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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音若楞怔之中,忽然听到太监来报「启禀皇上贵妃娘娘与永明郡主在殿外求见。」
母亲?怎么这个时候,母亲与雅贵妃一同来了?
「传她们二人进来。」萧皇道。
太监应声去了,没一会儿,便见雅贵妃携着永明郡主碎步进殿。
「参见皇上」雅贵妃道,「臣妾听闻今日皇上单独召见陵信王妃,想必是要决断水沁庵一案,永明郡主入宫来见臣妾,说是想到了一个能验明陵信王妃正身的证据。」
证据?楚音若不由看向永明郡主。说起来,那是她的母亲,也不是她的母亲。她不知道,此刻的永明郡主心中如何打算的,是yù救她于危难,还是要究明真相。
「堂妹,到底是什么证据?」萧皇对永明郡主道。
「臣fù真是年纪大了,记xìng也不太好了,」永明郡主道,「昨日才忆起,音若小时候,胸前有一块小指般大的胎记……只是这胎记生在私密处,唯有伺候音若洗浴的贴身婆子丫鬟才见过,就连臣fù也是多年未见。一个人,再怎么变化,胎记也是不会变的。臣fù恳请皇上找宫中嬷嬷替陵信王妃验一验,一验便知。」
「皇上,这是唯一的办法。」雅贵妃道。
萧皇蹙眉,却不知在思忖着什么,半晌无言。
「皇上,」雅贵妃催促道,「还请皇上圣断啊!」
「朕只是在想,这胎记若是生在私密处,被外人看去了总是不太好。」萧皇道。
「宫中的嬷嬷伺候过的贵人也是无数,」雅贵妃道,「倒也不必避忌吧?」
「朕想,若是找泊容来问一问,一问便知,何必要验呢?」萧皇却道。
「哦,对啊,对,」雅贵妃恍然,「只需叫泊容来,一切便可明了了。」
「他们是夫妻,有什么不知道的。」萧皇道,「把这一切,jiāo给泊容吧。」
「皇上圣明。」一旁的永明郡主亦颔首,大为赞同。
楚音若低着头,顿时明白了萧皇的意思。把一切jiāo给泊容,等于就是让泊容来决断此事。这个妻子,无论是真是假,都由他说了算,单看他的意愿而已。
假如他爱她,舍不得她,没有胎记也是无所谓的。假如,他就此对她绝情,纵然她是真正的楚音若,也无济于事。
萧皇让儿子自己去选择,不强迫,亦不命令,在这一刻倒是展示出了一个帝王该有的胸襟。虽然只给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权利,倒也显现了他对端泊容作为未来太子的信任。
她曾经以为,萧皇是不顾亲情的冷血帝王,但在关键的时刻,竟还是会流露一抹温情,毕竟,人非草木,就算再苛dú,也抹灭不了人xìng。
楚音若发现,这一刻,她是欣慰的。这些日子,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至少,帮她所爱的人,铺稳了一条通往帝王宝座的路,这彷佛是她来到萧国以后,最大的成就。
至于胎记嘛……
她微微笑了。
楚音若坐在宸星殿的偏殿之中,等待最后的裁决。
晚春的风从长窗吹进来,萦绕着壶中绿茶的香气,游走至她的指间。这一刻,倒显得如此悠然惬意。
她从晌午,一直坐到下午,只感到日光渐渐由浓变淡,然而就算到了日暮,这日光仍旧是和暖的金色,不再似冬天那般素白。
偏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刚沏了茶。」楚音若道,「从前,我一直不太会沏茶,这些日子倒是学会了。」
她在现代,只爱喝咖啡,觉得茶清淡无味,经过了这些日子,渐渐品出了茶的好处来。
可是今日之后,她还能如此悠闲地坐着饮茶吗?她在等他给一个答案。
「静宜师太已经回水沁庵去了,」端泊容答道,「她替母妃诵念平安经七日已毕,庵中还有诸多事务要待她回去做主,所以走得匆忙,没来跟你告别。不过日后你去庵中,自然多的是机会与她相见。」
所以,此案终于了结,一切不再追究了?
