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中国兄弟连 > 第 13 章
    一个guó mín dǎng军官站在小院门口,cāo着南方口音喊:“快一点哪。”

    司机提着水桶走出来,走出院落。刘枫这才长出了口气。

    棋子散在棋盘上,李延明抽着烟,深沉地说:“你为啥不如实汇报?”

    凝思的刘枫抬起头来说:“别提这个,汇啥报?在那个情况下,一个年轻人,胆小害怕,有啥汇报的?”

    “是你把我们从敌人包围圈里带回来的,要立功当英雄应当是你,咋都成他的了?他就靠嘴皮子上的功夫,打起仗来他就熊——”

    刘枫烦躁地打断李延明的话:“说这个有啥意思!”

    “有啥意思?有人说你在历史上就有过贪生怕死、投敌的表现,硬要和154.3高地失守联系起来。”李延明看刘枫眼神中泛起一缕淡淡的难言之隐,他接着说:“李瑞觉着你对他是个威胁,看样子他要对你下dú手。”

    刘枫瞪起眼睛:“你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说?你看,明明是你把我们带回部队的,上面都知道是他把我们带回来的,他贪生怕死要换便衣,要临阵脱逃,变成你啦。”李延明叹了口气:“别说你失守阵地,就是没有失守阵地你也不能和他相处,因为他的历史污点在你手里攥着,威胁他的晋升,威胁他的政治前途。”

    “李副政委是共产党员,他在党的教育下——”

    “得得,别讲这个,一讲这个我就不爱听。你现在要是揭发李瑞,上级都不信,挑水的回头,过了‘景’啦。”李延明接着说:“有的人就那么怪,你只能和他保持一定的上下差距,差距越大他对你就越好,差距一缩小他就不舒服,他就找你的‘碴’。”

    “你不要无根据地瞎说。”

    “怎么瞎说?我就这么看。”

    李延明的看法是客观的。1945年刘枫带着十几个人回到部队,他向当时领导汇报的只是寻找部队的过程,而李瑞却颠倒是非,能言善辩地说明他是如何带着同志们克服了困难,如何与敌人作斗争,在最危机的时候他是怎么带领同志们突围的。也就是说,没有他,这些同志是不可能回到部队来的,不是被敌人俘虏,就是被敌人打散。当时的师政委尚会青听了李瑞的汇报后,对他很欣赏。不久,李瑞被提升为1连的副指导员。有一次,尚会青开完会在路过1连时,正遇上1连晚点名,他默默地站在远处听李瑞在队前讲话。李瑞发现了师政委,但他硬是装着没有看见,他认为这正是自我表现的好机会。他清理清理嗓子,提高声音,把自己的声音清晰地送到师政委的耳朵里:“1排的一个同志在行军中丢了一条米袋子,看起来几斤粮食,是小事。同志们不要看是小事,这条米袋子要是被敌人捡去,就会造成严重的泄密,敌人根据米袋子里的粮食可以分析出我军的行程,了解我军的动向。”尚会青听了后大加赞赏,他认为从一条米袋子的丢失上升到对敌斗争的原则,从浅入深,讲得透彻,讲得清楚。尚会青发现了“人才”,不久又把他调到师秘书科任副科长。李瑞十分清楚,在进退之间、取舍之间所蕴含的关系,上级身边需要让上级看着顺眼,使着顺手,说话顺听的人。李瑞按照这个原则,出现在上级面前,而又不能让上级感觉到是一味讨好,要有个“度”。为了掌握这个“度”,他竭尽全力去提高自己的应变能力。其他的权力、地位、待遇,将随着上级的好感而来。他随着尚会青的升迁也步步高升,直到师的副政委。

    李瑞的师副政委职务是靠嘴皮子和脑子的活泛,是靠见风使舵,会来事,从而得到上司的赏识。刘枫团长的职务是靠他与敌人拼搏晋升的。

    李延明说:“你不但失守了154.3高地阵地,也失去了一位好姑娘。小梅是多好的姑娘!可惜她对你的一片心意。”李延明的话触到刘枫的痛处:“是呀。”他黯然地垂下头。

    “人家的女儿有花戴,我爹没钱不能买,扯下二尺红头绳……”郭小梅演唱的声音好像从土台子上飘了过来,萦绕在他的耳边。

    《白毛女》演出结束了,演员们都集中在“后台”,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在卸妆。扮演喜儿的郭小梅,正在缝缀演出穿的一件棉衣。

    在一串笑声之后,师副政委李瑞带着警卫员,满面春风地走进“后台”。宣传队员看到李瑞,有的站起来有的停下工作,笑迎着这位首长。郭小梅随着声音看了李瑞一眼,仍然缝着衣服。李瑞微笑着走到郭小梅跟前:“小梅,怎么自己缝衣服?”

