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确定那个人是李智？”
“是，我们的人看见他们进去，之后过来一辆车把言禛给绑了，后来现场突然出来些类似石灰那种东西，烟雾弥漫的我们就没再追下去…”
郑南怀敲着手上的纸，若有所思念着“门安别墅区，门安…之前你们的报告里都没排查到这对吧？找几个人，挨家挨户问问看。”
“你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昨夜广播有雨，却直到现在也未见踪影，只是冷空气不住投进这空荡的警局大房，乘人不注意的片刻，便贯穿身体。
“门安别墅的地基很深，往下挖两个地下室都没问题，虽然隔海很近，所以时候我爸老逗我，将来那里建成了要买一栋，就不用那么麻烦带我去海边扔瓶子，在底下偷偷挖个水库就…”
“这天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他妈说下就下…”
莫文明的衣服湿了半面，嘴上骂骂咧咧，进门来看见隔间那些形状各异的毒疮，又嚎着退了出去，这回可改了毛病，宁愿等在外面淋雨。
阳上儿全副武装，不止戴了鼻夹口罩，把手指头护在眼上，连耳朵也没例外。好像裸露在外的五官全然不能外泄，但凡一丁点冲击，就得像上回那样，吐个半天。
说起来倒也不是怕血，不是怕伤。
再厚的痂、再黄的脓、再恶心的溃烂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打打杀杀不乏有的东西，好像到了某一刻，又变得难去忍受，再不然问问莫文明，从前朝夕相伴毒鬼们的日子，不也挺过来了…
“我自己看看行了，你出去吧。”
“我不淋雨，别管我，你好好看你的行了。”
“我这不是看着呢吗…”
“别看看就完了，这些人都是长期吸毒才这样的，人家不收费过来给你看，不能白看，你还吸吗？还敢吗？”
指缝透出零星半点，蜷着身子的吸毒者他们貌状恐怖的手肘以及腿根儿，像呼啸黄昏。
“不戒掉你就会这样，就再也不帅了。”
“第一回听你夸我哎…”
言一午侧过头，眼里似乎有光流动，天花板很低，一时间压得阳上儿胸口发闷“当我没说，戒你的毒…”
“我能抽根烟吗？”
“随你。”
云过，给四面田野留下了一抹起伏的山影。
山影之下，与世外隔绝，躲避市井喧嚷。穿过这条青石板巷儿，古屋老檐，往来的舟舸行人络绎不绝。一颦一眼都似灵动的江南镇，有桥有水，悠长深远。
“阿文，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现成的镇子，只不过政府没做旅游开发，现在用的上尽管拿去用。”
乌里不停让随行的人给他留影，一处也不错过，李享文笑着跟在后头，不时还替他摆动作。方肆就远了，磨磨蹭蹭一阶石板当做两阶来走。
“对了，言禛是你…”
“哎别说错话，我没有恶意，不过是请他去我那儿坐坐。”
“听说你请人的方式很特别啊，别怪兄弟多嘴，那个孩子我从看到大，成不了大气候，现在不过也就是言颇一个棋子，你要他何用？”
“知道这么多，之前却不说？”
“现在说不晚，我是盘算着看场好戏…”
“看戏？什么戏，我能不能看？”
“好啊，一起。”
乌里出人力物力，李享文只出块地儿，两个人假借怀旧旅游向政府收回了古镇的所有权。离杜忆京墓地不远，牌匾正在找人题字，倒腾倒腾古货儿，听听戏曲，所以外界又唤这里“仿古村”。
实际背地里还是为更方便造假，深藏在地下三千多平的中心，养着数名工匠，实打实大师级别的画工、专业突出的技师及鉴定专家，真货转几次手，赶在赝品出来之前，价格便能一翻冲天。
“瓷器要经过打磨，我们有特定的营养液，是一种稀释过的酸，它能使新东西变旧，好东西变坏，就像是时间久远才磨损了似的…”
“听人说光也是个做旧的好东西？”
“是有那么一环节，好比方有些打碎的打破的古物，我们只找回了一半，也都可以把它重新包装，给他补个身子或者按个底座，重见天日嘛对不对…”
“你说你一个外国人，把中国字画陶艺研究这么明白，过来赚我们的钱，简直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国外的好东西我也有不少，改天带你瞧瞧。”
“真有你的…”
还盼望烟解解馋，言一午猛嘬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缭乱光斑给怔住了。一刻间，漫天星光璀璨，止也止不住，差点都要蹦进眼仁里头。