「陵信王妃,」端泊容坐到她的面前,凝眸看着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日子,也该随本王回府了吧?」
这就是他的答案。她就知道,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
楚音若想对她微笑,然而兀地悲从中来,眼睛开始微酸。
她想起这一路磕磕绊绊,如今终于走到了这里,回首之际,忽然感到漫长而艰辛,若是踏错一步便会掉进万丈深渊,着实凶险,不由后怕地吐出一口气。
「王爷还盼着我回去吗?」楚音若低低道,「我在宫里这些天,还以为王爷是把我给忘了。」
「现在是怪我了?」他笑了,伸出手来搁在她的颊边,轻抚了片刻。
他手指纤长,刚中带柔,这片刻的抚慰让她十分舒坦,有如溪水潺流过谷底,心境也变得通透明亮起来。
「王爷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她犹豫片刻,方道:「或许我寄居在水沁庵的这段日子,被九尾狐钻进了身子,噬了魂。」
他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说这番话,沉默良久才道:「那倒是得感谢这只九尾狐,若非她,我的妻子还在爱着别人,永远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与我恩爱和美。」
「所以,你真的不介意我是谁吗?」楚音若不由有些哽咽,「哪怕我是魑魅魍魉……」
「你是我的王妃,」他轻握住她的手,「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后,若世上的魑魅魍魉都像你这般,我宁可人人都是魑魅魍魉。」
呵,他可真是会甜言蜜语啊,这话说得她的心尖都快渗出蜜来了。曾经她还以为,他是个木讷呆板的人,可说起情话就是信手拈来。
「那么……为什么我在这宫里这些天,你没有来看我?」楚音若忍不住问。
「我在忙。」端泊容笑道。
「忙?」她眉一沉,「忙什么啊?」
「忙着打算啊,」端泊容道,「我想着,万一父皇要治我妻子的罪,我得怎样把她从宫里救出来,怎样带着她逃出京城,我们的下半辈子该怎么办,该去哪里,钱够不够花,我要如何保护她……这一切,都需要仔细安排,七天哪里够?所以,我真的很忙。」
楚音若本来眉心若蹙,越来越忍俊不禁,似笑非笑地侧睨着他,「哎哟哟,我发现,王爷真是越来越能言善道了。」
「我这个人一向口拙,不过,真情流露之时,话就变得多起来,」他一本正经地道,「唯心而已。」
「那你可是白忙了,」楚音若道,「父皇也没有为难我。」
「倒是没料到,父皇对你还颇为倚重。」端泊容道。
「对我倚重?」楚音若一怔,「难道不是因为倚重你?」
「方才在御前,你猜父皇对我说了什么?」端泊容道,「他说,天下能做陵信王妃的女子很多,但能帮陵信王府赚钱的女子却并不多。」
「所以,是因为我会赚钱?」楚音若瞪着眼睛。
「如今国库空虚,未来的太子妃若能助储君一臂之力,岂非我朝之幸?」端泊容莞尔道。
「所以,留我xìng命,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因为我会赚钱?」楚音若不由有气。
「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他的手又搁在她的颊边,不过,这一次却是挑逗一般,捏了捏她发红的脸蛋。
「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我赚的钱多一点?」楚音若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都喜欢。」他就是不给她想听的答案,彷佛她越是生气,他越觉得有趣。
「那……」她冷不防地道,「喜欢我胸前的胎记吗?」
「呃?」他一楞,没料到她突出奇招。
想逗她?省省吧,看看谁来挑逗谁!
「我胸前有没有胎记啊?」她嫣然笑道:「好像有一个淡红色的,小指般大的胎记,好像……又没有。我都忘了,谁来告诉我?」
「我好像也忘了,」端泊容的指尖从她的脸旁滑落到锁骨处,「要不然,现在看一看?」
「这么私密的地方,岂能说看就看?」她故意避开他的触碰,明眸却如水般亮晶晶盯着他。
「迫不得已啊,不验明正身,这如花似玉的人儿被砍了脑袋怎么办?」他强揽住她的腰,「本王可不想这么年轻就丧偶。」
「要是没有胎记该怎么办?」楚音若咬唇笑,「还是会被砍脑袋吗?」
「先验验再说吧!」他兀地一把将她抱起来,深吻倏忽烙在她的脖间,激起她一阵微颤,玩笑再也开不下去了……
她的胎记,在胸前左侧,另一个楚音若胎记却在右侧。彷佛是镜子的两面,她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然而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幸好,不是打小伺候楚音若的丫鬟婆子来验身,否则她就真的露馅了。她真该感谢,这一切的决定权都掌握在端泊容的手中。