    郭小梅笑笑没有回答。

    “小梅呀,你要有思想准备。”

    郭小梅不知所云地瞪起眼睛看着李瑞。

    “刘枫被法办了。”

    “为什么?”郭小梅惊恐地望着李瑞。

    李瑞怡然的,又带着惋惜的语气:“他失守阵地了。”

    郭小梅疑惑地问:“他怎么会失守阵地呢?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李瑞对郭小梅幼稚的回答笑了笑,表示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咳!怎么说呢?”

    郭小梅急切地说:“不,一定是弄错了,他不会失守阵地的。”

    李瑞勉强地笑笑:“你太天真了。”

    郭小梅恐惧、呆滞地望着李瑞,他那放着热量的目光,使小梅既恐惧又厌烦。

    “事物都是由渐变到突变的,人也一样。渐变的过程不易察觉,到了突变时你会感觉困惑不解。就说刘枫吧,你不会想到他会被法办的。”李瑞的手轻轻地搭在郭小梅的肩头,安慰地说:“这就是从渐变到突变。你不要难过,这是他自己造成的,谁也代替不了。小梅呀,对一个人的观察要有一定的距离,太近不行,太远了也不行,要在一定的距离才能看清,才能准确无误。你对刘枫的观察就是你站得太近了,带着倾向、受着感情的缠绕。你理解我的意思吗?好好想想,你还年轻,不要影响你的事业。”

    郭小梅对李瑞的这段长篇“教诲”,可以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仍深深地陷在惶恐中。

    宣传队长不能制止首长的谈话,但他反感地看了一眼李瑞说:“小梅,快换衣服,看冻着。”

    李瑞这才结束了他的谈话,他这时才把放在小梅肩头上的手拿下来,亲切、热情地说:“好吧,咱们以后再谈。戏演得很好,你是很有艺术天才的。”在他离开后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小梅,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身体。”他抬起头向其他队员晃晃手:“同志们辛苦了。”

    22

    10月6日,大雪飘落,覆盖着低矮村庄。

    郭小梅站在大雪中,她红艳艳的脸上淌着融化的雪水和眼泪。

    白茫茫的旷野,从雪地上的浅浅脚印,尚能看出那是一条弯曲的小路,从她脚下伸延到被雪封闭的村庄。郭小梅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村口,望着村庄的袅袅炊烟。她的双脚不停地在雪地上移动,是冻僵了?是站木了?她在等待着审判刘枫的结果。

    审讯室设在两间草房里,南北大炕上坐着纵队政治部主任、师长、副政委李瑞、师保卫科长等人。刘枫被两个战士看押在两炕之间的空地上,他垂头而立。师保卫科长起身,清理一下嗓子,右手拿着刘枫的“罪行材料”,左手拽着披在身上的大衣,挺了挺胸看了看李瑞说:“刘枫,原1团团长,由于他怕死保命,面对敌人的进攻不敢抵抗,使154.3高地失守——”保卫科长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带着愤怒,激昂慷慨的情绪里带着倾向xìng。他的目光不时地落在纵队政治部主任王永田的脸上,落在师长的脸上,他不时补充几句,有意识强化着刘枫的罪行。他接着说:“8连长张国富在jiāo待他的问题时说:团长看敌人上来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就下山了。刘枫自己jiāo待说:他下山的目的是向师长汇报。作为一名指挥员,在敌人进攻的紧急情况下,应该迅速组织火力,指挥部队坚守阵地。而刘枫不是这样,他下山向师长汇报是借口,实质上是临阵脱逃。154.3高地失守,除了造成严重伤亡、影响和拖延了整个战役的总攻时间外,特别不能饶恕的是,由于154.3高地的失守,直接威胁总部首长的安全,迫使总指挥部后撤。”

    刘枫被保卫科长最后几句话吓呆了,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纵队政治部主任王永田,此刻将视线从刘枫的脸上移到李瑞的脸上,而李瑞带着一种超然的目光望着刘枫。师长蠕动了几下厚厚的嘴唇,好像是要骂人,可又没有发出声音来。

    李延明和警卫员们蹲在窗外,个个聚精会神地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当保卫科长讲到刘枫失守154.3高地,直接威胁了首长的安全,迫使总指挥部后撤时,李延明顿时像有发pào弹在头顶bàozhà一样,他慌恐得半天才喘上气来,失控地脱口而出:“完啦!”

    “非qiāng毙不可了。”

    “我的娘啊,怎么总部首长在那儿?”

