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阴阳三十六式 > 第7章 姑获鸟
    这日阳光正好,恰好斜斜的照亮了府中大半的院子。这院落是城中最有名的富商的府邸,因院子深,没法一眼看到头。所以过往的行人都对着宅院十分的好奇。

    府邸的正院中有一妇人,长相清丽,能从她隆起的小腹看出,她怀有身孕。妇人右手拿书,左手微微扶着腰,口中念着诗词。可惜她心思不稳,没念上一两句就要抬头张望,或是心神不宁的踱步。这妇人,是这家富商的主母,小字令仪。

    她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拼命的揉搓着手绢,柳眉微蹙,贝齿咬住嘴唇。

    突然,门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小厮的声音,令仪眼前一亮,连忙赶过去,轻声唤道:“老爷。”

    “嗯。”来人从鼻孔挤出了一声闷哼,算是回应了。那男人穿得一身华服,面相猥琐,肥胖油腻,眉毛分得很开。他不顾周围的丫鬟仆人,上来就握住了令仪的胸,狠狠揉了一把。

    令仪忍着从心头涌出的恶心,没动。直到丈夫将手探入她衣服中,才垂头道:“老爷,妾身怀着身孕呢。”

    男人瞬间眼神就冷了下来,抬手想推搡妻子一把,手悬在半空中,想到妻子肚中的胎儿,忍住了。上一个都是女孩,这个该是个男胎了吧。

    早些年有算命先生给他算过,他这辈子不能有女儿。女儿都是生来克他的,得生儿子。他想到这,嫌恶地瞥了妻子一眼:就只会生赔钱货!他的手摸上了身旁的丫鬟,那丫鬟娇羞地一笑,并不躲闪。

    令仪好像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脸上没有一丝不悦,问道:“老爷,您今天去办事,见到阿姒了吗?”阿姒是她的大女儿,因为丈夫说女儿会影响他的财运,一出生就送去别处寄养了。今日他去办事,恰好会路过那寄养的人家。

    “阿姒?”男人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女儿的名讳。随口道:“没见着。”令仪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很快打起精神再问道:“怎么会呢!你今儿就从寄养阿姒那家的门口路过,怎么会见不到她?她如今会不会走路了?长得像不像我……”她心中盘算,丈夫一定是去看了,只是不想与自己多说。

    “不知道!”男人火了:“你问什么问?别来烦我!滚!”

    令仪见丈夫生气了,便不再说什么,只坐在一旁,努力不去看丈夫与丫鬟肆磨的模样。她的心很冰冷,再不是出嫁前年轻气盛的姑娘,生活磨去了她全部的棱角。这颗枯萎的心脏,只有在想起孩子的时候,才会猛烈地跳动一下。

    午后,令仪有些烦闷,想出门四处看看。丈夫心情好,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允了。她喜出望外,携着丫鬟匆匆出门,没走出多远,突然有人叫她:“令仪?”

    男人惊喜的声音传来,令仪抬头看,诧异道:“修远哥?”叫过之后,转头瞥了下丫鬟,犹豫一下,抿抿嘴改口道:“张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张修远看了看令仪有些憔悴的面孔,又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垂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有些落寞道:“考上了,就回来了。”

    "考上了?考上了.......那,那真是太好了......"令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嗯,我也觉得高兴。"

    接着,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令仪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遇到张修远,心中很高兴,只是喉咙被什么哽住了,生怕自己一张嘴,就会落下泪来。

    她只愣愣地看着张修远,脸上一片迷茫,恍如隔世。

    令仪与张修远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令仪的父亲是有名的老师,所以令仪也算是在书香门第长大,是十里八村首屈一指的才女。而张修远,是他们私塾里,最笨的学生。

    因为笨,所以背书背不下来,所以成绩最差,所以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私塾的人。有时候天都黑了,他还留在这。

    有一日,月亮都爬上枝头了,他还一个人坐在书堂里。令仪帮父亲取东西,看到隐隐亮光的书堂,有些惊讶。推开门看到了张修远瘦削的背景,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还留在这儿?”张修宇回头见是令仪,有些害羞,低头道:“因为今日,书没背完。”他暗自神伤,抬头问令仪道:“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读书呀!”

    令仪笑了:“哪里有不适合读书的人呢!慢了一些,不代表你做不到。”

    “那令仪,我读书做什么呢?”

    令仪道:“读书,为了考取功名,扬名立业”

    张修远又问道:“你不是男孩,不能考取功名,又读书做什么呢?”