假如,他知道,她并非从前的楚音若,他会如何决断呢?其实,刚才他已经给过答案了,他不是说很忙吗?忙着替他们两人的未来打算,亦表示,这一世,他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她搂着他的脖子,枕在他的怀中,这一世,她彷佛有了依靠,哪怕是误入了这个错误的时空,亦不再觉得惶恐,唯愿与他相守,别无所求……
春天过去了,便是夏天。雅贵妃已被封为皇后,端泊容得封太子、入主东宫之日,定在一年之中最最明媚光辉的季节。
端泊容还是像往常一样,上朝议政,下朝回府,但楚音若却无比地忙碌起来,不仅要熟悉入主东宫后的各种仪制,还要为端泊容订制礼服,接待各处前来祝贺的官宦女眷,清点贺礼,还有各式琐碎之事。常常清晨起身,深更才能睡下,眼窝都青了一圈。
「正值夏季,礼服也不能太过厚重,我想着用轻绸最好……」书斋里,端泊容在看着公文,楚音若一边摊开礼服的图样,一边絮絮叨叨,「可若是衣摆缀上繁饰,轻绸怕是会皱的,就算是刺绣,也不太烫得平整。」
「好了,一切全凭王妃做主吧,」端泊容搁下手中卷册,笑道:「我是无所谓,也不必打扮得太俊俏。」
「你现在是嫌我唠叨了?」她努努嘴。
怪不得女人结婚后就是老太太了,从前她还不太理解为何万般花样的女子都会殊途同归,现在才明白,为人妻者,真有好多繁琐之事得做。
「我是怕你累着。」端泊容道,「来,说些有趣的新鲜事给你解闷。」
「什么事?」楚音若素来有一颗八卦的心。
「今日泊鸢自动向父皇请命,外调到江南任职,」端泊容道,「父皇也将江南的一块封地正式划给了他,以后他大概是不常回京了。」
「哦,那是自然,」楚音若道,「你当了太子,他在京中哪里还会自在?」
「今日散朝以后,泊鸢特意与我说了一句话,」端泊容忽然意味深长地道,「叫我转告给你。」
「转告我?」楚音若诧异,「事到如今,我跟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说,我若是不敢转告,便是没有胆量,」端泊容凝眸瞧着她,「为了证明本王不是胆小之人,现在也只有转告你了。」
「说呗,我听听。」楚音若凑上前去,竖起耳朵。
「他说,他至今没娶正妃,是因为你。」端泊容终于一字一句地道,语气中颇有些醋意。
「为了我?」楚音若蹙眉,「荒唐!」
「他说,他总想着,有朝一日当了太子,得了天下,把你从我手里抢过去呢。」端泊容讽笑道,「如何?听着感动否?」
的确,听着有点感人,可端泊鸢说的话怎么能信呢,心机深沉之徒,就算再爱一个人,也比不上他的前途。这样的话,听一听就好,只当是离间计。
「嗯,」楚音若道,「若换了从前的我,说不定就被打动了。可现在听来,全无感觉。」
「真的?」端泊容抑住不住心中欢喜,眼角流露愉悦。
「你真得感谢九狐尾噬了我的魂,」楚音若道,「让我变了心,死心塌地爱上了你。前尘往事,恍如烟尘,我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方才泊鸢对我说那番话的时候,你猜我心里在想什么,」端泊容道,「我在想,假如你真是冒充的就好了,那泊鸢对于你,就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会不为所动……」
呵,恭喜他,愿望实现了,她的确是冒充的。
这个秘密,或许她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他,或许哪一天,等到他登上帝位,江山永固时,她再对他细细述说这个离奇的故事。
而此刻,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任何打算,都不奢求长远。
「泊鸢离京了,闻遂一定会很难过,」楚音若叹道,「毕竟手足分离。」
「所幸闻遂有一个很好的驸马,而她自己也是心xìng坚韧之人。」端泊容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似乎彼此心中都有些难言的感慨。
「对了,我也有一件趣事,要说给你听。」楚音若忽然对端泊容道。
「说呗。」他学着她的口吻。
「昨日进宫,母后对我说起,为你挑选侧妃之事,」楚音若道,「至少要两个良娣,三个良媛。」
「哦,」他故意道,「还有这等好事?怎么现在才说?」
「母后说,我若不同意,便是小气,」楚音若道,「将来也不能母仪天下,做不了中宫皇后。」
「哦,那你就大方点呗。」端泊容简直要笑出声来。
「你看看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楚音若瞅着他,「好吧,那我就再帮你加五个孺子,五个才人。」
「别啊,你夫君我的身体可吃不消。」端泊容道,「光伺候太子妃一个人就吃不消了,这下来了一大群女子,若不能雨露均沾,又徒招人怨,想来想去,还是不妥。」
「这话我可不能去对母后讲,」楚音若道,「否则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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