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是指我和巧薇?”
“不然呢?”
“喔。”然后他深呼吸,佯装无所谓,“哪有怎样,不就是那样吗?”
“没怎样她会突然递辞呈?”
闻言,陈士勋愣住。
“辞呈?她不干了?!”他很是错愕,若非坐在车子里,他几乎要跳起来了。他追问道:“什么时候的“昨天半夜。”
“她在半夜递辞呈?”他皱了眉,太奇怪了吧?
陈士诚叹了口气,转动车钥匙发动引擎后,解释道:“其实书面辞呈还没有递,但她昨天已经先用E-mail表示了。”
陈士勋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无法分辨那究竟与自己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所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啊?”质疑丢了过来,陈士勋猛然回神,干笑两声,“我哪可能对她做什么事?”
“你以为我会相信?”陈士诚冷笑,道:“我知道她昨天下班之前去了一趟你的病房,这点我刚才已经去护理站确定过了,你别想唬我。”
“就跟你说我真的没有……”他仰头,懊恼地低吼了声,“啊啊啊,我搞不懂那个女人!”
好端端的她干么突然递辞呈?难道她怕他来骚扰她吗?
“巧薇的稳定度很高,我不相信她会没事突然想走。”语毕,陈士诚投来一记犀利yīn冷的目光,“一定是你,每次都是你!我的人手已经够少了,你要是害她走人的话,我打bào你。”
“你又打不赢我。”他可是从小干架干到大。
“我下你yào。”
“你成熟一点行不行?”
“你要我成熟?”陈士诚几乎是用鼻孔哼出气,“好,成熟吗?你知不知道她在里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说,‘非常抱歉,虽然跟你无关,可是一见到你我就会想起那家伙,我己无法在这样的情绪底下胜任急诊室的工作,请恕我近日将会正式向上提出辞呈’。以上,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听了,陈士勋哑口无言。
“所以你打算坦白了没?”陈士诚睨着他,淡漠地道:“我本来是不该管你们的私事,可是你这样已经影响到我的公事,我不能不过问。”
陈士勋又沉默了好半晌,终于,他缓缓启唇,“昨天晚上……我告诉她,我们暂时不要联络了。”
陈士诚楞了一下,完全不能理解。
“你真是莫名其妙,一直想把她追回来的不就是你吗?”难道他误会了?可陈士勋却没抢着辩解,只是低下头,露出苦笑。
半晌,他才叹口气,平静地叙述,“昨天晚上我去急诊室,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她工作时的样子。”
“然后?”
“她真的很认真。病人一直来,她忙得团团转,被呼来唤去的,可是她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嗯,所以呢?”这到底有什么关联?
“于公事上,我也很认真。”
“妈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当他时间很多吗?
“我每天都很认真查案、出庭,该起诉的我一件都不会放过,该重判的被轻判我也绝对会上诉到底,所以,不管是讨好还是灭胁,我一律不买帐。”
陈士诚静静聆听,他或许有些理解了。
“今天,两颗子弹是打在我身上,我可以无所谓。”陈士勋继续说:“可是,会不会有哪一天是打在她身上?”
尤其急诊室为开放空间,出入复杂,再加上她经常值夜班,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在深夜里独自一个人走进停车场?
“照你这个逻辑来看的话,开飞机的都不要娶老婆了?”
“一个是坠机意外,一个是恐吓灭胁,怎么会一样?意外是不挑人的,恐吓是针对我,这哪里会一样?”陈士勋揉了揉太阳穴,他花了整夜才平复的情绪,这下子全都被拉了回来。
“在我看来是差不多的东西。”陈士诚眉一挑,总算踩下油门缓缓往出口行骏,“况且,你的出发点根本完全没有任何公平xìng,你担心她的安全,难道她就不担心你吗?”
陈士勋哑口无言,毫无平时辩论的口才了。
“有件事情我没对你说过。”陈士诚打下方向灯,车子离开了停车场,“你被送来医院的那一天本来是她值班,可是一听到是你中qiāng,她整个人吓傻了,动都动不了。这对她来说很反常,这样你还看不出来她有多在乎你?”
