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姑娘家,了解和调查李小牛的问题。姑娘向他们哭述了全过程,他们被姑娘至诚至深的感情感动了。在往回走的路上,指导员周元新问连长:“老韩,你怎么不说话?”
韩玉林转过头,气吭吭地说:“说什么?这也就是穿着这身皮,要不是,我支持他们俩。”
周元新叹了口气:“部队有纪律嘛!”
韩玉林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你没听见那姑娘说吗?她没有看清是李小牛,要是看清是他,她是不会喊的。”
周元新点点头,说:“对,她在江边没有等着李小牛,又回到院子里等,如果她看清了她怎么会喊呢?”
韩玉林激动起来了:“那怎么能说是企图强jiān呢?最多是违反纪律,影响不好嘛。”
“我也这么看。”
“那好,咱们俩找保卫股长谈谈,让他也听听我们的意见。”
强jiān未遂,这是团保卫股长给李小牛下的结论。保卫股长是个矮胖子,由于他的思想意识和职业习惯,总是把问题放大了看。他一听李小牛半夜三更地跑到姑娘房子里去了,肯定是要强jiān,他先有了结论。
我和保卫股长在指导员的陪同下,来到禁闭室。我看保卫股长冷酷地把李小牛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接着说:“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强jiān未遂罪。”
李小牛悚然一颤,他辩驳地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进草房里干什么?”
“我是找她说几句话。”
“既然是找她说话,为什么她大喊大叫?”
“她没有看清我。”
“你要找她说话,她怎么会看不清你呢?”
“她睡着了。”
“你为什么不叫醒她?你应该叫醒她?”
是呀,当时为什么没有叫醒她?李小牛正在想这个问题时,保卫股长追问:“你动手了吧?”
“我没有动手。”
“你没有动手,她怎么醒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醒的,我确实没有动手。”
保卫股长连续追问的目的,是逼迫李小牛承认企图强jiān。他看李小牛死不承认,一拍桌子火啦:“你动手了,没有动手她怎么醒的?她怎么会大喊大叫?”他指着李小牛:“你要老实jiāo待。”
我对保卫股长这种霸道行为十分反感。不顾事实先下结论绝对是错误的,他要逼迫小牛按照他的结论承认企图强jiān,把李小牛硬往死路上推。
保卫股长说完了就走出禁闭室。
“我没有动手,真的没有动手!”李小牛痛苦地大喊。他想把保卫股长喊回来,可保卫股长头也没回地走了。
李小牛抱头大哭。
指导员周元新在送保卫股长的路上说:“李小牛说的是对的,那姑娘想跟他走,他又不能带她走,去找她解释解释,我看没有别的企图。”
保卫股长听了周元新的话顿时站住了,他看了看周元新气愤地说:“你们还有点原则没有?李小牛犯了罪你们还护着。”
“我们怎么是护着?事实就不是那么回事嘛!”
“什么事实?你和韩玉林找那姑娘谈话,是什么目的?是推卸责任,是为李小牛开脱。”
周元新抑制住愤怒,向前走了几步说:“刘股长,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直接向团首长汇报了。”
“可以。”保卫股长控制着冲动,语气平和地说:“周指导员,你要冷静点儿,这件事情对你没有什么影响。”他转身走了。
“你,你怎么这么说?”周元新气愤地望着保卫股长的背影,好久好久没有动。我走过去对周元新说:“我去找团长、政委。”
“苏干事,你去找团长、政委谈谈,比我们反映好,你客观。”
“好,我去反映!”
在晚饭后,指导员周元新又来到禁闭室。他看给小牛端来的饭、菜原封未动地摆在木桌上,李小牛委屈地在哭。他气愤地:“哭啥?现在哭晚啦。”
李小牛看周元新进来:“指导员,我真没有动手,我不会干那事的。”
“这我相信,我和连长找那姑娘谈了。”
“她咋说的?”李小牛突然闪出个可怕的念头,这念头使他毛骨悚然,因为姑娘怎么说的是至关重要的,将决定他的命运。这可怕的念头一闪很快消失了,他相信姑娘不会害他。
“小牛,你虽然没有强jiān的企图,作为一个革命军人,半夜三更跑到老百姓家里谈情说爱,这绝对是错误的,是革命纪律不允许的。你是党员,是干部,你是明知故犯。”
李小牛“哼”了声,默默地听着。
“你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李小牛想了想:“叫——什么芳。”
周元新指着李小牛说:“你看,荒唐不荒唐?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谈情说爱,就跑到姑娘家里去,这对你自己也不负责任嘛。”
“是呀,太没边了。”小牛被周元新打动了。
“那姑娘叫芳妹,她哥哥被guó mín dǎng抓兵了,是死是活还没信儿。她父母就守着这个姑娘,你说,影响多坏!”
