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冲在最前面，精神高度集中无暇查看周围的情况，眼里只有小明用力扔过来的篮球。
球从后场飞到前场，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这样漫长，好在途中没有被拦下。
由于抢到球的小明也没时间思考太多，所以掷来的球又高又快，我不得不站在三分线外起跳才能接到。
然而当我刹住的时候，还有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围绕在我身后。一边堪堪稳住重心甩动手臂跳跃，一边下意识的撇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下一刻，一张修长的带有浓厚杀气的脸冲进了视线。
虽然他也一言不发，但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向我发出警告。这球他势必要防下。
我也不知道李林是何时与我一同冲到了前场，放眼望去，出了我们两其他人都还挤在十多米开外，反应最快的辛伟也才刚刚踩到中场线。
眼下没有其他选择，我与李林单挑已经是最有希望得分的情况。
天边的斜阳像是一束聚光灯将我与李林的轮廓印在橡胶球场上。
混沌的大脑屏蔽了之前评估的自己与李林之间的能力差距，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头顶的篮球上。
我在空中接球，身下的李林则越过我拦住了我进入内线的最快路线。显然李林不想让我这个替补轻松上篮得分，至于投三分，有他的干扰，要比上篮难十倍百倍。
球在掌间不听话的抖动了一下，但总算是没有滑出我的控制范围。落地的冲击力将我全身的肌肉狠狠的震了一遍，脚后跟因为先着地瞬间失去了知觉。
顾不上这么多，运球转身面向篮筐。然而李林的声影已经等候多时，远超常人的臂展将我正面一百二十度扇形范围都罩了进去。
怎么办？强投三分还是运球突破。我的大脑在飞速转动，计算两个选择的成功概率。
背后的混乱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之间我犹豫了，面对李林的一对一防守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如等待队友到来打一个配合，只要进两分我们就能扳平比分。
一边做出选择，一边护住球望向计时器。
汗水糊住的双眼还没有看清红色的数字，又一声怒吼轰了过来：
投三分！还剩四秒来不及了！
这声吼叫饱含了主人的急切与催促，同时还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夹杂其中。
投！接着还有一个稍近一些的呼喊在提醒我，声音熟悉而又陌生，迟钝的大脑思考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来自己辛伟的呐喊。
不过迟钝的大脑不妨碍我的投篮本能接管疲惫的身体。左手放左侧托球，右手放正上方抓球，姿势标准的投篮动作我已经
练过了无数遍，强大的肌肉记忆不知道什么是紧张，也不知道面前的人叫李林，一个意念就帮助我完成了投篮的所有准备动作。
接下来，我的双眼穿过一双乌黑的手掌和一片飞舞在空中的白色球衣，牢牢锁定住七米开外的球框。
屈膝、起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放大无数倍的白色球衣也与我一同升上天空，球衣里延伸出来的肢体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倾斜着压过来的躯干更是限制了我正常的投篮姿势。
一丝绝望涌上心头，绝佳的单挑机会就因为我的个人能力缺陷而早早的被判负，这种强烈的失望也滋生了另一种渴望，如果我早先训练自己的运球技巧也不至于因为犹豫而被逼强投三分，虽然我的空位三分命中率可以达到70以上，但被人预先站位，上前脸对脸贴防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李林的眼珠动也不动，他与我贴的是如此之近以至于我都能数清楚他眼皮上的睫毛。他的视线全放在我手上的篮球上，嘴巴里呼出的热气与篮球上的类似于橡胶的怪味和汗臭味一同灌进我的鼻腔。