陈士勋闭上了眼,露出苦笑。“同样的,我也是人,我也有害怕的时候,这样我案子还办得下去吗?岂不是被人掐着脖子?”
“所以你选择牺牲她?”
“我不认为这叫做牺牲。”
“怎么不是?”陈士诚冷笑一声,“你为了让自己无后顾之忧,选择了把她给抛在脑后。”
“我没有把她给抛”陈士勋正要辩骏,却硬是被打断。
“而且,你问过她的意见吗?”陈士诚瞥了二弟一眼,颇有责备之意,“从头到尾,你只是自以为离开了就是最恰当的处置,不管是你高三的那一年,还是昨天晚上,你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出声的机会。”
陈士勋没答话。
“你自己说,这样公平吗?”
他还是保持静默。
话说到这里,陈士诚也不想继续逼他,便换了口气。“总之,你的事情我本来就管不着,但是你搞走了我的下属,这点我绝对不能保持沉默。我不在乎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反正你想办法把我的下属留下来就对了。”
听了,陈士勋吁了口气,闭上眼。
“就想说你怎么可能会主动载我一趟。”
“啧,屁眼想也知道。”
“好无情的哥哥。”
“你少娘pào了。”
被一个全身都是刺青的肌ròu男叫“哥哥”,感觉大概只比被胡碴男坐大腿好一点点而已。
陈士勋本来不打算理会大哥所下的通牒,可十几日过去,他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
他开始产生怀疑,为了一个不确定的风险而选择离开刘巧薇,值得吗?
可另一方面,他也不禁扪心自问,万一将来她真的因为他而遭遇不测,他岂有可能原谅自己?
答案分别是“不值得”与“不可能”,这两者之间明显互相抵触。
然而,人是一种容易耽溺于安逸的生物,两颗子弹留下来的疤痕虽然不会消失,但是疼痛早己退去,当人们不再牢记教训有多么血腥的时候,七情六yù便会渐渐浮现。
例如想见她,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想占有她……
“您好,需要帮忙吗?”女店员亲切的声音传来。
陈士勋乍然醒神,意识到自己挡在人家花店门口,盯着花束发愣。
他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道:“没有,花很漂亮,只是看看而已。”
“觉得漂亮的话,可以买回去送给喜欢的女xìng呀!”女店员非常善于推销,笑容满面,“像是女朋友啦、妈妈啦,或是女同事、女上司之类,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花,送了绝对不会吃龄的。”
“是吗?”他怎么觉得刘巧薇会拿起整束花来鞭打他?
女店员见他动摇,更是积极询问,“这样好了,您想送给什么人呢?我可以帮您配一束特别一点的捧花喔!”
他思忖了几秒。“送给一个……很想把我杀掉的女人。”
女店员一愣。“前妻?”
他露出苦笑,耸耸肩膀,“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女店员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点了点头,“那您等我一下,我包一束最适合的给您。”
于是,他理所当然被狼狠敲了一笔,花束则是华丽得夸张,他几乎无法将之塞进副驾驶座。
二十分钟后,他将汽车停在刘巧薇的家门前,熄了火,他没急着下车,而是静静坐在车内,望着那扇陌生的白铁门,顿时思绪翻转,胸口里满满都是遗憾。
他想起高三那年,两个人刚jiāo往的时候。
他记得,自己几乎每天骑着摩托车去补习班接她回家,然后他们会在她家门前吻得难分难舍,压根不在乎被哪家的婆婆妈妈给撞见。
思及此,他唇角微扬。
那时候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可为什么现在却有这么多的禁忌与烦忧?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国中同班的那个时候……愈是喜欢她,反而愈不敢靠近她;愈是离不开她,就愈是害怕自己会搞砸了什么……
想着想着,他自知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终是深呼吸了几次,熄火,然后下车。
他捧着那把夸张的花束,战战竞竞地走到她家门前。
在按下门铃的瞬间,他忍不住想象,如果是她母亲来应门怎么办?然而念头一转,反正最后还是得PK大魔王,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不过,显然是他多虑了,门一开,是刘巧薇。
她大概没料到会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他的脸,还捧着一束花来,顿时呆若木鸡,毫无反应。
她穿着浅蓝色的睡衣,披着毛巾,一头湿发,如此居家的模样是陈士勋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的武装逐渐剥落,碎成了一地的散沙,反复在脑海里演练的攻防与辩论,此时竟连一个字也记不起来。
在这当下,他只想做一件事
吻她。
说做就做,他回过神,连花也不要了,直接手一松,大把花束落地,并提步向前,与此同时,他己伸手捧住她的小脸,俯首牢牢吻上她。
原来,他仍是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未来的岳父岳母拿刀冲出来要砍他,他也毫无畏惧了。
真是,他怎么会傻到以为时间会洗去他对她的感情与思念?
