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班达迪斯的惨死状，但目中毫无畏惧。
“神父，请你替可怜的班达迪斯祝福吧。”邦萨说。
席甘多神父摇摇头。“我说过：凡是替古雷斯干坏事的人，我都不会为他祝福。”他把视线转向邦萨：“除非你能悔改，否则你死后也是一样。”
“那倒要看看我俩谁的命长一些！”邦萨愤怒地想抓住神父，但被其他人阻止。
“你不用威协我。”神父把念珠挂回颈项上，转身离去。“除了上帝外，我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说话。看见班达迪斯的样子，你们应该觉悟吧？”
席甘多神父在荒野上走着时，看见拜诺恩和瑚安娜正站在远处那棵大树前。神父疑惑地走过去。
黑马仍在疯狂地挣扎，马蹄扬起沙尘。瑚安娜远远站在开外。
拜诺恩却冷静地走近马儿。
“小心！”瑚安娜担心地轻呼。
拜诺恩的眼睛凝视黑马的左目。
马儿突然沉静了下来。拜诺恩温柔地抚摸他的鬃毛。
“瑚安娜。不要到那边去！”席甘多神父到来，把瑚安娜的身体转过，背对着尸体的方向。“你不应看见那种恐怖的东西。”
“神父，圣亚奎那受了甚么咒？死去了许多羊儿。现在又是班达迪斯。还有加伯列……”瑚安娜蓝色的双眼充血起来。
神父无法回答她，只有轻拍她的肩膊。
这时他看见拜诺恩从皮囊中掏出一个黑色的薄薄小纸包，慎地夹在左手指间。
“你在干甚么？”
拜诺恩没有回答。他把右掌按在黑马的额头上，闭起眼睛。
“他是美国人，名叫拜诺恩先生。”瑚安娜解释着，又悄悄在神父耳边说：“他看来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古铁雷斯的人。”
席甘多神父和瑚安娜仔细观看拜诺恩。
拜诺恩仍维持刚才的动作：左手夹着黑纸包，右手按着马首。
他喃喃说：“你看见了甚么……那是甚么……看清楚”他“的容貌吗？……”
大约过了一分钟，拜诺恩才睁开眼睛。
“镇有印照片的店子吗？”他问瑚安娜。
“没有。”她指指身旁的神父。“这位席甘多神父是镇里唯一懂得处理照片的人。教堂里有一门小小的暗房。镇里的人都找也。不过我们都很少拍照。”
拜诺恩恭地朝席甘多神父点点头，然后把手中的黑纸包向他。“神父，里面有一张未曝光的卷。请替我把它印成照片好吗？”
神父看见拜诺恩胸前的十字架，脸容这才和缓下来。“未曝光的卷怎么印照片？”
“严格来说，卷已经拍摄过了。详细情形我无法解释。可以吗？”
“好吧。”神父收下黑纸包。为防止猛烈的阳光破了卷，他小心地把纸包收进神父袍的口袋。“明天下午到教堂来吧。”
在班达迪斯的尸身旁，邦萨蹲下身体，把死去同伴的头放回颈项位置。
邦萨把班达迪斯的银色“史密斯．威尔逊”左轮手qiāng尸身腰间拔出。
“胡安……”邦萨叫着班达迪斯的名字。“……不论杀死你的是人类或野兽，我发誓会用你的手qiāng把那伙的心脏shè碎！”
4．冥兽袭来
八月二日凌晨
拜诺恩坐在可以眺视整个圣亚奎那镇的山上。底下是阿苏尔酒吧。
圣亚奎那是个纵只有十多条街的小镇，面积不超过五平方公里。东、北、南三面都是荒野，只有西方有几座疏落的山头也就是现在拜诺恩所坐的地方。北方三十公里外就是美国德萨斯州边界。