    警卫员的议论,李延明什么也没有听到,他木呆呆地瘫靠在墙根,低声地抽泣。

    保卫科长将刘枫的“罪行材料”递给李瑞后,又补充说:“刘枫怕死保命,是有历史xìng的了。早在1945年guó mín dǎng进攻安东时,他们连掩护主力转移,在阻击敌人的战斗中被打散,刘枫就贪生怕死,要更换便衣逃跑。”

    师长气愤地问刘枫:“你下山的时候是在敌人进攻之前,还是在敌人进攻之中?”

    刘枫还没有回答,李瑞抢先说:“师长问的是关键,你要jiāo待清楚。”他转身将刘枫的“罪行材料”递给师长:“这是张国富的审查记录,里面对这个问题jiāo待得很清楚。”

    刘枫听了保卫科长的补充发言,他晕了,几乎站不住。他想起李延明说的话:明明是你把我们带回部队的,上级怎么都说是他把我们带回来的?是他贪生怕死要换便衣,要临阵脱逃都变成你的了?这时,刘枫犀利的目光看着李瑞,对师长的问话好像没有听见。

    “啪”地一声,师长魏大川一只大手拍在桌子上:“他娘的,你倒是说话呀?”

    魏大川拍桌子的声音,一下把刘枫从遥远的地方唤回来。

    魏大川指着刘枫:“你怎么不说话?”

    “师长让我说我就说几句,154.3高地是我失守的,我是团长,不该把责任推给一个连长。我应受军法处治,要qiāng毙就qiāng毙我。”

    “他娘的,你是怎么搞的嘛?”魏大川的语气里带着愤恨、带着惋惜。

    李瑞以一种满足的目光看看纵队政治部主任,看看师长说:“刘枫失守阵地给我们党、给我们整个战役带来巨大的损失,应该严办。但刘枫还是为党做了一些工作,我希望党委在讨论对他的处理时,要看到这一点。”

    “有关我的历史问题,李副政委是当事人,他是十分清楚的,我是不是贪生怕死,我是不是要换便衣逃跑,请求组织重新调查。”

    李瑞笑了笑:“你的历史问题组织上是清楚的,没有必要重新调查。今天对你的审判是你失守阵地。”

    “那为什么保卫科长今天又提出我的历史问题?我在历史上究竟有什么问题?”

    李瑞摆了摆手:“那是他个人的分析,不是组织上的结论。”

    “今天保卫科长所说的,都是他个人的分析吗?”

    李瑞皱皱眉头:“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好的,我再说一遍,你的问题不在历史上,是在你失守了阵地。”

    魏大川问刘枫:“我在给你打电话时,敌人进攻了没有?”

    “师长,你在电话里听到qiāng声了吗?”

    魏大川一愣,他在记忆里搜寻电话里的qiāng声。

    “在我下山向师长汇报时,虽然敌人没有进攻,154.3高地失守我有责任,我没有命令八连长改造工事,也没有想到敌人的装甲列车。”

    审讯到此告一段落,刘枫被两个战士押走后,李瑞凑到师长身边指着刘枫的“罪行材料”说:“刘枫是在敌人进攻中下山的。”

    保卫科长从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纵队政治部主任:“这是几名在敌人反扑时负伤的战士对刘枫的揭发,都证明刘枫是在敌人进攻时下山的。”

    纵队政治部主任接过来翻了翻,递给魏大川。魏大川看完了,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摔,他怀疑材料的真实xìng。

    李瑞在纵队政治部主任面前有意摆出一副客观、大度的姿态:“方才孙科长说刘枫在历史上有怕死保命畏缩不前,有脱逃部队的问题,那是他当班长的时候。孙科长,我看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回来了嘛。”

    纵队政治部主任看了看李瑞,对魏大川说:“问题的关键,是刘枫下山的时间,是在敌人进攻当中,还是在敌人进攻之前,这个问题一定要查清楚。老魏,你看呢?”

    魏大川:“对,把张国富的jiāo待,伤员的揭发,都核实准确了,不能夸张,也不缩小,是什么问题就是什么问题。”

    “王主任和师长的指示让我们再查查,也好。”李瑞转头对保卫科长说,“孙科长,你们再调查调查,再找找还有没有知情人。一定要准确,决不能含糊,我们要对党负责、对干部负责。”

    “是。”

    郭小梅站在雪地里,等待决定刘枫命运的时刻。因为她不相信,阵地会在刘枫脚下被敌人占领。当她看到刘枫还是被持qiāng的战士押着,从村口走来,她的心在颤抖,她知道刘枫失守阵地是真的了。

    小梅跑到他面前,翕动了几下冻僵的嘴唇没有说出话来,她悲痛和惋惜jiāo织在一起的目光望着刘枫。刘枫的心被这目光撕裂了。

    “小梅,你恨我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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