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莲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提不起劲,她心里清楚这是过度使用仙力的后果。
待她洗漱好来到前厅的时候,齐墨书已经坐在那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比如突然身轻如燕啊,精力充沛啊,双目澄明之类的,有没有?”
从凡人突然成仙一般都是会有一些不适的过激反应,她听说曾有人初初飞升上天由于太过激动,在九重天内飞了三天三宿不算,还立誓要把屹立在二重天月宫门口的桂树砍断,无论是谁劝阻都不听,足足砍了一年才停下来。
她生怕齐墨书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拜你所赐,这些都没有。”齐墨书斜睨着她,“我现在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四肢虚浮。另外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在凡间的伙食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昨日他体内突然涌入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力量,那份熟悉感令他心惊,待他强撑着直起身来时,倾莲已软倒在他面前。
夜色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还要抱一个昏迷的人从京郊赶回城中,齐墨书禁不住同情起自己。
不过,自倾莲昏倒后,那些浮在他身体周围的符文也就黯淡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那些涌入他身体的记忆与法力也开始模糊。待他今早醒来时,那些记忆已经仅存了些片段,而体内那股力量更是全然不见踪影。
这样的情形,显然意味着他与倾莲下凡的原因脱不开干系,而那个藏在倾莲体内的女子也明显因为其中缘由还认识他。
可惜现在不是弄清这些的好时机。
“不应该啊,引仙术失败了?难道是我法力太过低微?也对,我都不知自己何时晕了过去。”她疑惑地喃喃自语,同上次一样没有半点关于体内另一个女子的记忆。
打断她的嘀咕,齐墨书换了一个话题:“去换一身衣服吧,今天是殿延宴的日子。”
倾莲这才发现齐墨书今天穿的是每回上朝才穿的官服,于是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准备去患上自己的天师袍。可还未转过身又被齐墨书叫住了:“今天年宴不宜穿白色,你换一身衣服吧。”
回到房间,她想了想还是换上了绯色的对襟长衫,墨色的头发松松挽在两髻,钗了一支莲簪,还拿出昨晚齐墨书送给她的胭脂,细细涂抹了些在两腮。
在看到齐墨书微微变亮的眼神后,她才浅笑着扬头上了院外的轿子。
与以往不同,这皇宫里的宫灯全部点上了,远处看去倒有了一丝人情味。
倾莲随着满朝官员列席入座,齐墨书自然坐在皇子那一拨,而她身为天师,倒是与慕临西坐在了一起。
至于长黎,由于没有在朝堂之中任个一官半职,便没法来这年宴上,再者皇宫阳气太盛,他毕竟是妖,不敢随意走动。不过自从他认主之后,倾莲的右手腕处便多了一个魅的图纹,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图纹越来越清晰,无论两人相距多远,只要倾莲有生命危险,他就会立刻出现在她身旁。
这年宴其实有着颇多讲究,什么时候该提筷,什么时候该说话都得注意,不能像在上朝时一样让皇帝觉得你拘谨,也不能太过随意让皇帝觉得你失了礼节。
而这其中,皇帝的赐菜也成了很讲究的一环。
他会对这一年劳苦功高的大臣们进行赐菜,倾莲和慕临西都因四处奔波除妖而得到了赐菜,唯独齐墨书没有,而这一路走来,齐墨书也出了不少力,这摆明了是要他难堪。
倾莲下意识地看向齐墨书那边,不止她一人望向齐墨书,很多文武大臣都控制不住地将目光瞟了过去。
被众人围观的齐墨书倒是处变不惊,慢悠悠地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待咽下之后才站起身弯腰作了一揖算作行礼:“父皇这可就有些偏心了,儿臣不是很服气,也想要讨一些赏赐。”
“哦?你想要讨什么?”
