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明梦启示录 > 《明梦启示录》正文 45-2 史高維爾塔可百匯
    老天,香子,他們真不會做人。光夫替她生氣。我要跟他們絕交!圓香的怒氣從未如此澎湃過,一場同學會被四個冒失鬼打散,以後也辦不成了。什麼友情萬歲呢。好了,香子,我和妳山田叔叔講定要去聚餐。都過三十幾年了妳不介意吧?

    啊,當然沒問題啦。

    光夫開了拉門,門上風鈴搖擺不定,山田叔撐著門讓圓香先過,圓香微微道謝,他隨後跟上。父親的一大步就等於圓香的好幾個步,她奮力地讓腳步與他持平,欲與他談及冰淇淋店的奇觀,不料他搭著山田的肩膀到一旁,彼此答腔對圓香理不理的,惹得她一肚子火。還記得你那次異想天開搞了個雙主修,結果呢?沒一科及格的!兄弟,你得先向我看齊啊

    討厭死了,笨蛋老爸。哼。她怨著光夫又將路上的糖果盒踢走。不是她丟的,她也沒必要負起責任撿拾。樹影連綿,中年人們扯著破嗓子推銷紙箱中的物品,鹹蛋黃色料的二十面體,不知做何用途,賣眼藥水和珍珠霜的都晃著瓶子手中的是實物,樹下一名熱心的店主人拎起一串項鍊要她試戴,她細數著貝殼珠,一會瞧見樹前的藥房陸續有旅遊團體進出,那自動門的音樂聲不歇。

    他們究竟打哪兒來的。圓香不解。

    啊,起來我還沒問呢。香子念的是哪一間國中啊?

    香子,光夫拍她的背提醒,山田叔叔問妳話。圓香才醒覺連忙答有。千代目中學。就是那間山上的學校,在車站望出去的最高的山裡。或許是出自於山田那張和善的面孔,圓香把簡答換成了詳答,那樣每天都必須早起,山田。她一個微笑,雖然下了電車還有半時的路程,但她也不怕苦。

    唉,我這個父親果是教育失敗,明明自己忙著肅清異形,卻讓女兒進了異形的學校。可別妳在藤井齋水土不服喔,香子。光夫吐了一長串的字句,當初接到通知他是多麼感慨萬千。

    圓香連都是我不好也擠不出。

    可是,我很崇尚他們鼓吹自由的教育方針,山田這狂人提出高見。我兒子就讀那裡啊,還不是好漢一條。他摸摸她的頭,地處異形之鄉不代表就要當那種人,圓香忽地鼻酸,是的,她想活出的人生該由自己決定,頭一次見到這麼睿智的人,或者,她終於能放寬心了。不準圓香和我兒子早認識了,山田欲接話,光夫聽都不聽就步往眾餐廳的街道。哦,難道我們親的總理大人吃醋了嗎,山田故意鬧他。

    我是心眼的人嗎。再不快走,他們就打烊了。熟食專區選擇總是多,先進一家懷石料理店,和服的女侍提著燈走出包廂恭敬地同他們行禮,要帶位,想不到那大總管瞄了一眼名單便講道座無虛席,裡頭一排等候的客人盯著他們,黑石的盤的紅薑插花和烤豬依舊好好吃,白雲的透抽,大干貝,他們並無口福。大夥見狀撤出紙門,獨留門口矮桌的松葉搖動。沒有。再光臨中式料理店,龍的屏風下旗袍的店員都沒位子,炊煙甚濃,到處有人要求添茶水,圓香只能看著廚師長端的拼盤自行想像滋味,刷著糖醋的醬,切塊燒臘,可惜沒有,全部都沒有。他們折衷行至東南亞館,誰知仍然只有用櫃台的洗指水涮一涮的份,領班合掌與他們道歉。水中的花浮沉,大夥聞著空氣中的椒麻雞的香,一起大呼:還是沒有!