李小牛被指导员的话感动了:“指导员,你说的对。我没啥好说的,只要挽回影响,咋处理我都行!”
正在这时候,连部通信员来了:“指导员,小赵找你有急事!”
小赵?李小牛心里一颤。小赵是团长的警卫员,虽然他的组织关系在警卫连,他除了过组织生活外很少来警卫连,因为警卫连的人爱打听小道消息。李小牛看着指导员走了,心想一定是团长找他。
小赵满头大汗地把周元新拉到一边,急切、秘密地说:“团长听了保卫股长的汇报,火啦,要qiāng毙小牛!”
周元新吃了一惊:“不会吧?”
“咳,你咋不信呢?这李小牛算死定了!”
“政委啥态度?”
“政委到师里开会走啦。”
“完啦!”周元新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小赵转身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赶快想办法吧!”
周元新茫然地看着小赵的背影,惋惜的自语:“一个全团出名的侦察英雄,才20出头,因违反纪律qiāng毙了。”他难过,他无力地走回连部。
夜幕下垂,周元新在昏暗的油灯下,默默地坐着。
“老周!”
周元新看连长韩玉林瞪着眼睛,满头大汗跑进来说:“要qiāng毙小牛,你知道吗?”
“知道。”
“眼看全国就解放了,不看功劳还看苦劳吧?就这样把个排长qiāng毙啦?”韩玉林急得转了个圈:“走,咱们找团长去!我这个连长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周元新:“你可别去找团长,我去!”
“咋的?”韩玉林瞪着眼睛。
“你去,准坏事。”
“好吧。”韩玉林把手电筒递给周元新,“你可快点回来。”
我走出团部正遇见指导员周元新走来:“指导员,你来找团长?”
“怎么样,你和团长谈啦?”
“你听谁说的要qiāng毙小牛?那是团长一句气话。”
“是吗?”周元新拉着我走进团部。我随着周元新的报告声走进去,看团长正端着灯看地图,他问:“团长,听说要qiāng毙小牛?”
团长张玉祥一听,放下灯:“刚才苏干事把保卫股长和李小牛的问题都和我谈了,你们听谁说要qiāng毙小牛?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就qiāng毙小牛呢?”
周元新笑嘻嘻地说:“我是来问问。”
“要qiāng毙,先qiāng毙你这个指导员。”
“是,我这个指导员不称职。在李小牛的问题上我有责任。”
连长韩玉林等周元新等得心急如焚,他站在连部门口望着周元新。2班长刘永贵跑到连长面前问:“指导员还没有回来?”韩玉林烦躁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连长,我听说政治处把qiāng毙小牛的布告都写好了。”
“是吗?”韩玉林心里一沉。
2班长焦急地说:“可不是咋的,快想办法吧!”
韩玉林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看小牛的哨兵是哪个班的?”
“我们班的。”2班长不解地说,“连长,你是不是找找政治处赵主任?”他看连长无心和他说话,急了:“总得想个办法?”
“我没办法,就看你有没有办法了。”
“咳,到这时候了,连长你还说这个。我这小班长有啥办法?”
“哨兵不是你们班的吗?”
2班长眨眨眼睛,悟出连长的意思:“对,对,连长你放心吧,我想办法!”他急忙地跑出连部。
李小牛把2班长给他的背包往草铺上一扔:“我不能逃跑,这不明不白的!”
“你不走,就等着被qiāng毙,你死了还背着强jiān犯的罪名。”
“我走了,连长、指导员咋办?不能因为我让他们受处分。”
“咳,你还想那个干啥!”
禁闭室没有灯,微弱的月光从木格窗户透进来,影影绰绰地看到李小牛和2班长相视地站着。李小牛心里翻腾着,他参军4个年头了,在无数次战斗中他负过伤流过血,从东北的严寒到南方的酷暑,扛着qiāng背着背包,一步步从松花江迈到长江,从长江一步步迈到湖南,眼看全国就要解放了,他离开部队,畏罪潜逃了,是背着强jiān犯的罪名潜逃的。谁能把这冤枉给他申诉?