    令仪瞥他一眼,咬唇道:“因为男儿做到的事情我也想要做到。我才不要像那些普通的妇人一样,嫁于□□,为人当牛做马,潦倒地结束一生。”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仰头,眼神中闪烁着繁星一般圣洁的光芒。像是世间最美丽的宝石被碾成了粉末,撒入了她的双眸。

    “那你是不想嫁人了吗?”张修远问道。令仪嘴角上扬,轻轻微笑:“当然要嫁人了。”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他问道。

    “不啊,”令仪害羞的垂头:“我没有喜欢的人,可我喜欢孩子。母亲说嫁为人妻才会有自己的孩子。”她说完之后才开始不好意思,面色绯红,瞪张修远道:“小书生,你净乱问!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不在这里陪你了!”

    "不问了不问了!"张修远连连摆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翻开书本,尴尬的翻了几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又提起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囫囵写几个字,故作无意道:“令仪,你会有一个好看的孩子的。”

    “瞧你说的,像是你能看到我的将来似的。”令仪嗔道。

    “我是说,你的孩子都会好看的。”张修远害羞道,心里默念:像你一样好看。

    令仪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故作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不赶紧背书,还在这胡说!你再背不下来,我就去告诉爹爹。”

    “别!别!可别!”张修远吓了一跳,轰的一声站起身,慌张到语无伦次。

    令仪看他如此紧张,反而笑了:“我骗你的,你别信呀!”

    因为我是傻子,所以信了。

    “张公子?”耳边传来了令仪的声音。他恍然回过神来,看着年幼的令仪的脸,与眼前这个憔悴少妇重叠在了一起,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是令仪?不,她才不是令仪!

    他心中总是记着。那个如骄阳一般灿烂的女孩。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从她眼前轻轻掠过。被盛开的鲜花勾住了裙角。

    而如今那个女孩现在在哪呢?为什么变成眼前的这幅样子?她明明那么高贵。难不成仙女都要落下凡间?变成一个妇人才罢休吗?他心中没有来由的难过。他总想着考取功名,成名立业,总有一天,他可以回来,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而如今,这一切,都在女孩水桶般的腰腹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分明问过她,令仪,你会等我吗?

    那是张修远要进京赶考之前,令仪跟着父亲。前去送一群学生。当时张修远已经是一个身材削瘦的青年了,他不再是班里最笨的学生,也不总是,躲躲闪闪的看人。趁着令仪的父亲与其他弟子交谈,他偷偷跑到一旁,抓住了令仪的手。令仪怕被人看到,让他快快松开。他说不,反而攥得更紧了,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令仪道:“令仪,你等我考取了功名回来,我就娶你。”

    令仪笑了,推开他的手:“你先考取了功名再说吧。”

    她不等张修远反应,笑嘻嘻地跑到了父亲身边,留张修远一个人在原地愣神。令仪看到他暗自神伤的模样,笑了,无声地冲张修远张了张嘴,那口型分明是“我等你。”

    不过三年,不过一千多个日子,却让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夫人,我们该回去了。”令仪身边的丫鬟突然开口道。令仪瞥了她一眼,转头有些怯生生地冲张修远道:“张公子,我今日要回去了。有空一定来府里坐坐。”

    “我知道了,一定。”张修远点头道。他目送令仪缓缓离开,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低头看手心,一片濡湿。

    令仪回到府中,也心神不宁。当年她因为父亲重病,不得已嫁给了当地有名的富商,可惜还是没有留住父亲的性命。这富豪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大字都不认一个,只想着娶了书香门第家的姑娘会脸上有光,便借此机会娶了令仪。

    他婚后依旧是之前那副荒唐性格,每日花天酒地,与丫鬟厮混。使得令仪在府中地位全无,人人可欺。

    张修远并没有来见令仪。

    令仪有些神伤,她躲在屋子里,没日只在屋内做未出生孩子的衣裳,累了就望着院子中的桃树与矮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孩子的衣裳有大有小,府里的婆子问她,她笑眯眯地回答:"大的是做给阿姒的。"

    那婆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有回话。令仪也不恼,自顾自道:"我们阿姒一定已经会走路会说话了,也不知道这衣服合不合身。"

    她扬起头,望着院子内的桃花,目光深沉道:"我昨儿梦见阿姒了,她白白胖胖的。在我梦里一叠声儿的喊我娘,我伸手想抱她,结果还没碰到她,梦就醒了。"

    入了夏,雨水一日多过一日。令仪的肚子更大了,有产婆来看过,说肚子尖尖的,像个男胎。丈夫喜出望外,严令不许她出门走动。她每日只能坐在房间里百~万\小!说,发愣。

    期间有一次,小丫鬟给令仪递了字条,是张修远送来的,说有急事找她。令仪看过字条后一阵心惊,趁人不备,在清晨偷偷溜出门去,见到了张修远。

    张修远见到令仪,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令仪的手:"令仪,我到今日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令仪垂头道:"也并没有太苦,只是负了你,还没救回爹爹的性命。"她抬头,明亮的眼睛看着张修远:"修远哥,是我对不住你。"

    张修远心里发酸,激动道:“令仪!若是我带你走呢?”