    他們走過數間餐飲的舖,菜系,沒嘗過,但內中的食客霸佔了一條街抑或是鄰近的街,運氣太背了,不僅光夫,那兩人亦絕望了。沒有,沒有到處客滿!難不成叫我開車開到偏遠地帶嗎?我只是想要想要能坐著吃完飯的三個位置啊!香子,妳爸爸是個廢柴。他靠住圓香的肩,無力地。

    不,老爸你才不廢,是時運不對。圓香安撫他。嘛,總之吃不吃得到飯都差不多,能遇上你們就是好事。山田彎著的手臂在腦後交叉,經過眼鏡行時道。光夫直呼他不是普通的豁達,過了店的回字紋路猶在羨慕。

    你拘謹,所以你當上總理;我率性,因此我到現在仍是職員。

    有道理。他。

    再往前走幾步,店家的廊道漸漸稀疏,粉紫的矮牆外老橡樹不倒,牆面的刻印與留言講述了古早的情懷。完整地保留下來了呢。光夫對著粉牆的字。他印象中這數棟建築的天地是他們上下學時常走的便道,或騎車或閒來無事就晃去理學院。碰巧就位於學校的後方,山田。那時候我們會過馬路覓食,那間店大概就在風起之際,他瞧見對面一棟榕樹氣根包圍的橘屋,方菱的彩窗歡樂未減,曼陀鈴屋前生著,木門一如當年敞開。

    居然還沒倒閉。他詫異道。綠燈亮起,那三人並肩過了路,走入粉白的矮柵欄。房是老式的洋房,柿子色的石夾著彈珠的碎片鋪滿外皮,蜥蜴跟尖角刺繡的棉毯自二樓垂掛,他們橫越草皮,樓上那似鳥喙的木頭陽台一點沒變,藍黑摺邊的屋簷下即是燈管彎摺成的店名。上了屋的高腳,高粱的穗紮成束就置於藍與白交錯的門框旁,光夫見店內昏黑,拉起門環就要敲,門裡一人將門向後開啟,大夥得以進入。

    棋盤的地磚上披肩與長袍的侍者捧著大碗的菜餚迎接他們,每張臉皆以精神飽滿的聲音和一致的微笑招呼,紅與綠的騷莎醬中間打顆蛋銜住玉米片的長城,淺方盤的麵餃更透著肉湯的香,打幾個摺,令人懷鄉的麵點;山田見有什麼新的菜色便都要嚐一口,由左至右,拿塊煎餅,木薯條也倒進嘴,花茶解膩,又來一隻燉雞。哦,這菜譜果真歷久不衰啊。他問圓香餓不餓,圓香則待會點了菜再吃就好,多謝山田叔關心。至於光夫正與人們客套,老朋友,你也是老樣子,深紫的房子內,他用那標準的笑容來應對。陣仗之末,一名圓胖的中年男性上下揮動著雙手。

    那人也是全套的金線披肩和染布的衫與短褲,仰頭,皮革大帽帽緣的亮片閃著光,褐色的臉喜悅,五官深邃,他撥著背帶串起的四弦琴彈奏,單腳跳,雙腳轉圈,浸淫在拉丁歌謠的歡快裡,最終彈了舌,弦聲一響後和光夫握手。尼可夫桑切斯,你還是精力旺盛啊。那兩人來了個擁抱,肩碰肩再甩動了兩下手。

    雪茄的味道頗重。

    嘿,你這癮君子還敢我。雖然有些晚了,不過祝你連任成功,光夫老弟。

    大學時期光夫與山田是這間店的常客,經濟還富裕的時代,這兒總會請來幾名走鄉村風的駐唱歌手,他未識得這招牌前,對西菜的觀感好不到哪裡去,但唯一放著黑膠還有點唱機的非它莫屬,初訪雙耳即被擄獲,再訪內在便以它為歸所,一周至少跑一次館子。山田也隨他來陶冶性情,順便聽他人生大道理,後習得皮毛,約全班來相聚;或同班之間,或男女聯誼,南美的音樂裡來來去去,將近四年。

    尼可夫桑切斯就是餐廳的主人,獨自一人扶持店還算有聲有色,兩顆理科的鬼腦袋,和一位老闆,有天認識了便無所不談,譬如某人失戀,今日代辦事項何其多,明朝的隨他去。偶爾教授逼得緊,這兩人趕報告水裡來火裡去,同學們辦轟趴之時,他倆把筆電帶來跟玉米餅一起趕工,趕到一半先吃夜宵,再不行就醉一會,把酒臨風,與老闆邊唱邊跳,簡直忘我。

