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到。这样一来,尹清婉就排除了嫌疑,可是,究竟是谁,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杀害了他们,为什么选择了他们,颜银,以及那十二个无辜的小孩?
每个人都在思索着,却根本不可能想到答案。
尹清婉被告知可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坐到肚子饿,而怀里的孩子依然没有醒,尹清婉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听了听他的心跳,肯定他真的只是睡着了之后,走出了警局。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难消化,她不想思考,她现在只是迫切地想要吃点东西。
在最近的一个路边摊坐下,要了一碗牛ròu面,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后,尹清婉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再说。
起身刚要离开,就被人拦了下来。尹清婉抬头一看,是曾经在天桥上遇到的奇怪男子。
“夫人,把孩子杀掉吧,你的丈夫就是被【它】害死了,再晚就来不及了。”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以及犹豫。
神经病!
我老公死了关我孩子什么事?他还这么小,你是来嘲笑的吧?一直陷入悲伤中的尹清婉厌恶地推开他,也不管他在后面又想说些什么,招手打了个的,径直坐了进去。
盛怒下的她没发现,抱在怀中的孩子靠在她肩上的头刚刚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男子,露出了一个诡异又得意的笑容。
14不被承认的存在
面前的女子不同于妻子的齐腰长发,有着一头小男孩一般清爽利落的短发,虽然透着欣喜却依然冷漠的眼神,纤细的脖项搭配着黑色衬衣和紧身牛仔裤,如同一朵傲然绽放在黑色残酷月光下的花朵,又像芭蕾舞剧中旋转在舞台上那高傲的黑天鹅。
“我一直在等你来,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你终于来了。”
即使说着这样看似温情的话,用的却是清冽透明的冰冷声线,高山顶上纯水凝成的冰雪一般绵藏着深深的绝望。
即使张胜祥失口喊出妻子殷月的名字,却在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清楚意识到,她不是,就算有着相同的容颜,张胜祥依然还是肯定地知道,她不是。
张胜祥怀里的【它】动了一下,小小的手扒开耳旁的布料,两只纯黑色的眼睛看向她。
她脸上本来是刀削般冷酷的神情,却在与【它】对视时,谦卑地低下了头。
在张胜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走近,右手抄起一把精致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左手食指。锋利的刀口刚离开,鲜血就沿着她修长的手指滴落下来。她轻佻地伸出舌头舔净刀刃上的血,收起了她那把发出银色光泽的匕首。
她把左手伸到张胜祥的怀里,鲜血就滴落在【它】张开的嘴里,她突然开口,“把【它】给我,【它】饿了。”声音依然冷得像一滩死水。
鬼使神差地,张胜祥递出了怀着安静的婴儿。
她娴熟地接过来,把自己的左手食指伸进了【它】的嘴里,脸上是一种庄严虔诚的表情。
“我们回去。”她抬起头严肃地对张胜祥说。
不知是不是那张脸的缘故,张胜祥直觉地相信了她,坐进了她停在路边的微型轿车。
看着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熟练地驾驶,坐在副驾驶座的张胜祥yù言又止,太多疑问需要解答反而无从问起。
“我是殷月的妹妹,我叫殷……阳”,她一向果断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停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到了地方我会一一告诉你的。你现在住在哪里?”
张胜祥说出酒店名字后,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早该猜到是这个答案了,不过,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妻子提到过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而她,与【它】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给那孩子喝自己的血?
