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元志邦吓得全身簌簌发抖,软脚的跌坐在地。
由人变虎的季绍威更是惊骇至极,但他无法说话,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手成了爪、布满毛,他惊恐的发现他不再是人,成了兽!
“将、将军成了老老虎?!”元志邦脸色苍白、吃力的说着。
我我成了老虎?!
季绍威惊愕开口,但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只听到野兽的吼声。
不!不!不!不!他使尽力气狂叫,但听到的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吼声。
元志邦看着在眼前朝自己狂吼怒叫的老虎,下意识的往后挪移,难过的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巫师的诅咒成真,将军要怎么办?!”
季绍威无法接受,他一直狂喊,吼到力气用尽,拚命喘息,仍对着血月怒喊
不不不!呼呼呼……
“不!”
季绍威张口狂叫一声后,陡地坐起身来,他急促的喘息着,怔怔的瞪着前方桌面烛台上的残火。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此刻的他是人不是虎,他再往四周看了看,他亦不在那个有着血月的幽暗森林,而是在都城肃穆的定南王府内。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他一眼就见到元志邦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而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能自由进出他这个院落的人。
元志邦焦急的站在床边,看着主子又是额冒冷汗、脸色苍白,口气就充满着不忍,“爷又作恶梦了?”
他苦笑反问:“只是恶梦?”从他领兵出征大破南方金烈一族归来后,他的恶梦从白日延伸至黑夜,何曾断过?
元志邦难过的低头,杜丌施邪咒,让主子的人生从此大不同,他们都无计可施。
季绍威满身汗,他下床,迳自转往寝间后方的浴池,元志邦身为他多年的贴身侍从,知道此刻的主子不想多谈,他静静地备妥更换衣物跟上,待主子净身更衣后,他直觉地要再跟上侍候。
“不用了,让你贴身侍候已经太委屈你了。”季绍威道,金烈一战,皇上封赐,他从将军晋升为定南王,元志邦也升为武官,有华宅、黄金白银,他却甘于留在他身边,誓言直到诅咒解除,他才会回自己的宅子。
“是我自愿的。”元志邦一脸认真。
“做你的事吧!”他淡淡一笑。
“是。”他也知道爷要去哪里,遂静静地退下。
季绍威脚步未停的走到寝室另一方,他推开暗柜,里面赫然出现另一间书房,收藏的全是施咒或是邪门歪道等相关书籍,墙柱四周则镶嵌着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光亮偏淡黄,让这间书房也充塞着一股神秘氛围。
季绍威脚步不停的走到第三排的书柜前,抽出一本书,一页页的翻阅,但愈看眉头愈皱,这本书合该有什么特殊之处才是,但购买至今两个月,他却看不出什么异状。
这本书购自那家没有招牌的书店,但他日后经过,却再也不曾见过,他问了相邻的店家、甚至是经常出入该路段的百姓,却没人知道那里曾经开过一家书铺,而两家老店铺之间只隔一道墙,根本没有其余空间。
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搞错,但手上的书确实存在,证明了他真的去过!
还有那些xìng格鲜明的各色猫咪,自从他被施咒变成老虎后,即使隔一段日子会恢复人形,但动物却都怕他,就连他专用的坐骑“追风”也是,只要他一靠近,它就浮躁不安,在大街上专售各色鸟的鸟店更明显,只要他经过,店里的鸟就慌张的叫,直想冲撞鸟笼飞出去,他知道这是动物们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但那些猫咪们却态度从容,一点也不怕他……
“爷,老夫人说爷若是小憩起床,要爷去见见她。”
暗柜外,突然传来元志邦的声音。
他翻阅的动作一停,母亲还是不放弃?即使他已一再表达立场,甚至为了逃开母亲的催婚,以家事为由向皇上告假,远赴北城七日,游走多家书坊,搜寻解咒之书,直至今日午后返家,因连夜赶路,才上床小睡,本以为撑到傍晚生日宴开始,才会与母亲碰面……
他轻叹一声,将书本放回书柜,转身步出暗室,再按上机关钮,暗柜的门自动关上,但就在他转身时,一道金光乍现
“咦?”元志邦正对着暗柜,似乎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灿烂金光。
季绍威迅速回身,但后方除了书柜外,什么也没有,“怎么了?”
元志邦摇摇头,是眼花吧?而且他也知道主子有多想藉由那些施咒书籍解咒,他不确定就不该乱给希望,主子的日子已经过得够苦了。
季绍威深吸口气,“那就走吧。”
元志邦点头,“今天是爷的二十四岁生辰,我想老夫人一定又要提那件事了。”
他没说话,只是步出书房。
元志邦也不敢再说话,亦步亦趋的跟在主子身后,穿过亭台楼阁,离开主子独自居住的盛苑。这是主子严令只有他能自由进出的禁区,至于打扫送饭的奴仆,都只有在他的监督及指定时间内才能进来,为的就是不让主子变身老虎的事情有被任何人撞见的机会。
看着走在前方昂藏七尺的主子,他实在忍不住往天空看一眼,老天爷,祢也长长眼吧,这公平吗?