    “你说什么?”令仪吓了一跳。她慌忙摔开张修远的手,后退两步,惊诧道:“有女在室,莫出闲庭。我如今来见你,已经是不该,怎么能与你离开,败坏父亲的名声!”

    "也是。"张修远羞愧的垂下头,额角的碎发懦弱地垂落,嘴唇有些颤抖:"我怎么能,败坏了你的名节。此事,你就当我没提过。"

    令仪不再与他说话,转身离去。她转身时足够决绝,并没有回头一下,可走远了,就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隆起的腹部微微跳动了一下,令仪慌忙擦去眼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了孩子她也要把这眼泪憋回去。

    她还有阿姒,还有腹中的孩子。若是她无牵无挂一个人,一定就跟着张修远走了,可她不能扔下这两个孩子。

    阿姒,阿姒。她在心中反复念着,恨不得将这两个字刻在心上。孩子是她的全部,孩子是她摇摇欲坠时,却依然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如果没有孩子,这世界与地狱,并无两样。

    自那以后,张修远就再也没来找过她。令仪知道缘分已过,况且自己如今怀着孩子,不该耽搁张修远的仕途。

    令仪想到这,心里一阵憋闷。院子里有桃花连带着树枝坠落,她踱步过去,捡起几枝。

    夜已经深了,晚风徐徐吹过,带来了难得的清凉。令仪突然来了兴致,手持桃枝,在府中转了几圈,无意中走到了丈夫的卧房附近————自打她怀了孕,她二人就不住在一起了。

    令仪看到屋内明亮的烛光和窗纸上两个跳动的人影,想是丈夫又带回了哪家的姑娘。犹豫一下,想转身离去。突然,屋内丫鬟娇滴滴的软语从屋内飘了出来:"......你都是孩子的爹了,还这么不正经。"

    "我哪里是孩子的爹了?"丈夫□□的声音传出来:"我儿子还没出世呢,不做数的。"

    "哟,老爷蒙谁呢~我可不信。"丫鬟笑嘻嘻地挑逗道:"您外边不是还有个大小姐——夫人可日日夜夜念着呢!"

    "哪来的什么大小姐。"窗户上人影攒动,丈夫囫囵说道:"一出生我就叫人带到水边溺死了。孽种挡了我的财路,当然不能留她。"

    令仪手中的桃花摔在地上,散了一地。

    "你就不怕夫人生气?"

    "她生气算得了什么,念过几年书,就真把自己当天上的仙女儿了。我告诉你,她就是我养的一条母狗。生不出带把儿的种来。"丈夫的嬉笑声传来,屋内的喘息声逐渐变得急促:"赶明儿我撵了她走,把你抬成夫人。"

    屋内人还说了许多恶毒的话语,令仪已经听不清了。有泪水缓缓糊上了她的双眼。令仪骄傲的昂起头,不肯让眼泪流下,有千军万马在她心上碾踏,呼啸而过。

    她记得女儿出生时小小的模样。通红的身子,稀疏的黑发,还有微弱的啼哭声。像个小猫。她爱怜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女儿紧闭着皱皱巴巴的双眼,攥住了她的手指。

    无数个日夜,无数个黄昏和黎明。她千百次为这个孩子祈祷,千百次的祈求上天保佑这个孩子平安无事。

    原来,都是无用之功吗?

    有鲜血从她的□□缓缓殷出,琼液一般滴落,砸在散落了一地的桃花上。

    "阿姒。"她轻声叫着死去女儿的乳名,声音嘶哑,眼前仿佛卷起了满天的沙石。她如一个干渴的旅人,跌倒在最荒凉的沙漠中,然后她的丈夫笑嘻嘻地当着她的面,将一壶清水浇在了她眼前的黄沙之中。

    早知道如此,她该多抱抱那个孩子!她应该丢掉自己的懦弱,夺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简直要汇成一片汪洋。令仪腹中一片撕裂的剧痛,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厉地号哭出声,继而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恍惚中,听到了丫鬟婆子们的惊呼声,和丈夫愤怒的吼叫。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听着丈夫在房门外拼命叫喊:"当然是保小!就算是把她刨开,也得把我儿子给掏出来!!"