半晌,他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定定地望进她的眼里。
她的眼里尽是茫然,好像在说“你到底在搞什么?”
他唇角微扬,笑着说:“我被我哥念了一顿。”
“所以这一吻是因为你被念?”
“当然不是。”他笑出声。
“还有……”她抬着头,两个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地上那束花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她不需要低头,眼角余光仍然可以瞥见那束花有多么的……巨大。
“我也不知道,花店小姐建议我买的。”
“她建议你买康乃馨送我?”
他只能耸耸肩。
“算了,那不重要。”她吁了口气,又道:“你还来干什么?该不会只是因为被你哥念了几句吧?”
如果是的话,她一定二话不说,捡起花束打得他浑身花香。
陈士勋弯身捡起那束花,挺直身道;“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点欠揍,但对不起,我是混蛋,你愿意再次原谅我吗?”
闻言,刘巧薇沉默了,她冷冷地瞪着他,好一会儿,终于说话了。
“我要休息了,再见。”语毕,她作势就要关上门。
“等等,”他抢先一步挡住了门板,“我还没说完。”
“你在耍我吗?陈先生。”她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我发誓没有。”
“十二年前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你这一次又这样愚弄我,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是觉得这样玩弄我很有趣吗?”
“不是,当然不是!”他揉了揉眉间,“让我解释好吗?”
“解释什么?让你可以继续伤害我第三次?还是让你可以……”话语至此,她喉头哽咽,说不下去了。她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才接着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你解释什么,拜托你走吧。”
“不需要的话,”他向前靠近了一步,“你为什么要哭?”
“那是因为生气。”
“生气就是在乎,不是吗?”他又向前踏了一步。
“我不想跟学法律的混蛋辩这些。”她别过头,不愿再看他的眼。
“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他却自顾自地说道:“我从来没说过你妈来找我的事,是因为我不想造成你们两个对立。”
她冷笑一声,“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那是因为我想娶你!”他不自觉地提高声量,“我找你诉苦,然后你找你妈吵架,把事情闹大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以后还要不要娶你?”
闻言,她沉默无语。
“那时候我心想,只要我达到她的标准,就可以抬头挺胸跟你在一起了吧?但是没有。为什么没有?因为你搬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的人是你!”她忍不住吼道。
他就这样去了德国,音讯全无,她一直不能原谅他这一点。
他首次出声反驳,“你要不要去问问你妈,她挂了我几通电话,拦截了我几封信?”
一听,她整个人愣住了。
“我去德国第一年就后悔了,我打了十几次的越洋电话,写了十九封信,请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电话、信件,这些关键字让她错愕,她居然完全……
“你不知道对吧?我一点都不意外。”他自嘲地笑了声,然后低下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些,放轻了声调继续道:“原本有机会可以和你重新jiāo往,我其实很高兴,真的。”
刘巧薇茫然地盯着他手上的那束花,目光却没有焦距。“可是说不要再联络的人也是你。”
“我知道。”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自己到底在干么呢?“我怕你担心,怕你掉眼泪,也怕你被我拖下水,你懂吗?我面对的都是强jiān、抢劫、杀人的那些重刑犯,打从被开两qiāng之后,我怕了。”
怕自己遭遇什么不测,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怕自己又得罪了哪个神经病,害她陷入危机之中……
遇到她,他什么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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