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一只命里缺水的桃 > 《一只命里缺水的桃》正文 第五十章
    自代戈公主秘密带着南尧的结盟文书回到北越王宫,唔,至少明面上还是秘密的……南尧的二十万军队不久也如约而至,如此,北越大势一面倒的局势大改,子桑莫亭一扫颓势,渐渐与大司马旗鼓相当起来。

    这两年,盛庆太子与四王子间的争斗愈发如同斗鸡之禽一般,其惨烈,一如鸡毛遍地,昔日蔽体之羽衣,今已惟剩血肉衣而已。

    王庭权柄之争尚无胜负,然也不知是北越国土的哪一个犄角旮沓里,忽一日,拔地百丈余,高起一座天机台,至于此天机台之名,三个大字就篆在了台边的一块大石碑之上。有一仙风道骨的白袍男子立于台上呼风唤雨,祈愿化解北越天灾,身后一群道门弟子一阵手舞足蹈,哼唧吼哈之后,许是其愿上达天听,天受这男子的高妙道法所引,感其通天大善,全其所愿,赐下甘霖。

    彼时,整个北越的晴空之下,忽起浓云如墨,雷霆乍鸣,骤雨简直如同逃命,从天上逃到人间,仿佛有魔物将从天上追来一般。

    未几,便有人循异象,寻到了此处,来人皆三拜九叩,顶礼膜拜。男子在台上跌足大叹,表示:“尔等如此,非我所愿,若非雷霆误我,已归去矣,唉!”这说的是有几道格外骇人的大雷专劈向天机台,才引得人来。

    台下百姓仰头望去,那人衣袂飘飘,乘风欲去,有欺霜傲雪世外之姿,闻其言,念其恩,遂泪眼婆娑,大呼:“啊,真乃九天谪仙邪!仙人,留步——”

    白衣男子竟真的盘腿坐下,暂息了乘风去意。或许真是台下众人盛情难却吧?

    受恩泽的百姓深感其大义,遂一传十,十传百,渐渐这神秘白袍男子收获的虔诚信众,便从天机台下铺遍北越城邑,铺至北越都城,甚至直入北越王庭。尤其是旱灾蔓延的那几座城邑,简直舍生忘死,将之奉若神明。

    大司马闻之,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道:“妖道耍计以惑人耳。”是以纵使四王子心动非常,也不好动作了。

    然北越王闻之,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喜,仰天大笑三声,道:“噫吁嚱!吾儿将遇贵人也,天佑我北越,啊哈哈!”

    故,代戈公主亲自三顾天机台,终把贵人请至了北越王宫,拜为国师。

    甫一上任,国师便展露其填海移山的大本领,以摧枯拉朽之势终结了战局。大司马一党尽皆伏诛,四王子与莲卿夫人业已被贬为了庶民,永囚于冷宫。只可惜手眼通天的国师大人却不能力救人命之垂死,缠缠绵绵病了两三年的北越王,最后还是一病撒手人寰了,不过临终前得见亲选的嫡太子可安然践祚,还是含笑九泉了的。

    也不晓得那般仙风道骨,视名利如同粪土的谪仙人怎肯加入北越这乌七八糟的党争的。许是为代戈公主诚意所感?又许是怜生灵涂炭?谁知道,谁管呢。

    “消息传来说莲卿夫人最后在冷宫中自缢了,唉,一代佳人啊,可惜了……尤其是夫人死前还勒死了子桑莫阁,听说是他战败,被气得心神大损,才教如此一位弱质纤纤的女子给得手了。哎,孟凯风,你怎么看?”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低低的。

    “和你讲了八百遍了!不要这么叫我,你不晓得本将军的大名在北越很鼎鼎的么!”

    北越都城的酒馆里,靠窗一座儿上坐的正是一袭北越儿郎打扮的苏沅,而手边上坐的是挂了两撇胡子的孟凯风。

    苏沅懒懒地翻了个白眼儿,捏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喝了口,不由打了个冷战。

    日近薄暮,习习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又是一口冷酒下肚,苏沅讪讪地撂下酒杯,忽有些后悔之前未听孟凯风的话,将酒热热。说来,要不是为了窗边方便观察,他们才不会傻子似的坐这吹上半日的冷风。

    手握拳掩在嘴边,咳了一声,苏沅又不动声色地去夹菜吃,再没动过那盏酒。

    孟凯风摇着扇子……啧,这臭毛病!摇着扇子轻笑一声,朗声招来二,要了套温酒的温碗注子来。

    一面等着酒,一面与苏沅说道:“还能怎么看?与其等人来动手,不如自己了断了干净,老北越王的那位如夫人呐,是真有魄力,也看得通透。”