    她笑了,下身一阵阵撕裂的疼痛缓缓蔓延开,扯断了她全部的神经。好疼,她想哭喊,想尖叫,想说张修远,你带我走。

    可张修远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书生了,自己也不再是令仪。她把令仪弄丢了,只剩了这污垢不堪的躯壳,和无穷无尽止不住的眼泪。

    "老爷,小少爷没足月,怕是生下来,也活不久啊!"

    "我不管!!"门外的争吵声一浪盖过一浪:"你要是保不住我的儿子,就和他一起去死!听到了没有!"

    "真是作孽啊。"产婆小声唠叨着:"夫人,可不是我不心善,你变了鬼可别怨我。"她拿起冰冷的刀具,贴在令仪的肚皮上,闭上眼睛,划开了令仪的肚子。随着流了一地的鲜血,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孩被产婆抱出。

    一口鲜血从令仪的口中流出,混着眼泪,无声的砸在床铺上。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微弱,但是清晰。

    "孩子,我的孩子......"令仪喃喃道,她此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朦胧的幻影。她的右手奋力抬起,努力地朝啼哭声伸去————我只想抱抱我的孩子.....

    "老爷!老爷!生了!是个男孩!"产婆根本没看到令仪的手,抱着孩子喜气洋洋的快步走了出去,邀功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哈哈哈哈哈哈!"是丈夫欣喜若狂的笑声:"好好好,这真是天大的喜事!都有赏,都有赏!"有小厮眼疾手快的拿来了鞭炮,在大门外点燃,噼里啪啦一阵响。

    "孩子,孩子。"

    令仪的手啪的一声摔在床上,再也没了生息。

    ————你难过吗?

    不难过。

    ————你丈夫对你无理,你不难过吗?

    不难过。

    ————你丢掉了好姻缘,你不难过吗?

    不难过。

    ————你曝尸荒野四十九天,肉身皆被鸟兽啃食,你不难过吗?

    不难过。

    ————你的孩子未曾喝过你一口奶水,未曾叫过你一声娘亲,将来孤苦无依,受尽委屈,未及弱冠就会被继母虐待惨死,你不难过吗?

    .........

    难过。

    "那就去报复吧。"那声音嬉笑着:"反正你死的太惨,怨念太深,已经无法转世了,嘻嘻嘻......"

    令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府中的。她走的每一步,都有鲜血从肚子上的裂口流出。可是她是鬼,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丈夫依旧与丫鬟在厮混,她看都没看,径直走向儿子所在的院落————尽管孩子的哭声那么轻,可她一下子就听到了。

    她走到房间中,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婴儿,奶娘一旁熟睡着。令仪笑笑,抱起了孩子,口中咿呀不明的拍哄,扯开衣服露出了胸膛。婴孩大概是饿了,叼住拼命吮吸起来。

    ————"你的奶水是有毒的哦。"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令仪闭上眼睛,轻声念道:

    "阿母亲教学步虚,

    三元长遣下蓬壶。

    云韶韵俗停瑶瑟,

    鸾鹤飞低拂宝炉"

    孩子在她怀中,逐渐停止了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冰凉的泪水打在儿子还有些温热的脸上。令仪跪倒在地,看着儿子七窍流出了黑血,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对不起......"

    她努力收起眼泪,慈爱地抚摸着孩子冰凉的尸体,可紧闭着的眼睛还是渗出了满满的泪水。

    是不是再坐一会儿,梦就会醒,一切还会恢复原来的模样。是不是她还在书房中,有疼爱她的父亲,和不离不弃的小书生?

    她想变成鸟,想飞到苍穹之上,想问问苍天,为什么要如此薄待于她。

    她不过是想要有个孩子,

    这很难吗?

    有尖锐的羽毛从她娇嫩的皮肤中疯狂生长,一根、两根、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她的背后长出了粘稠的、还未张开的翅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恍惚,美丽的面孔被羽毛覆盖住,根根羽毛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嘻嘻嘻,你变成妖了。"那声音再一次响起。她垂头,有一只蜘蛛爬过。

    是啊,她变成妖了,

    在鲜血淋漓的绝望和痛楚中变成妖了,

    怨不得她。

    相传有妖,为产妇所化,正月夜出现,其声似小儿泣,喜取人女子养之,至有小儿之家,即以血点其衣为志。

    此妖,是谓姑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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