疑问的确很多,而这一切也只能等她自己开口了。
车里很安静,与车外街道熙熙攘攘的热闹相比,气氛显得更加凝滞。
张胜祥侧过头,看着认真开车的殷阳,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妻子温婉的笑容。再看她怀里的婴儿,静静地吮吸着鲜血,如果忽略唇边一抹显眼的红色,倒也和普通婴儿喂nǎi时的乖巧没什么两样。
张胜祥看着【它】看不出焦距的眼睛,试图想象【它】的世界,却悲哀地发现,那就像潜水到最深沉的河流里去窥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般,隐含在其中的,只有更加浓郁的黑暗。那双冰冷纯黑的眼睛之下,该不会只有一片虚无的夜色吧?长时间的注视【它】的眼睛,让张胜祥好像坠入一个沼泽,不断绝望地往下陷,没有温度,没有知觉,这种恐惧感冻僵了张胜祥的身体,逼出他一身冷汗。
等他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殷阳正用一种又轻蔑又怜悯的复杂目光看着他。车子停在他下榻酒店的停车场,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试图让自己摆脱刚才的魇,更加清醒一点。
跟着殷阳下了车,他带着她们,走进了他的房间。
她把【它】放在大床的中央,解开了包裹【它】的衬衣,让【它】赤-luǒ的躺在白色浴巾上,【它】全身的皮肤是婴儿共有的白皙滑嫩,如同刚沐浴过一般。她轻轻地抽出手指,上面的伤口在离开【它】嘴唇的瞬间快速地愈合了,皮肤平滑得就像从来没有被划开过。而【它】刚刚还是正常的肚脐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ròu芽,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和任何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看着【它】闭上眼睛休寐的模样,你完全不能相信【它】曾经藏身在超过2000具婴儿死尸之中,被装进同样的塑料袋,伪装成它们中普通又可怜的一员。
殷阳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薄被。然后坐在地毯上,靠着墙,熟练地点燃了一支细长的烟。
张胜祥静静地倚在窗边看她做完这一切。
这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世界仿佛不存在了,整个房间只听得见【它】小小心脏在胸腔里鲜活跳动的声音那是生命起源时最初的证明。
“你不是有许多疑问吗?问吧。”,她缓缓地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神情有些疲惫,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干脆。
该从哪里说起呢?张胜祥一边想着,一边顺势在床边坐下,打开了电视,试图缓和一下这种让他呼吸不畅的气氛。
“你给我起来!”她突然严厉凛然的声音吓了张胜祥一跳。
张胜祥看了看床上的【它】,应该是这个原因吧?“【它】到底是什么?”张胜祥只能学她的样子靠墙坐下,与她面对面,忍不住开口问到。
谁知道听了他的话,殷阳的眼神一下子警觉起来,带着一丝不信任。
“你竟然不知道?”
难道我应该知道吗?我本来就只是个可怜的丢了女儿的普通人而已!张胜祥难以理解她为什么如此惊讶,自己明明只是听从命令罢了。
殷阳一直用一种复杂目光在打量着他,这让他十分不安,仿佛自己是个误闯神殿的入侵者。在张胜祥像刚做完激烈运动一样脑袋开始刺痛的时候,他听见殷阳用一种类似妻子殷月的语气喃喃地说了一句“姐夫”。
“你知道为什么在现实中小孩子比较容易见到魂灵,也就是人们说的鬼一类的东西吗?”殷阳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冷漠,仿佛刚刚那声“姐夫”只是张胜祥的错觉。
其实这个问题张胜祥听过很多种解释,什么磁场啊,生命力啊之类的说法也了解不少,毕竟是恐怖小说家,总会有意识地去搜集一些有关灵异的资料当作素材。可是他自己本身是不信的,他是一名唯物主义者,曾经。
见张胜祥只是摇头,殷阳深深吸了一个烟,才冷淡地说,“因为是同类吧都是不择手段想要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其实,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有鬼这个存在形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寿终正寝的人不会变成鬼?”殷阳看着张胜祥,神色间是窥视到他内心脆弱后的轻慢。
“你记得黑暗森林吗?【它】就是里面的王。”殷阳的目光转向床上熟睡的【它】,眼神里除了虔诚,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在。
“当初,姐姐是为了我,才会跟你去中国的。”
看到张胜祥从谈话到现在没有变过的迷茫神情,殷阳只得从头开始说起,尽管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因为她必须借助张胜祥的力量才能带【它】会叶城,【它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知道关于双生子的古老习俗吗?在很多沿袭旧制的地方,双生子是不祥的象征,必须只能留下一个,而晚出生的那一个,则要被作为污秽放入处刑的石磨,活活地碾碎然后封印,听说这样恶灵就会永世不灭,永远活在被撕裂的痛楚中,”说到这里,殷阳停了一下,“很不幸,殷家就世世代代恪守着这个残忍的祖训。”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张胜祥看着面前的殷阳,又想到六年前因为难产才去世的妻子,这么多年,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我活到现在,很奇怪是吗?”殷阳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接着故作轻快地说道,“因为殷阳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啊!所以我是躲在母亲房间下的暗室长大的孩子,只有在姐姐睡着后才能有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空气的权力。”
殷阳的话猛然刺进张胜祥的心里,让他升起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所以,姐姐去了中国,而我从此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殷家。”提到死去的殷月,殷阳的面部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以前不觉得奇怪吗?从来没有见过妻子娘家人的姐夫。”
殷阳的话让张胜祥一下子回想起与妻子相识的点点滴滴,相识后没有带自己见过父母的妻子,谎称跟家里闹翻了跟自己私奔到中国的妻子,从不联系家里人的妻子,从不提及往事的妻子,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妻子就决定消失在妹妹会出现的国度。想到这里,张胜祥心里有点不舒服,当时换成别人,对的时间地点,妻子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去吧?