主子虽然出身高贵,为名将之后,但也因为家族世代的男丁都从军为皇朝平定江山,所以家中的男xìng长辈大多战死沙场,如今剩下的皆是老弱fù孺,主子虽然在二十岁时与尚书之女张玉弦成亲,却因长年征战,两人膝下无子,好不容易盼到主子凯旋归国,皇上龙心大悦,赐封爷为定南王,原以为可以与王妃生个小娃儿,让老夫人得以含饴弄孙,却是
“娘。”
季绍威这一声,让心思翻涌的元志邦回了神,这才发现,他已顺着主子的步伐踏进雕梁画栋的侧厅,他及时止住步伐,才没撞上主子的背。
他尴尬的朝坐在前方的老夫人行礼。
赵秀妍微微点头,示意身后的丫鬟先退下,这才直视着俊美无俦的儿子。
她虽已为人母,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再加上一袭上好的绸缎裙服,让她看来雍容华贵,只是此刻眉宇之间尽是忧愁,而甫吐出口的话,就让季绍威这对主仆同在心中一叹。
“绍威,娘是一年一年老了,就不知道此生有没有福分可以看到你再娶妻妾,延续季家香火……”赵秀妍话未歇,即拿起手绢轻轻拭泪。
季绍威抿紧唇,神情严肃。
“娘知道你对玉弦一往情深,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她又温柔良善,可是,”赵秀妍哽咽一声,“你跟玉弦之间是不是真如外传,是她移情别恋?”
“娘,不是说好了不谈玉弦之事。”季绍威打断母亲的话。
她轻叹一声,“娘也不想谈,但她离开多久了,难道你不该替自己想想、替娘想想?不是该找房媳fù吗?今日会有很多千金贵女来访,娘也替你物色了几个特别好的才女……”
季绍威无言,但孝顺的他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静静地听着母亲千篇一律的叨念。
只是一旁的元志邦听得很难受,他知道自从前王妃离开后,主子看来与平常无异,但心底肯定留下伤痕,才会私下命人搜罗一些施咒奇书,想解除诅咒,但一点用也没有。
赵秀妍叨念了好一会儿,见儿子只是坐了下来,应也没应一声,“还是玉弦的问题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给了她一张休书,要她离府?”
“我已经告诉过娘,娘又何须一问再问。”季绍威颇感无奈。
“志邦,你跟绍威亲如兄弟,原因真的如绍威所说吗?他征战沙场多年,杀敌无数,与青梅竹马的玉弦早已渐行渐远,情感不再,才迳行休妻?”赵秀妍就是不肯相信。
元志邦挺主子,用力点头,但心里可不踏实,主子曾轻描淡写的吐露,夫妻关系丕变,是张玉弦得知他会变成老虎,隐忍一段时日后,见他再度变chéng rén,才畏惧求去,只是,究竟她是如何得知主子会变成老虎之事,主子却不说。
少了妻子的日子,他过得平静,不过,一旦变身成老虎,对王府上下来说,就成了主子养在盛苑的宠物,也因为有这只宠物虎,老夫人也不敢随意出入,无形中减少了她撞见主子变虎变人的机会。
赵秀妍抿抿唇,摇摇头再看着儿子道:“不可能会是这个原因。还有你岳丈张尚书,他对你休妻一事有多么不谅解,你是知道的!”