整个小镇以教堂及镇广场花园为中心，邻近是连同杂货店的油站、电局、警局和公车站。镇长桑的办公室也设在警局拜诺恩知道圣亚奎那实际的统治者并不是桑。
拜诺恩远眺向东面远方。离圣亚奎那约两公里处显现出灯光。一座孤零零的巨大庄园。
古铁雷斯……
圣亚奎那以东二公里古铁雷斯之庄园
身穿白色无领衬衣的坚诺．古铁雷斯坐在二楼阳台上。戴着三枚dú蛇雕刻纯银指环的左手，握住盛有红酒的水晶杯。
古铁雷斯俯视阳台下方的沙土地。那儿站着他最信任的保蒙多。
任何人看见蒙多的身型，都会怀疑是不是应该用“人类”这字眼来形容他。蒙多双肩量最少也有一公尺宽，而胸背之间的厚度也令人感觉差不了多少。身高两公尺，却由于两肩僧帽肌过于发达，令颈项彷消失了般，常常使人错觉他的身材比实际高度要矮一些。
蒙多赤luǒ上半身，显露出胸前的巨大圣母像剌青与背项的基督受难像纹身。两条比常人大腿还要粗壮的手臂上则剌着翅羽毛的图案。
蒙多身上没有半丝创疤。从来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他。
他以一方蓝色印花头巾包里着光的头顶。满布髯须的咀巴咬着一柄猎刀。
阳台上的古铁雷斯喝了一小口红酒，然后把水晶杯下阳台。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沙土把血红的酒液吸乾。
蒙多对面的木打开了。一条八百磅重的黑色雄牛挥动尖的双角奔出。
黑牛跑向左方，绕着弧线冲向蒙多。
蒙多双手握住齿间的猎刀，眼睛无畏地与面前这头比他的体积还要大一倍的动物对视。
在蒙多眼中，黑牛不过是另一头猎物。
阳台上的古铁雷斯叹息。他往后躺向椅背，双腿jiāo叉在阳台栏杆上。
他双足正穿着最喜爱的红色蛇皮短靴。靴上着形态凶狠的蛇头标本。
同时圣亚奎那西方山上
整个圣亚奎那镇都在酣睡中，除了警察局仍有一点灯光。
由于瑚安娜早在中午便开店，今天阿苏尔酒吧也提早打烊了，整座两层高的粗糙木楼被黑暗所包围。
拜诺恩却以他超人的夜视能力，把镇一丝一毫看得清清楚楚。
尼古拉斯．拜诺恩并不是正常人类，而是吸血鬼与人类jiāo合下的罕有私生子达姆拜尔，拥有探知吸血鬼所有的异常能力，故此成为芯界上最强的吸血鬼猎人。
正因为拥有一半吸血鬼的因子，拜诺恩也具有讨厌阳光的习xìng，因而在晴空万里的墨西哥酷热天气下，也要把自己包里在黑衣之中。
他此刻密切盯视位于山下的阿苏尔酒吧，回想着日间所见的一切。
整座酒吧都充溢着常人无去嗅到的吸血鬼气味。拜诺恩所要狩猎的魔物一定匿藏在。
他又想到班达迪斯的尸体。那绝不是人类造成的。
但拜诺恩并没有在尸体上嗅到吸血鬼的余息虽然那种残酷的杀法极像是吸血鬼所为。
难道真的是野兽？好像确有一股味……
只要照片印出来便能找到线索……
突然，拜诺恩看见三条黑影从后门进阿苏尔酒吧。全部都带着qiāng。
是来找我的吗？……瑚安娜会不会有危险？
拜诺恩已准备放弃今夜的狩猎。他站立起来的同时，伏在身旁岩石上的波波夫立即跃上他的肩膊。
猎物却在这时出现了。
从阿苏尔酒吧二楼一个窗中，跃出一条身影，轻飘飘地降落在沙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以超越人类的速度奔向山岩。