“你在烟里搞什么了？”
“烟花啊，好玩吧…”
阳上儿站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说她为什么在后头慢慢吞吞也不往前来，原因在此。
笑够了，她拍拍手“行了，今天也算长教训了，以后烟也别抽，毒是更不能碰，我铺盖卷已经在你隔壁安排好了，你的吃喝我负责，拉撒郝医生会看着，别想逃！”
一度忘了，还是冬天。草地还泛着浅黑，覆盖着隐约闪烁的薄膜，被光这么一打啊，就如同刚才卷在烟蒂里的星粒，透亮斑驳。
言一午的眼睛湿漉漉的，尤其望向阳上儿的时候。
“我还没和你说…”
“说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吸毒，害你们所有人担心生气，尤其你，可我没办法，我藏着很不好过…”
“还是因为言安？”
无风经过，不知道是什么在周身流动。
“是我爸，他没等到我，他…”
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凝视着空洞风景打发时间，直到阳明敲门。
“这次的事儿应当和言午无关，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好。”
“你怎么知道他顾不好自己？”
言颇站起身，仍打望着路灯与树所交界的地方，言禛被不知什么人当街带走的事儿还未知会安蕴。
“你的假期怎么样？”
“算是还好。”
阳明点点头，要硬说形容，一时半会儿真想不来。
“最近没什么事多去看看言安。”
言颇转身突然，见阳明还愣着，便挥了挥手“去忙你的吧。”
“嗯…”
不过阳明没动，紧着眉头站在原处。
“还有事？”
“主席，我还有件事希望你允准。”
“说吧。”
阳明到医院的时候，言安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这一单元讲的是心理暗示，所说之意大概在自我救赎，冲破防御，握起可操控的枢纽，实现自我。正是方肆推荐的那个心理医生朋友，一位很女性化的日本男人。
阳明和他擦肩而过，明显感觉到了异样。
“来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进步的是，言安愿意开口同他说上两句，还真是两句，总是虎头蛇尾，留下阳明一个人杵在那里，再提什么她都不答了。
今天却不知怎么，像变了个人，或者说是被什么提了兴致，话多起来。
“雅治医生今天和我说他喜欢男人。”
“原来这样，我说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呢。”
“不是所有人都会跑过来和你说上一些真心话，我们一辈子不过遇上一百个这样的人，他让我数一数，自己已经遇见了多少…”
言安抱起原本趴在窗台上的那只猫，合上窗，扳着指头静静数。
阳明往前挪了挪，抿着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虽然我知道现在来说有些晚，但我也知道不能再迟了…”深吸一口气，像给自己鼓劲儿，直到憋红了脸“言安，你嫁给我，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以后所有的好事难关…”
“我哥要娶言安。”
“这么看我干嘛，我对言安没有感觉，只是感情。”
这则凸出的阳台，越过了所有楼间距离，所近的月光也比平常清晰，近乎愉悦的感觉蔓延开来，洋溢的自在顺便也沾染到了阳上儿。
再看言一午，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始终注视着目光所及最远的那一点，后来忽然回头“你知道你喜欢那首《落花流水》其实是在唱什么吗？”
在没遇到落花以前，流水是一片孤单死水，直到泛起落花，流水才静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但我倒觉得很像我们。终有一天不遗憾的分开，也不遗憾曾经交会，各不留印又各自留印。”
“既然彼此都有既定的路程要走，洒脱和感恩就是我们应该怀抱的最大归属…简单点，如果哪一天我们变作普通人，我想我会尝试去把你追到手，我们会过一些很很的日子，可现在不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