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问道:“伟大的圣女雅库玛,这的确是您的意愿吗?要让忠心的水夷垤为了您而死去?”
沉默片刻后,雅库玛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的意愿。”
安密对水夷垤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你害怕了吗?”
水夷垤淡淡地一笑:“我水夷垤永生永世都是圣女最忠实的仆人,能死在圣女的意愿下,这是我最大的荣耀。”
水夷垤面对死亡时的从容似乎打动了祭坛上的雅库玛,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转过脸庞,看了安密一眼。
安密面沉似水,压低声音说道:“尊敬的圣女,请以族人的大计为重。”
雅库玛点点头,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她看向跪在下面的水夷垤,说:“吃下那些果实,救赎自己罪恶的灵魂吧!”
水夷垤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现在吗?”
雅库玛加重了语气:“是的,现在!”
“伟大的圣女雅库玛,您随时可以取走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但是……”水夷垤用试探的口吻问了句,“在此之前,您是否忘记了某件事情?”
“什么?”雅库玛愣了一下,踌躇着说道,“我会和安密大人照顾好你的家属,你放心地走吧。”
“不,不是!”水夷垤突然大叫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了几步,用诧异的目光紧盯着雅库玛,焦急地说道:“圣女雅库玛,您这是怎么了?您忘记了自己承担的那传世苦难吗?”
“传世苦难?”雅库玛显得有些茫然,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求助似地看着身旁的安密。
“行了,水夷垤!”安密厉声呵斥,“你不用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你再不吃,难道非要逼我们强喂你吗?”
水夷垤看向雅库玛的目光慢慢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他的表情也在脸上凝固住了,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点着头,木然说道:“好的……我吃,我吃……”
迪尔加得意地狞笑了一下,把左手手掌中的果粒倒进了水夷垤的口中,那果粒色泽鲜红夺目,在火把映衬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水夷垤慢慢地咀嚼着,片刻后,他脸上的肌ròu一阵抽动,弓腰蜷背,显得极为痛苦。摇晃挣扎了一阵后,他“扑”地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鲜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来,分不清是血液,还是那剧dú的果汁。
迪尔加长吁了一口气,带着种大功告成后的轻松感觉,他弯下腰,伸出左手二指去探水夷垤的鼻息。
便在这时,躺在地上的水夷垤突然身形暴起,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迅捷无比地向迪尔加的右手抓去。迪尔加促不及防,只觉得手腕被一股大力扭过,五指一松,手中的弯刀已被对方夺了过去。
安密反应极快,暴喝一声:“杀了他!”在一旁守候的那两名亲随立时刀光闪烁,向着水夷垤劈去。水夷垤团身一滚,从寒光中闪过,同时右手挥刀挑出,将捆在脚部的绳索也割断了。
彻底摆脱了束缚,又有兵刃在手,水夷垤精神陡长。他吐出口中的蛇腥果,翻身而起,横刀在胸,眼中闪烁着迫人的光芒。刚才还落魄潦倒的死囚在一瞬间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刀客。
附近的族人一片惊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安密咬着牙齿,怒喝道:“慌什么,把他给我围起来!”
听见首领的斥责,众人这才略定了些神,在索图兰等祭司的指挥下,男子们围着祭坛散开了一个半圆,把水夷垤团团困在中间,只是他们前来拜见圣女,都没有携带兵刃,再加上水夷垤威名久播,谁也不敢徒手上前。
安密一声令下,那四个持刀的随从跃入圈中,从东、南、西、北四面向着水夷垤围攻过来。这些随从既是首领的卫士,自然个个身手矫健,刀法精熟。但他们以四敌一,竟然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片刻后,占在北首位置上的随从进攻时过于冒进,反被水夷垤一刀划伤了腿部,顿时鲜血长流。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跌到了战圈之外。
迪尔加抢步上前,接过受伤者手中的兵刃,加入到战团中。水夷垤一看到他,两眼立刻迸出愤怒的火焰,他抢出几招,暂时逼退了那几名随从,然后聚集全身的力量,一刀向着迪尔加狠狠地劈了过去。
迪尔加不及躲避,只能挥刀硬生生地挡了一下。但对方的力量霸道无比,他只觉得手腕大震,弯刀拿捏不住,脱手飞出,竟向着祭坛上的安密而去。
诸随从齐声惊呼:“安密大人,小心!”