“这年宴上儿臣讨要的自然是一些吃食,”他的视线扫过齐羽面前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最终定在桌子边角处的一个盘子上,“不过儿臣不贪心,就不讨要父皇爱吃的菜了,儿臣想要的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在他说出那道菜名之后,周围的气氛明显有些凝固。
说来也奇怪,齐皇一向不喜甜食,可那道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却是年年都会出现在这桌上,以怎样的形态呈上来,最终就会以怎样的形态端下去,无论他的口味如何变化都不会撼动这道甜食占据桌子一角的地位,年年如此。
齐羽低垂下头,在自己面前斟了一杯酒,看不清表情:“如果真赐了这道菜,倒显得朕小气,不如换上一杯朕亲自为你斟的酒,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享受过如此殊荣了。”
他命身旁伺候的宫女将酒端在了齐墨书的桌前,齐墨书看着眼前泛着流光的美酒,显然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父皇一向不喜甜食,而儿臣素来偏爱,这段日子天灾人祸接连不断,百姓流离失所,难以果腹,与其让父皇浪费掉那盘菜肴,不如赐予儿臣解一解馋,也好过让百姓误以为天家铺张浪费。”
眯了眯眼,齐羽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他狠狠一派桌子:“放肆!你现在是在指责朕浪费还是在教导朕该如何安抚民心?!这坐在王位上的究竟是你还是朕?!”
他这一拍将一些官员吓得不轻,纷纷放下碗筷跪下喊道:“皇上息怒。”
有大臣放下碗筷时太过匆忙,衣角带到桌上的盘子,乒铃乓啷碎了一地。
齐羽的神情更加震怒,罚去了那名官员六个月的俸禄还明显气难平。
只有齐墨书和齐羽心中才明白,齐羽究竟是为什么生气。
那道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是他娘曾经最爱吃的一道点心。
齐羽亲手杀死了他娘,这些年来对他置之不理,每年却将他娘最爱吃的点心置于桌上,真是再讽刺不过。
以往他看着那道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只会自己默默收紧拳头,现在他羽翼渐丰,自然要为他娘讨一个说法,那些年他娘所受的苦,这些年他独自承受的痛,他都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慢慢咬紧牙关,齐墨书抬起头望向坐在王座上的那个男人,眼中的恨意令人心惊。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那个被罚去俸禄的大臣冲到带刀侍卫旁边,嘴里高喊着“臣有罪”后拔剑自刎了,鲜血缓缓地流向了他摔碎的瓷碗处。
好好的年宴瞬间鸡飞狗跳,自是吃不成了。
离席间,一向母仪天下的皇后突然痛哭起来,将皇帝面前的那道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狠狠掷在了地上,她尖叫道:“我就知道!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忘不了乔惜缘!”
乔惜缘这三个字破裂在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与痛。
自从当年她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提及这个名字,如今旧事重提,齐羽的神情瞬间像苍老了十岁,而齐墨书的眼中却传来一阵快意。
他站起身冷笑道:“原来这么多人都没有忘记我娘,我是不是该感激一下。”
倾莲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齐墨书,他双目通红,嗓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说:“齐羽,自从你杀害我娘之后,是不是就没有想过还会有人旧事重提。”
“不是我杀的缘儿!”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齐羽掀了桌子,低吼出声,“我怎么忍心会杀缘儿!”
“你敢做不敢承认,当年你与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场面更加混乱起来,好好的年宴突然演变成一场闹剧。
死去的大臣还静静躺在那里,没有人顾得上为他收尸,他颈间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向外冒着,鲜血向四周蔓延开来,有的大臣鞋底已经被血液浸湿还不自知,整幅场景说不出来的诡异。
齐墨书还在与他父皇僵持不下。
倾莲却发现了这个皇宫内处处泛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红光。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慕临西,发现他双目也渐渐开始浑浊,额间暴起青筋,像是抑制不住怒火。
虽然很想看一向温润如玉的慕临西发起火来的样子,但她还是狠狠掐了他一把,趁他张嘴呼痛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清明珠,看着他双目渐渐开始清明之后冲他说:“快!将八角宫灯灭了!”
那些八角宫灯与红光有一股联系,她说不上来,却能隐约感知到。
回想起昨日她与齐墨书在放花灯时的场景,那些百姓情绪莫名的激动,再联系眼前的景象,倾莲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阴阳虚实,这最后一步到底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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