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也养过马鹿,想指望靠卖鹿茸改善日子。
掰着手指头数,他养过不止一头马鹿,应该有两三头,可没一头让他发横财。
每年产的鹿茸,分量和外形都过于平庸。
像是姿色寻常的女人,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鹿茸贩子马大狼,从不找老皮收购,因为知道没好货。
那年,老皮忽然承包上百亩地。
这是他此生干得最豪迈的事。
这上百亩地,在西边的土坡上,因为缺水,所以贫瘠。
站在干渴的荒野,望过去,没边没际。
老皮向南一指,从那头开凿一条水渠,把南山的河水引过来,这片旱地就能长出棉花,甚至种稻子都有可能。
听的人当他痴人说梦。
挖渠就这么容易吗?
挖条2公里长的水渠,逢山开凿,遇壑填沟,那得多大的劳动量?得要投多少钱?
这是有人想过的,但是却不敢干的事。
就在大伙嗤之以鼻,认为绝对是行不通的时候,老皮已经开始实施。
先找到镇长马老二,说想要承包这一百多亩地。
老皮的大胆举动,让马老二也惊讶。
老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激进了?
可马老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他有他的盘算。
如果老皮成了,荒地变良田,粮食增产增收,这是他马老二的政绩。
即便老皮没成,他马老二也没什么损失。
作为老乡,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卖这个人情。
于是,就痛快地答应了。
这回,老皮多了心眼,签了份详尽的土地承包合同,一签就是10年。
他准备下半辈子,把自己就交给这一百亩地。
3台挖掘机没日没夜的干,挖了一个多月,开凿出一条水渠。
看着水哗哗地流进荒地,老皮落泪了。
老皮的大手笔,背后离不开老甘的支持,是他产生这个大胆的念头,并鼓动老甘去做,还帮老皮张罗贷款一事。
2台拖拉机开进地头,一个星期后,整块地被翻了一遍。
第一年,种上棉花,产量不高,可是让人看希望。
第二年,分别种上棉花和水稻,枣泥簌人吃上本地水稻,可一算账,勉强收支平衡。
第三年,还是种上棉花和水稻,终于大丰收。
老皮成为种粮大户,荒地变良田,省市媒体来采访,上了电视,登了报纸,成了典型。
《农民日报》都被惊动,前来采访,老皮风光一回。
第四年,贷款已还八成。
第五年,土地的主人应变成马二狼,他不放羊了,改种地,却是鸠占鹊巢,坐享其成。
第六年,老皮开始告状之路,并把这事变成职业。
老皮的告状,比种地还要有规律。
春天播种,夏天进京,秋天收割,冬天进京。
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以前是种粮大户,现在则是告状专业户。
他说自己不是为这一百亩地,而是要争一口气。
这口气,他一争就是10年。
如果前几年是为土地告状,后几年是为了扳倒马老二而告状。
老皮的聪明在于,不会去蛮干,动刀子拼命,他清楚政策和法律是自己的最好武器。
但是他没想到这场战斗是如此的漫长。
等他意识到时,已经迟了,已经没有路可退。
假如说,豫凤还在,她不能阻止老皮告状,但可以使他脱不开身。
因为老皮得花时间照顾她,分不出身去告状。
豫凤在的时候,她也的确是这样拖延着老皮。
老皮显然是看重豫凤的,否则他不会中断告状,而留在家里照看体弱多病的豫凤。
豫凤那两年始终处于一种矛盾中,自己的身体拖累着老皮,这让她内心倍感内疚。
可也正因为自己的身体,使得老皮暂时不再去进京,使得这个家得以维持。
豫凤清楚,以老皮的性子,告状这件事,他不会放弃。
她为此忧心忡忡。
老皮的举动,必定会惹恼马老二,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
之所以,马老二还没找老皮的麻烦,一是因为他没把这事放在眼里,随老皮折腾;二是他念在旧情,老皮救过他的命的份上,隐忍不发。
那是在修筑水坝时,老皮和马老二奉命,前去上游勘察地势,不想遭遇百年不遇的山洪,马老二被卷入水中,是老皮舍命将他救起。
为此,马老二对老皮是敬重有加,当做兄长对待。
大包干时,分配土地,抓阄决定田地归属。
运气好的,抓到好的地块,眉开眼笑;运气背的,抓到孬地,愁眉不展。
老皮摸到孬的地块,叫骂太背!
生产队长马老二给他帮了大忙,将孬的换做好的。
这份恩德,老皮一直记在心里。
马老二官是越当越大,可脾气也是越来越大。
同乡都说马老二变得脾气变大了,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马老二。
目空一切,并且任人唯亲。
马老大做了粮油站的站长,马老三成为供销社主任,马老四当了派出所所长,马老五出任供销社副主任。
马老二一咳嗽,枣泥簌的地面都要抖三抖,马氏兄弟一手遮天,把持了整整10年。
豫凤在口里还有个姐姐,近十年未曾见面,有书信联系。
二人自幼关系亲密,感情深厚。
姐姐育有一儿一女。
女儿香兰备受疼爱,有些娇纵和任性。
初中别业,在家闲逛几年后,突然前来投奔豫凤。
香兰的到来,豫凤又惊又喜。
自己没闺女,对香兰很是疼爱。
到了秋季,为了赚工钱,去数十公里外的农场采摘棉花,是枣泥簌不少女人的选择。
香兰也要跟着去,豫凤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豫凤将香兰交代给几个相熟的女人照看。
一晃,两个月过去,女人们回来,却不见香兰的身影。
豫凤忙问,女人们神情犹豫,言辞闪烁。
在豫凤的一再催问下,女人们这才说香兰失踪了。
原来,她们到了农场后,天蒙蒙亮就要起来摘棉花,直到天黑透了才收工。
香兰干了一个多星期,就吃不了这个苦。
说不舒服,差三岔五地请假,躲在工棚里不出工。
这样持续了数周,一天收工回来,忽然发现香兰不见了。
女人们以为她去了场部玩了,也就没当回事。
可第二天收工回来,还是不见香兰的身影,女人们这才意识到不好。
经过打听,才知道最近经常有个男子找香兰。
男人叫金毛犬,是个二流子,整天无所事事地晃荡。
人倒是生得副好看的皮囊,很是精神,对姑娘有些吸引力,加上能言善道,很有迷惑性。
金毛犬见了漂亮的姑娘,就像苍蝇一样贴上去。
涉世不深的香兰,认为遇到可以托付的男人。
在金毛犬的鼓动,引诱下,香兰跟着他走了。
豫凤听后,顿时就瘫在床上,醒来后,心急如火。
老皮忙报案,并托人四处打听。
香兰很快为她轻率付出代价,在遭到金毛犬的侮辱后,又被带进山里卖掉。
豫凤愧疚难当,不知如何向姐姐交代,又急又气,再次卧床不起。
她这次未能挺过去。
临终前,她一手拉着青皮的手,一手握住我的手,叮嘱青皮要照顾好弟弟。
青皮脸色苍白,咬住嘴唇,不出声,只是用力地点头。
三岁的我则是懵懂无知,不住地嬉笑。
当香兰再次出现在枣泥簌时,已经是2年后,她挺着个大肚子,后面跟这个小个子男人,像是个糟老头。
他是香兰的丈夫,比她大22岁。
香兰跪在豫凤的坟头,痛哭流涕。
青皮敌意地看着香兰,冷冷的眼神,让人心里直发毛。
香兰回去后,再也没踏足过枣泥簌。
豫凤走后不久,老皮又出门了,继续他的告状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