安密却毫不慌张,等那弯刀飞到面前,他才从腰间拔刀在手,迎着来刀奋力一砍,飞刀立刻变了方向,夹着呼呼的风声,反向着水夷垤疾shè而去。
水夷垤刚才一招得手,毫不停歇,后招已紧随而至,眼看就要取了迪尔加的xìng命,忽听耳侧刀声呼啸,连忙转身回手,与飞刀相格,只听“铛”的一声大响,火花四溅。
迪尔加趁势往后退去,惊惶之下,竟一脚踩在了那个受伤随从的身上,两人摔成了一团,狼狈不堪。迪尔加满脸羞愧,看着安密说道:“多谢大人救了我的xìng命。”
安密哼了一声,迈步跨下祭坛,他扫了几个随从一眼:“你们都退下去吧。”
随从们躬身离去,圈子里便只剩下了安密和水夷垤两人。
水夷垤合胸行了个礼:“尊敬的首领安密大人。”
安密怒视着对方:“如果你还当我是族中的首领,那就把手中的兵刃放下!”
水夷垤咬了咬牙:“恕我……不能遵命。”
安密怒极反笑:“好,好……”第二个“好”字话音未落,他已欺身上前,发动了凌厉之极的攻势。祭坛下人影晃动,兵刃jiāo错声连绵不绝,两个哈摩族公认最为勇猛的斗士战在了一处。
然而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水夷垤似乎碍于地位的尊卑,始终只防守,不反击。安密的进攻也由此越来越无忌惮,令对方左支右拙,渐渐落了下风。
在不远处观战的柳枫暗暗摇了摇头,谁都看得出,再这样下去,水夷垤必然会落得个血溅当场的结局。
水夷垤显然也看清了此时的形势。他眼中精光一闪,趁着安密毫不防守之机,忽然一刀攻了出去。安密全无准备,急忙往后撤了一步,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水夷垤却并不追击,他翻身一跃,竟上了祭坛。此时祭坛上便只有雅库玛一人,水夷垤抢到她的面前,把弯刀逼在了圣女的脖子上。
不久前还泣拜在地、甘心为圣女而死的水夷垤居然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这一下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每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现场鸦雀无声。
柳枫也蓦然一惊,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了手qiāng。白剑恶连忙压住他的手腕:“小心!千万不能伤了圣女!”
柳枫手紧紧地握在qiāng把上,目光中满是焦急之色。
片刻的沉寂之后,索图兰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水夷垤,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我不会伤害圣女的,我只是想请她护送我离开这里。”水夷垤一边说,一边押着雅库玛走向祭坛。雅库玛脸色苍白,不管她曾经如何受人尊崇,现在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安密紧握着刀柄,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在这样的情势下,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一步步走到了南方的人群边。
“让开。”水夷垤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威慑力。
安密闭上眼睛,无奈地挥了挥手,族人闪出了一条道路。水夷垤押着雅库玛出了包围圈,又往山林方向走了二十多米,这才把弯刀撤下了:“你回去吧。”
雅库玛稳住情绪,正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水夷垤,你今天的所作作为已经彻底背叛了种族,你将永世得不到宽恕。”
水夷垤苦笑了一下,忽然手起刀落,将自己左手食指齐齐切了下来,顿时鲜血飞溅。
雅库玛惊呼一声:“你……你这是干什么?”
水夷垤强忍住剧痛,看着自己的族人们大声说道:“水夷垤以下犯上,罪行深重,万死难赎。但我今天还不能死,等我完成大事后,必然会回来请罪。我先留下一根手指,如果食言,请大祭司对我施行血瓶的诅咒!”