“我不走,我等着被qiāng毙。”
连长韩玉林踏着熄灯号声跑到团部,团长不在,他看警卫员小赵满脸愁容地耷拉着脑袋,问:“团长哪?”
“可能到你们连去啦。”
韩玉林心想:这是qiāng毙小牛前,团长去看看他,韩玉林转身要走被小赵拉住:“连长,我到你们连去吧?”
“为啥?”小赵橛着嘴说,“我犯错误了。”
“啥事?”
“团长问我,qiāng毙小牛是不是我告诉你们的。”
“你咋说的?”
“我说是我告诉的,团长当时就火啦,他说,谁要qiāng毙小牛啦?我那是一句气话,你怎么随便往外传?”
“咳!”小赵一把没拉住,韩玉林急忙往回跑。他还没有跑到连部,正遇上2班长,急忙问:“小牛哪?”
“小牛不走,他说qiāng毙他也不走。”
“行,好样的!”
2班长摸不着头脑地看连长向禁闭室跑去。
李小牛的处分是撤消排长职务,党内记过。
汨罗江,被晚雾笼罩着,平静的江面上,浮着一叶小舟。长长的江堤上站着芳妹,这是她和小牛约会的地方,她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她在等——可小牛再也不敢和她见面了。她还是每天晚上静静地站在那里。
87
人的命运是无法预测的,而王西尧的命运随着那颗子弹壳,离开了南下的部队,背着被俘的政治包袱回到他姑姑家。本想把他妹妹接走,他姑姑搬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那是1938年,辽河一场洪水淹没了辽西平原,王西尧的父母被洪水夺去了生命。12岁的王西尧背着5岁的妹妹,沿着河堤走着,妹妹在他背上哭着,小手拍打着他:“我不让你走,我不到姑姑家!”
“我没饭给你吃,等我有饭给你吃,我来接你。”
“啥时候有饭给我吃?”
“你等着,我给你白米饭吃,不吃那糠团子。”
“你快回来!”
王西尧背着妹妹到一个低矮的贫民窟前:“姑姑。”一个中年fù女从低矮的房子里走出来,看王西尧背着妹妹:“小永,你爸爸妈妈的尸体找到没有?”
“没有。”王西尧放下妹妹,跪在中年fù女脚下:“姑姑,我没有饭给妹妹吃。”中年fù女哭着擦了把泪,把王西尧拉起来,对小女孩说:“小英,跟着姑姑啊。”小英紧紧抱住哥哥的腿,哭着,喊着:“你别走,我不让你走!”
“姑姑有饭给你吃。”
妹妹止住哭声,抽泣地瞪着不安的眼睛,看着中年fù女。王西尧给妹妹捋捋头发,王西尧想安慰妹妹,可他用什么来安慰妹妹?王西尧和妹妹这一分别,他想,可能是妹妹,也许是自己——可能谁也见不到谁了。想到这儿,王西尧哭了。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刻着“乾隆”字样的小铜钱,放在妹妹手心里。这是他惟一想安慰妹妹而安慰不了的东西。王西尧给姑姑磕了个头,顺着河堤走了。中年fù女一把没有拉住小女孩,她哭着,喊着奔跑着,追她的哥哥。王西尧回头看妹妹坐在河堤上大哭,他狠了狠心,再也没回头,流着泪走了。
王西尧到了抚顺煤矿当了童工。1946年他参军,在战斗中表现勇敢,他在火线入了党。在历次战斗中给他身上留下三处伤痕,还有一处是日本人大皮靴踢的。
现在他到了一个小煤窑当了工人。煤窑上共有40几个工人,完全手工作业,三班倒。王西尧背着沉重的政治包袱抡镐刨煤,把煤装进驴背上的筐里,赶着驴从黑洞洞里出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干着。王西尧内心的负重超过体力的负重,这种无法言明的内心痛苦,把他囹囿在恶梦般的怪圈里。
工人们把王西尧看作是沉默寡言的人,看他忠厚老实,人们喜欢他。煤窑领导也喜欢他,因为他与事无争,与人无争,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有一次,煤窑坍塌,工人们慌乱地顺着通道往外跑,王西尧站在水里,用肩头扛住了下塌的木梁,连长那种精神状态又回来了。他大喊:“谁也不准跑!”工人们呆住了,谁也想不到这声音是沉默寡言的王西尧喊出来的。
“快,把圆木扛过来!”王西尧看工人们还在那愣着,他愤怒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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