    苏沅忆起昔年旧事,心生几许感慨来:“当年我在北越王宫,莲卿夫人还常给我带糖吃来着,说起话来温温柔柔,那般一个绝代风华的美人啊!那时候年少不知,还不懂得女子不止以红妆修饰容颜,更长于以言语遮掩心肠,而宫中女子尤善此道,还只当她们都同我母亲一般纯至,便把夫人当是仙女儿一样仰慕。”

    孟凯风听得皱起了眉头,劝解道:“这位夫人心思深沉慧极,不拘眼前有没有用,但凡不与她为害的,都是会留足了后路的,当年对你或许也只是……”

    “又如何?”苏沅淡淡地打断了孟凯风的话,追忆道,“你知道的,从我便喜动不喜静,但却也是在乘黄宫中,以公主仪礼教养着的,但到了北越,南北不同,子桑家的儿女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晓得受南尧庇佑,比之史上历代质子,我已是很安乐的。我从未有过半点后悔或是怨怼,但早两年真的不很……欢喜。我被夷离向北越王讨要去了她身边,平心而论,她对我不差,只不过她性子比我还粗咧咧的,后有一次莲卿夫人看望夷离时看到了我,夫人心细,有时便会替我排解苦处,她待我……挺好的。”

    说着,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砸吧两嘴,看孟凯风不说话,不由乐道:“我为故人,你却愁什么,一脸傻相!好好看着外面,别把事儿办砸喽!”

    孟凯风顺势往外看了一眼,又说:“说起来,我还是得问问,你哥那局棋下得如何了?把你教得又如何了?”

    苏沅的眉头爽利一挑,说:“北窗泊舟如罗星,舣而未发,犹待杜宇一声。明日我若闲了,再复盘与你瞧瞧。”

    孟凯风含笑道:“如此甚好。”

    两个人伴着菜食,吃着温酒,眼神却都若有若无地盯着窗外。

    孟凯风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话头,说:“哎,你大哥对你三哥是什么打算?”

    苏沅的菜在去往碗里的半路上,从筷子上掉到了桌上,颇觉惋惜地紧紧盯了三息,才抬起头,一脸奇怪地看向孟凯风,似是在疑惑他怎么这么问:“能有什么打算?做哥哥的提携教导弟弟罢了。父亲原已渐渐将事务交付大哥了,而我大哥如今外出,自然便由三哥顶上了呗。”

    过了一会儿,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觉得我三个哥哥如何?”

    啧,这话问的!孟凯风眯了眯眼睛,语速极快地拱手赞道:“龙凤之才日月之表不才子望尘莫及!”

    苏沅很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说:“不准油腔滑调地敷衍!我不说与他们,你快说!”说着一把抢了他摇来扇去的折扇。

    孟凯风意味不明地瞧了苏沅一会儿,才略略正经了些,说:“二公子狠厉尤甚,大局不足,可取者寥寥,而三公子被大公子带在身边教导了这两年……长于天资,短于性情,宽仁太过,须得历练。至于你大哥嘛——一言以蔽之,无话可说。”

    “……”

    孟凯风嘿嘿笑道:“若我说的是你想问的,那便是如此了。”

    苏沅的眼神阴恻恻的,扯着嘴角笑道:“再给你个机会重说一次。”

    “……”孟凯风正打算扯出先前苏沅谓之油腔滑调的那一句,眼神却忽瞥见窗外一行几乎塞满半条街道的仪仗,忙招呼苏沅来看。

    苏沅显然也早已瞧见了。

    只是这架势哪里像是当初他说的那句掷地有声的“非我所愿”啊?分明愿得很嘛!再瞧瞧那夹道相迎,十里翘首的百姓,再看端坐辇舆之上的国师那一脸餍足的微笑,分明很享受啊。

    “诶诶诶,国师大人真是气度高妙出尘呐!”

    “谁说不是,我等有福见之一面,简直是如沐春风呐!”

    “岂止啊!分明是我等九世修来的大造化,日后定能延年益寿,逢凶化吉,河清海晏,举世太平!”

    苏沅:“……”

    孟凯风:“……”

    若是阿溦在的话,大约要瞪大了眼睛,大喊:“我的夭夭娘亲呐!好老的一只大妖前辈哦!什么国师,那明明就是只披了人皮的大蛇妖嘛!什么高妙出尘,那就是他放出的绕体妖雾!什么如沐春风,你们就是被妖风吹了!福气造化?这个前辈可是吃人的呦!”

    然,此处只有肉眼凡胎,没有阿溦,阿溦此时嘛,正和苏淮在去往西海的路上。

    “苏淮啊,昨晚上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找我说话了啊?”

    “没有。”

    “那是不是你趁我睡着,又说我坏话了?”

    “没有。”过了一会儿,“从未。”

    阿溦怀疑地盯了苏淮一会儿,却见他模样甚是坦荡,便叹了口气,继续敲着额头嘀咕:“那是我做梦了?梦里那话说的是什么来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