说完这些,他大步向着南方的群山奔去,片刻后,便已消失在了黑暗的丛林中。
二十九、入狱 [本章字数:6806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3 19: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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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入狱
已是深夜时分,山林中漆黑一片,间或传来的兽嗥虫鸣,更增添了几分诡谲森森的气氛。柳枫独自走在通往恐怖谷的山道中。由于地形不熟,虽然有手电照亮,他的行进仍然显得非常艰难。茂密幽深的丛林,湿滑曲折的道路,以及那很可能便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神秘“恶魔”,这些无疑都使得这段旅途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柳枫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耳、口、鼻,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处于一种极端灵敏的工作状态,虽然是身处凄冷的黑夜,但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襟。
柳枫之所以没有找别人与他同行,是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遁入山林中的水夷垤。对于一个身处逃亡境地的人来说,他的警戒心理无疑是非常高的。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多余角色的出现都有可能使对方受到惊扰,从而破坏柳枫已设计好的计划。
经过一番艰苦的翻山越岭,柳枫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李定国墓葬所在的那个山洞。他在洞口稍事休息了片刻,等体力恢复之后,这才打起手电,小心翼翼地踱入了洞中。
洞内寂静无声,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三百多年来,令哈摩族人闻之色变的“恶魔”李定国虽然葬身的此处,但他受到诅咒的灵魂却从未得到安息。
柳枫把光柱打向地面,略一搜索后,他便有所发现了:那个被挖开的墓坑仍于此前的情形相同,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在墓坑周围松软的泥土上,却出现了另外一串脚印,这脚印比旁边“耐克”的脚印要小一些,鞋底看不出明显的花纹,应该便是哈摩族人常穿的那种平底布鞋。
柳枫心中一喜:水夷垤来过这里!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
半年前,李定国的墓葬便被挖开,尸骨也不见踪影了,这件事早已在哈摩村寨中流传开,应该是人人皆知。
可眼前的这个土坑为什么却是刚刚被挖开不久呢?
柳枫与索图兰等人探访恐怖谷的时候,安密的两个随从一直是如影随形,从未与众人分开半步,为何大家进洞时,他们却被索图兰刻意留在了洞外?难道这洞中隐藏着什么秘密?这秘密索图兰知道,进入洞中的迪尔加应该也知道,但连安密的贴身亲随都要瞒过去,其中的利害关系绝非普通。
这会是什么样的秘密?
徐倩假冒雅库玛,无论怎样伪装,日常生活中总会露出这样那样的破绽。这些破绽能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贴身的护卫。在这种情况下,迪尔加突然被新任为圣女卫士,这意味着什么?
半年前,血瓶失窃,李定国的墓葬被挖开,“恶魔的力量”在恐怖谷一带重现。雅库玛为了追回血瓶,前往恐怖谷,结果遭到了“恶魔”的dú手。她的死讯被安密和索图兰隐瞒了起来,显然,雅库玛的尸首也不会带回山寨中安葬。最大的可能xìng,便是就近找一个安全的,绝对不会受人打扰的地方进行掩埋。
……
以上这些,正是柳枫不久前在圣女木屋中沉思时,所想到的东西。根据这个思路,他很容易得出如下的结论:这半年来,安葬在山洞中的,已不是李定国,而是死去的圣女雅库玛。这个秘密,在整个哈摩族中,很可能便只有安密、索图兰和迪尔加三人知道。所以当索图兰和迪尔加看到墓葬被挖开的时候,才会如此的惊讶和慌张。
联系到这个山洞原本的意义,还可以做进一步的推测:也许雅库玛正是死在这个山洞中,那半年前在这个地方,一定发生过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站在水夷垤的角度考虑,在发现圣女被人假冒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探访线索,寻找真正的雅库玛,做为半年前那场变故最直接的当事人之一,他绝对不会错过山洞这个如此重要的地点。
现在,脚印已证明了水夷垤的确来过这里。柳枫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捻起一小撮脚印上的泥土,触感微凉——入洞者带进来的水迹尚未干透。
柳枫心中一动:他还没有走远,应该就在这附近!莽莽丛林,无边黑夜,要想找到他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只有让他自己出来。
柳枫起身向外走出,来到了洞口的空地上。这里一个在山峰上凸起的平台,当年李定国正是站在这个平台上,指挥了百余场大大小小的战斗。谁能想到,在数百年之后,此处又会再次成为一场悲欢离合的舞台。
柳枫面对苍茫的群山,鼓足中气,突然高喊了一声:“雅库玛——”
这声呼喊划破了寂静的夜色,在连绵山谷间幽转回dàng,良久不绝。如果有人躲藏在周围,那这声音一定也已振动了他的耳膜。柳枫又向前走了两步,直来到平台的边缘,然后他把手电竖立在脚边,光柱往上,照shè出他的身影。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这里立时成了最为醒目的所在。
柳枫展开双臂,平举在身体两侧,他要让整个恐怖谷都能看见,自己正孤身一人,手无寸铁地站在山崖边,任何人此时前来,他都没有能力给对方造成伤害。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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