    店就叫做狂想曲。

    老弟,你事業有成,我也有功啊!哈哈哈桑切斯和他們到了灰紅的餐桌,店員笑吟吟的擺上盤,是他們新研發的作品。圓香的眼全讓盤中物吸引走,米白的餅皮裹著番茄與臘腸,芝麻葉綴飾,以及最精華的墨西哥辣椒片,一道弧似的賦予捲餅生命。再看,框住菜葉與煙燻火腿的塔可餅捲是如此誘人,藍紋乳酪洋梨,牛肉雜燴,樂土啊,都要把持不住。這是你女兒嗎。桑切斯注意到飢餓的圓香。是,這是最的孩子,平時黏著我。光夫。圓香與桑切斯招了招手示意,令我備感意外,他。

    父親是很好的人。圓香道。

    當然了,別看這傢伙冷冰冰的像根木頭,其實是悶騷型。完他還用手肘頂了光夫,挑這時候洩我的氣,不會是你沒梗了吧,光夫推測道。錯,兄弟,我這叫從生活中汲取靈感,各位同意否。沙發上的圓香不禁莞爾,胸口一個勁地起伏,快憋不住笑。肉麻當有趣,好,我決定了,今天不回家!光夫站上椅子義正詞嚴地宣告,右手在胸前發誓。圓香假裝哀嘆,爸爸若真的不回家,那她怎麼辦。打個比方、打個比方啦,香子,妳別嚇我眾人舉目皆大笑,山田最誇張,笑得流淚還連連挖苦光夫他家不但有母老虎還出了老虎,拍他的肩讓他沉默,桑切斯也當仁不讓,你讓女兒不開心,不妥當喔,他。

    山老田,老桑,我不理你們了知道他耍脾氣,山田故意裝個腔他們只是拿他尋樂,才沒有瓜葛,氣得光夫直捶桌子。本性外露了。桑切斯譏笑道。哪裡來的羊肉,真騷圓香捏起鼻頭做搧臭味的樣子,引得大夥發噱,我不做人了,光夫側過身抱住雙臂,正賭氣。

    得好!為了慶祝光夫不做人,來三杯莫希托!山田以過激的狀態大喊。我不喝喔。侍者打開酒櫃時光夫趕緊,他還要開車上路呢。玻璃杯都抽了三個,他們才告訴老闆酒瓶空了,急得桑切斯舌頭打結,衝進廚房抓了個易開罐,滿臉歉意。山田弟,只有現成的,看你要不要喝。拿來唄。山田用手扳開鐵罐直接喝。悲涼到剩一罐啤酒。換光夫笑他,他的嘴離開罐口盡是泡泡,有得喝就好,誰像你那麼鋪張。他的腳縮上椅子,晃著罐與罐內的酒。

    圓香還在猶豫該不該吃了那捲餅,就著來個新嘗試的想法,撕了一口,嚼了幾回忽然停住。墨西哥的椒火辣如驕陽,她無意識地再吃進一口,以為能解辣不知更辣,手腳拚命揮舞,實在撐不住吐了舌,舌尖上都冒火,學著吃辣,光夫,她只好一張捲餅又塞了麵包方壓住辣,災難,圓香想。

    是時候跟你們講講這餐廳的歷史了。桑切斯將一台老放錄音機提上桌,眾人為之震撼,他吹掉塵灰,開始侃侃而談。他是墨西哥人,以前在鄉下做除草工作,後來因為採買器械往返大城市,跟異地的人有所接觸,成了摯友。經由這部放錄音機,他們知悉大洋另一頭的國家提供許多優惠招人來開店,又以美食為大宗,於是他跟幾個朋友相約跨海來投資。一個來自阿根廷,一個巴西,還有智利,我們克服了暈機,房貸,把人力找齊勉勉強強讓餐廳開張了,可以,幸賴上天眷顧,知名度很快就打響了。熟客帶新客,下屬介紹上司來,店的名氣極盛,四個廚師幾乎忙不過來。桑切斯和他們同往照片牆,指著黑白畫面中廚師服又掛一面金牌的人,他的功力還不及這人十分之一。那些員工都微笑著。

    在那之後某年的三月爆發了離職潮,其中一人先行回國,一人被找去當國宴的顧問,店裡僅剩兩位主廚,人手越發匱乏。約莫兩個月後,一個白色大衣的人來到餐廳,特別指定神廚替他做飯,桑切斯只能答應下來。他對料理讚譽有加,飯後拉著神廚到旁邊了幾句,又拿出類似契約書的文件,讓他簽名。誰知,那人臨走時,把神廚也一併帶走了。

