无用。女儿虽感念他舍身回护,如今想来却不免后怕。他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身遭不测,女儿恐怕还是难逃一死……”白药缓了缓继续说道,“想他七尺男儿,危难之中却连自保的本事也没有,又怎能护女儿周全。女儿想来想去,还是不敢嫁。”
白药的话有几分夸大,有几分确实情真意切。她自小长在父兄身边,习武之人的重情重义与一诺千金是耳濡目染的,才会误以为天下男子都该是这般。直至遇到柳翊,她方才知道人分几等,像父兄这样品格贵重的少之又少。难怪她会听到有人抱怨读书人一肚子坏水,如今想来一点不假。若是柳翊能像父兄一般品格,她不会死得那么凄惨,哥哥和父亲也不会被她拖累。
白珏捻着长须,沉吟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安心休养,一切等你好了之后再商议。”
白药乖巧点头:“女儿不孝,让爹爹费心了。”白珏叹口气,摸摸白药的脑袋就出去了。他这女儿一定是惊吓过度,才会说这些胡话。也罢,做父母的自然都希望子女好。既然白药提了,自己想办法帮她达成就是。好在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么思忖着,不觉就到了花园。白珏主意已定,招呼人过来。白府虽深沐皇恩,府邸华美阔气,但是白珏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因此家里仆从都精挑细选,个个都是信得过的。
贺魏见他招呼,立马上前:“主子,您吩咐。”
“去,让少主来见我,我有事吩咐。”
“是!”贺魏听完吩咐,立马就往南苑去。白珏见他身形,看来功夫又有长进。白珏又看看其他侍从,不由叹气。虽然是养在深闺,但是整日里见的都是这些铁骨铮铮的男人,也难怪白药会被文质彬彬的柳翊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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