这一口气息终于惊醒了浑浑噩噩中的我，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比赛还有四秒才结束，没到最后谁也不能替上帝定下结果。
抛弃杂念，僵硬的身体忽然灵活了起来，所有有关强投三分的记忆与画面一幅幅闪过脑海，无一例外，用三分绝杀对手的射手都使用了后仰姿势。
趁身体还有力气，脖颈疯狂的向后仰带动上半身扯出李林的防守范围。突然出现的失重感与失去平衡的慌张情绪令心脏快速跳动了两拍，但又马上被专注的注意力扔到了脑后，所有肌肉与神经都在为手上的投篮动作服务。
我已经后仰到了极限，以背着地是不可避免的结果，但是面前的两只手臂依然能干扰到我的投篮路线。我狠下心，决定再等一秒，有合适的角度再投篮。
不过开始下落的身体告诉我时间不多了，就在我打算碰运气式的用非常规的姿势把球抛出去的时候，眼睛与篮筐又重新连到了一起。高高跃起的李林也不是超人，终究在短暂的滞空之后与我一起落向地面。
那双始终没有感情的黑色瞳孔逐渐浮现出兴奋的神采，似乎已经看到了防下这球之后举班庆祝的情景。
然而我却与之相反，冰冷彻骨的冷静将我所有的感情都封冻在内心深处，一种莫名的自信从我的指尖与眼角飘洒出来。
是时候了，我暗暗对自己说道。
接着，右手三根手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补偿手臂与手腕因为姿势问题而缺少的发力，将球高高推向天空。
这是我投过弧度最高的三分，头顶的篮球几乎以垂直的角度飞跃过李林的手臂。但是指尖残留的摩擦感告诉我弧度可能没有问题。
哐当！眼角刚被斜射而来的阳光挡住视线，整个人便平躺着摔回了地面。尾椎骨上传来的酸痛顿时将之前的专注驱逐的一干二净。
痛！投完三分球，肌肉已经没有力气去调整着陆姿势。脑袋则最后与大地碰到了一起，激烈的反弹使得上颚与下颚狠狠的咬在一起，我似乎都看到牙齿后的舌头在瑟瑟发抖。
投出最后的绝杀，我倒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天空，一动也不想动。
耳边的脚步声因为我的出手而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在原地等待三分球的结果。
先是篮球与球框碰撞的声音，球框被篮球的冲力撞到发出颤抖。
接着是一声极其细微的摩擦声，轻微到我要屏住呼吸才能从比赛结束的哨音中分辨出来。
最后，在一段漫长的等待后才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
球应该进了吧。
安静的球场又像是在嘲笑我的判断。但是接下来一声滑稽的怪叫划破宁静宣告了结果：
啊哈哈！进了进了！百元大钞你进了！
我侧过头看向奔向我的星爷，张牙舞爪的姿势实在看出是庆祝胜利该有的样子。
六号，三分！
裁判的专业手势为三班盖上最后的棺板。
！￥……apap
涌入球场的人群瞬间将我淹没，明亮的视野顿时暗了下来。接着，刚体验过失重的我又体验了一把，不过这回有一整排手臂为我缓冲。
98比97，我们赢了！
……
说完，我举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将咖啡倒进嘴里，不过嘴角的笑容还是掩盖不住我的喜悦，即使现在已经是比赛结束后第二天，米沙的梦境里，但一说到那场比赛我还是有些激动。
其实我有一件事欺骗了你。对面的马尾辫少女噙着微笑说道。
嗯？我赶忙咽下咖啡听候下文。
我给你的不是提高运动能力，而是提高烹饪技巧的手部灵活能力。当时我没细看就给你了。
咳，咳咳咳！刚咽下去的咖啡又被我咳到了喉咙口，好在我意志力坚定，强忍着没有从嘴里喷出任何液体。
不会吧，我后来想想以为是你给我的超能力起作用了呢。
说到一半我忽然发现了什么，消失的笑容又重新浮现了出来，并且变得更加夸张（猥琐）。
就是说我是靠自己的能力投进的绝杀……那我岂不是很厉害……啊哈哈哈！
米沙微笑着注视我，没有摇头否定也没有点头肯定。
而我则在一番自夸之后接着与米沙描绘赛后三班那群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跟你说啊，那个王志的表情和死了什么一样，看都没看队友一眼直接离开了球场……
我眉飞色舞的说着，米沙静静地坐在对面听着，宛如一对老友，又有些像男女朋友，在无人的咖啡厅享受梦境里的午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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