“老夫人,尚书大人对爷的态度已有变,您就不必太cāo心了。”元志邦看着沉默的主子一眼,主动接话。
赵秀妍是有耳闻这事,就像外头传的张玉弦与远亲表哥有了情愫,两人远避江南过生活,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跟各大族亲紧张的是,这一房会在儿子这一代断后,所以这一年多来,她时不时地叨念着要儿子再娶妻纳妾,或是找个通房,只要能生下子嗣都好,可是儿子就是不为所动。
今日设宴,来了不少金枝玉叶,她怎么能不叮咛再三,她一说再说,直到管事前来通知已有宾客上门,她才结束叨念。
季绍威主仆方得以先行前往主厅堂招待客人,耳根终于清净。
二人走在曲桥上,元志邦忍不住建议,“还是让老夫人知道发生在爷身上的事,虽然匪夷所思”
“只是多了一人担心跟伤心,无济于事。”他淡淡的道。
“也是,可是这样爷实在太苦了。”元志邦低声说着,“老太爷跟老爷都不在了,老夫人又是养在深闺的大户千金,生xìng单纯,爷必须一人撑起家业,仅有的妹妹又太过骄纵,不听劝硬要嫁给贪色的静王世子,三天两头就回来吵”
“志邦,你是嫌今儿爷听到的碎念还不够是不?”季绍威突然停下脚步,幽深的黑眸看了真xìng情的好兄弟一眼。
他先是一呆,才尴尬的道:“不是,只是觉得爷老扮中间人,自己的情绪却得压抑,就连被诅咒一事也只能自己扛下,我是舍不得,觉得爷过得太辛苦。”
“你若真有闲情余力,倒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让追风不畏惧我。”他一说完,再继续往前厅走。
元志邦语塞,只能沉重的跟上主子的脚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追风是主子的坐骑,跟着主子东西南北的征战,然而现在只要爷一接近就躁动不安,根本不让主子上马背。
无法上马,又如何上战场?!更麻烦的是爷会变身成老虎,而且哪时候变,要多久才能变回人,还不是爷自己能掌控的,完全没个章法。
所以,爷每每变身成虎后,不是想办法将破裂得不成样的衣服就地掩埋或丢掉,就是去找他收拾善后,反之,要是由虎变人,就得在变化过程中忍受痛楚,急奔回房,现在更是在盛苑的几个地方都藏些衣服。
要追风不怕主子,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破解咒语的办法,偏偏那又比登天还难!想了想,他还是摇头了。
时值夏末,即使已近傍晚,阳光仍足,不少马车浩浩dàngdàng地停在定南王府的大门前,到访的宾客陆续下车。
虽然王府对外称今夜只是家宴,但盛装出席的来客着实不少,年轻女眷更是穿金戴银,费心的妆点打扮,毕竟,季绍威乃当今皇上的宠臣,相貌俊美,全身上下不仅有王者气势,更有一股世俗少有的沉静风采,而他已晋升王爷,王妃之位仍空着,一旦坐上,坐拥荣华富贵不过眨眼之间,外界争着攀权附贵,也是想让家族势力大增。
觥筹jiāo错的席宴间,宾客们先跟主人家送礼说上祝福话后,就一一入席,千金们忙着争奇斗艳,官商们议论国事未来或谄媚称赞季绍威的威武平乱、封爵晋禄,而这种场合总有另一派人忙者jiāo头接耳闲聊八卦,来搭配美酒珍馔。
靠在大厅窗旁的大圆桌,因远离主桌,更是jiāo换新流言的好位置。
“听说王爷跟前王妃所住的独立别院内,养了只大老虎,才让前王妃害怕到连睡都不安心,坚持求去,而非外界所言是红杏出墙。”
“这养老虎的事是旧闻了,何老兄,”邻座的文官拍拍他的肩膀,“月余前,有人从江南回到都城,信誓旦旦的说看到出走的前王妃和她的远亲表哥,两人同住一屋,互有情愫,就像夫妻般生活着。”
“这事我也听说了,齐大人,”另一名武官也放下酒杯,小声附和,“所以,一个月前,张尚书一直对王爷休妻一事耿耿于怀,每回朝中相见,总忍不住大动肝火,但这阵子不同了,甭说不敢直视王爷,还能避就避,不对上眼最好。”
这桌刻意压低声音jiāo谈,另一桌的女眷则不时的将羞答答的目光看向俊朗威武的季绍威,看得她们春心dàng漾,但碍于女子该端庄矜持,不敢上前攀谈,只在座位上小口吃东西。
位于主桌的赵秀妍脸上带笑的朝每个看向她跟儿子这桌的男女宾客点头示意,一边不忘低声叨念坐在右边的儿子,“你瞧,宁王的千金温柔善良才德兼备,瞧瞧,何大人的掌上明珠出落得更美了,她还精通琴棋书画,还有,凌贵妃的侄女,娇俏可人……”
“哥,你就选一个嘛,不然每回回娘家,听的全是娘在叨念哥的婚事。”季语欣坐在母亲的左手边,听得不耐,一张花容月貌也露出厌烦之色。
“是啊,大哥。”潘世轩也附和妻子的话,生xìng风流的他有一张好相貌,却是妻管严,只能私下在外逍遥快活,不敢纳妾。
季绍威淡漠的看了妹婿一眼,“管好自己的事。”
潘世轩尴尬一笑,偏偏妻子还冷哼一声,“就是,你少在外拈花惹草,净往花街柳巷跑,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潘世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尽管在座的除赵秀妍、季绍威及妻子外,还有季绍威强调“家宴”,硬要元志邦那成了武官的奴才同桌,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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