殷阳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用坚定地语气说,“相信我,姐姐并不是随便做出选择你的决定,事实上,当时只有你可以。况且,姐姐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是这样吗?张胜祥无奈地想到,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毕竟妻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
“你说你一直在等我?这又是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张胜祥打算换一个话题。
“【它】已经苏醒了,你又怎么会不来?”殷阳当即反问道。过了一会,她接着说,“就算你遗忘了你的任务,命运依然不会改变,直觉带你来到这,把【它】带回去,这就是黑暗森林的力量。”
“要凑够2000多个自然夭折的婴儿需要很长时间,我一直在等待着,终于等到了【它】的苏醒。”殷阳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人们平常称之为高兴的神色。
既然是夭折又怎么会是“自然”?张胜祥不明白,可是他知道,有很多事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
“只能给【它】喝血?”张胜祥看到她手里把玩的精致匕首,想到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不是血,是雾!”与她冷酷时棱角分明的面无表情不同,出乎意料,殷阳又笑了,她似乎很爱笑,尽管她的笑里总带有一丝嘲弄和诡异。
“你那小说《胎音》不会有下文了。”在半晌的安静后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一句,“颜银死了,胎儿也已经苏醒了。他阻止不了的。”
不知道殷阳口中的他是谁,张胜祥却可以明显感到殷阳话里面的幸灾乐祸。连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作者都还不知道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一次,张胜祥已经懒得问了,谜团太多,反正总有解开的一天。
“今天,怎么睡?”张胜祥看了一眼大床上熟睡的【它】,估计自己是没资格睡这张床了,进而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拿去,再开一个房。”殷阳把自己的钱夹扔了过来。
张胜祥认命地拾起,起身准备去一楼大厅。
一个真的够吗?
张胜祥按下按钮,电梯来得很快,打开了门,竟幸运地没有别人,张胜祥走了进去。打开了那个棕色的钱夹,抽出殷阳的身份证,看见上面的照片是长头发冷着一张脸的殷阳,而姓名果然写着妻子的名字,殷月。
简直就像可以透过这个不属于殷阳的名字触碰到她一直以来的压抑生活一样,张胜祥感受到不安得如同被完全的黑暗吞噬一般的悲伤谁能看到我?
不被认同的存在吗?
但再怎么不被认同,就算是不被承认,你也依然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吧?
15序曲至此剧终
张胜祥去了新订的房间,殷阳躺在【它】旁边的地毯上,就这么过了一晚。
第二天,张胜祥刚醒,就看见殷阳站在他床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进来的,难道是自己没锁门?
张胜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被子拉上来遮住赤-luǒ的胸膛,面前的毕竟是小姨子啊!殷阳却仿佛没看见,见他醒了,留下一个让他定机票的命令就转身离开。好像不管是跟谁,他都是被命令的一个。
殷阳居然连护照都准备好了,看来她真的等了很久。张胜祥老老实实地办妥一切。
第三天,三“人”登上了回叶城的飞机。
下了飞机,张胜祥打了个车,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区,反正家里有的是空房。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楼道灯不知疲倦地发出温暖的橘色光芒。殷阳面无表情地抱着【它】沉默地跟在背后,张胜祥边走边掏出钥匙,快到家了。
是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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