拜诺恩运用异常的远视能力，看清了那身影的样貌。
若不是从日间的接触中确定了瑚安娜不是吸血鬼，拜诺恩毫无疑问会判断这条身影就是她。
太像了。同样的长鬈发，同样的脸形和身材。蓝眼睛在月亮下闪动。
拜诺恩确定了这只女吸血鬼的身份。
他叹息。
“我妈妈的眼睛也是蓝色……”
拜诺恩想到：瑚安娜将感到何等的痛苦……
就在女吸血鬼快将没入山岩间时，阿苏尔酒吧传来瑚安娜的惊叫。
怎么办？要拯救那个可爱的墨西哥女郎，还是先完成他此次圣亚奎那之旅的目标？
拜诺恩毫不犹疑地作出决定。
他轻拍波波夫的掌爪，再挥手指向女吸血鬼的方向。
黑立即会意，跃离拜诺恩的肩膊，奔跑追踪女吸血鬼。
波波夫并不是寻常的儿，他出生的奇迹xìng不亚于主人拜诺恩。他的母亲芝娃为了拯救主人，也就是拜诺恩的恩师萨吉塔里斯，而被吸血鬼击至腹破身亡。波波夫的六只兄弟姊妹都胎死腹中，唯有他能在血泊中存活下来，成为拜诺恩唯一的伙伴。
波波夫继承了母亲的能力，对吸血鬼具有敏的感觉。拜诺恩深信他能不辱使命。
拜诺恩像只巨大乌般，直接从五十多公尺高的山岩上跃下，再乘着登陆时的冲击力朝前奔跳，两秒间已到达阿苏尔酒吧的墙壁前。
拜诺恩仰首，确定了瑚安娜间窗所在。
木百叶窗朝外打开。
里面发出激烈的打斗声音。
然后是一阵qiāng声。
同时古铁雷斯之庄园
刚斩下来的雄牛头放置在五芒星图案祭的正中央，四周点满了洋烛，影照出牛目蕴藏的愤怒。
只穿着黑色胸围与裤的莎尔玛亲吻一下雄牛的额头，然后伸出手指，从断颈处沾染牛血，涂抹在自己苍白的脸上。
鲜血在她眼上下凝固成古代印第安部族女巫的标记。她伸指进咀唇中，舔净余下的血液。
莎尔玛兴奋得混身颠抖。她仰首高叫，尖如鸟鸣的声音在地牢密室响。
密室顶部立时像黑暗波涛般耸动，数十只原本静静地倒吊休息的蝙蝠，在声波剌激下乱飞，尖翼急速拍动的声浪教人战。
莎尔玛摇动戴在两腕的银铃手，在蝙蝠群之间疯狂地舞蹈。
密室钢门打开。古铁雷斯踏着蛇皮靴进，手中捧着一个着绿宝石的精致盒子。
莎尔玛的身体静止。蝙蝠群也像受到某种震，乖乖地返回天花石壁上。
古铁雷斯展露邪恶的微笑，把宝石盒子向莎尔玛。
莎尔玛像奴般双膝跪下来，以敬畏的神情慎地打开盒盖。
盒堆着一座古柯小山。
莎尔玛再无法自己，一头埋进盒子中，贪婪地把达到人类致死量十倍的白色粉末吸进气管中。
古铁雷斯伸出右手，轻抚莎尔玛的黑色长发。
“放松点……我可爱的宝贝……”
他心里想起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一双蓝色的眼睛……
同时阿苏尔酒吧
刚跃入瑚安娜房间窗的拜诺恩，还未来得及观看房的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便以他意想不到的诡速朝他扑过来。
挟带着野兽般的哝烈气。
拜诺恩头部后仰的动作假若缓慢了百分之一秒，便将失去鼻子。
五只带着音的指爪掠过他脸庞前。一张发出腥臭气息的哭咀紧接噬来。
拜诺恩仍蹲在窗框上。除了向外跃出，再无退路。
但瑚安娜仍在房间！
拜诺恩决定赌一赌运气。
他左前臂迎向那两排兽齿。右手衣袖像魔术师般滑出一柄饰有十字架雕刻的短剑。