    我要去大飯店當創意總監了。這是神廚最後的話。

    故事的結局就是我下定決心學做菜,打算拚倒那個傢伙囉。桑切斯。大夥都發出咦的哀號,不信歷史這麼簡短。菜單在此,慢慢看,光夫老弟。他將菜單給了光夫,便進廚房忙了。等菜的時候,圓香又看見眾方桌的後頭設了個沙拉吧,求光夫讓她去夾菜,自己心,光夫滿是憂心的。山田又是插嘴,你緊張什麼,店門到店尾巴的距離,還怕她走丟嗎。習慣性問候。倒是你,一罐酒要喝到幾點?風味會變調的。

    大爺,我都聽你的。

    輕輕走,似舊式速食店的體裁,紅與銀的遊戲桌挖空是籃球場,生菜區為撐著傘的長形自助吧,鐵的格子內是常見與不具名的菜葉,紫高麗,紅洋蔥,凱薩千島塔塔半圓的碗一列排,可別忘了酪梨。她胡亂盛了一碗菜後走回位子,聖女番茄滾出碗公,彎腰欲撿,撿起當下發現桌巾正不規律地動著,頓一秒查看,結果就連人帶番茄被一隻手拉進桌子底下,碗公好端端地在外頭。

    先是一陣驚叫,她彷若被拖進無光的迴廊,紫色的桌布與桌的四隻腳建構成的橋墩下穿梭,待那手鬆開,她臥倒,一時靜默無聲。布片全是金色的瞳眸,半敞的簾子內,一人正舞動著手掌對水晶球作法,另外兩名連身洋裝的少女手舉著銀叉跨著大步念咒。

    姐,人已帶到。長手臂的口罩男作了個揖。

    我好像誤入了什麼邪教儀式圓香被少女們押進正殿,來得正好,花袍的作法的人,帽簷下的眼像是要看透一切。俐落的短髮,鼻子,這身狂傲,圓香絕對看過這人。我沒記錯的話,妳是雨水戀子同學吧?為什麼要特地來餐廳玩角色扮演呢?

    我花費這般大的心神,還真讓我堵到妳了,彩瀨同學。她將花袍丟到一邊,黑色短外套的學生服還穿著,補完習後來此埋伏,沒讓人發現。她解釋那是他們報社特殊的活動,目的在於迎新,可今天不迎新,今天她準備好好罵一個人。妳這傢伙到底要偷懶到什麼時候?不清楚流程也就罷了,重點是妳走了之後我們又被緊急召回,大家都在排舞,就妳一個不見人影,那群人問誰是隊長時,我們還要東扯西扯全班被其他班代表恥笑,就因為妳!

    等等等等我完全不知情啊!

    講這些五四三的同時妳覺得妳還能回頭嗎?蠢風紀,把草包硬推上台的後果,不管、如何,只會是、草包!聽到了沒有!戀子直戳著她的鼻子吼道。圓香稍稍轉過頭,臉蛋積起不悅,但恐慌佔大多數。她試著開口向她表示歉意,可總是抓不準時機,戀子不斷踱步,使她心煩亂。喂,妳也太兇了吧。喜多村光和桃目鈴都勸她,對笨手笨腳的丫頭就要這樣,她絕口不認自己的無理行徑,又瞪了圓香。

    少女二人組與口罩男對望,展露出怎麼辦的神情。圓香深吸一口氣。不好意思,請先告訴我下次練習的日期。

    明天。她帶著怒氣。

    好,明早七點我一定到,把隊形、動作、進退場都安排好,妳們要多早到校我無所謂,到了就先把進度整理給我,如果不放心,我會請主辦活動的人員親自指導,不知各位同學還有什麼意見?她一面折著手指一面前進,戀子的心跳越急。她現在是怎樣,變精明了是吧。似乎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著,戀子也不多了。

    一定喔?換個角度想,讓她成為表演推展的一份助力也未嘗不可,戀子決心讓她接手,就這麼一次。我答應妳!圓香。

    兩位少女各出一掌握緊,眉眼之間是信心的光彩,報社與圓香雙方,此時正式結盟。

    現在可以來談別的事情了。戀子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