要在左臂被咬断前把“他”击杀！
朝向弯曲的尖长兽牙剌破衣衫，咬进拜诺恩左臂肌ròu。
拜诺恩的银短剑斩进哝长的兽毛里那不明生物的反shè神经比拜诺恩想像中更迅捷。剑刃接触兽体的那，两只巨爪把拜诺恩的右腕牢牢擒住。短剑无法再划进肌ròu半分。
败了。
拜诺恩此刻产生了死的觉悟。
左臂肌ròu被兽牙撕裂。
拜诺恩不甘心。连对方的正体还没有确定便被底击败。“达姆拜尔”的能力原来也不过如此。
兽齿放开了他软弱无力的手臂。这次瞄准着咽喉噬来。
拜诺恩没有再想吸血鬼，也没有再思索眼前的怪物是甚么。
他在这短暂的瞬间只想着慧娜。
他无法控制地回忆起过去慧娜的许多琐事：她喜欢在芝加哥的夏天，躺在屋顶上边晒太阳边读济慈的诗；她不喜欢他只结纯色的领带；生气时她会把两边眉头皱得几乎连结在一起；鞋带总是结不紧，走路时常常松掉；只爱吃单面煎的鸡蛋他却往往不小心把蛋黄弄破了……
拜诺恩此刻感到这些琐事全都如何重要。他痛悔过去所浪费的时光为了种种无聊的原因跟她争吵……
他看见了。
怪物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同时古铁雷斯之庄园
莎尔玛把挖空了的雄牛头像假面具般套上头脸，大字形仰躺在祭上。她的身体剧烈地蠕动。烛火把她的皮肤灼焦了，但烧伤处不久又即愈合。
全身赤luǒ的古铁雷斯伏在她身上，像机器般以高频率的动作疯狂地冲击她的yīn部。
莎尔玛的呻吟声闷在牛头中，确实显得像母牛发情时的鸣叫。
古铁雷斯近距离凝视无生机的牛眼。他木无表情。
“啊……”莎尔玛十只尖长的指甲嵌进古铁雷斯苍白的背项。“我知道……你在想着谁……我会杀死她！……啊……”
古铁雷斯腰臀的动作霍然停止。
他双手伸向莎尔玛丰满姣好的胸脯，手指像刀刃般chā进她左胸的肌ròu，再往两边掰开。
血花激喷古铁雷斯满脸。
莎尔玛全身僵硬静止。
她的心脏暴露于空气中，在肋骨底下急促跳动。
古铁雷斯俯首，把舌头伸进肋骨的空隙之间，轻舔莎尔玛的心脏。
同时圣亚奎那西侧山区
黑波波夫无声地在岩隙之间跳跃奔跑，追踪女吸血鬼的所在。
女吸血鬼进入了树林。
波波夫双目瞳孔扩张，伏在岩石旁眺视黑暗的林。
他嗅到女吸血鬼的气息仍在。她已停止活动。
波波夫那细小的脑袋，当然无法想像女吸血鬼在树林干甚么。
一道非视觉的电光在他心灵中闪过。
他感应到主人现在面临极大的危机。全身的黑毛禁不住倒起来。
同时阿苏尔酒吧
“Pare （停下来）！”
瑚安娜呼号。
兽牙仅在拜诺恩咽喉前半公分停顿。拜诺恩稍一大力呼气，颈项皮肤便接触到温暖湿的牙尖。
“加伯列……不要伤害他！……”瑚安娜断续地呜咽着说。
拜诺恩感觉怪物抓住他右腕的双爪发出一阵剧烈颤动。
接着他受到一股猛烈的冲击。
那具毛茸茸的身体撞在拜诺恩胸前，把他击出窗外。
身在空中的拜诺恩后仰跌下时，朝天看见那怪物的身影自上方跃去无踪。
快将昏厥的拜诺恩掌握着最后的意识，像般在半空翻转，及时以双足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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