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么晚才来,你是信不过我,担心我把你们的东西传出去,对吧?”
洪钧又只是冲范宇宙笑了笑,还是没说话。范宇宙伸出手,把旁边一张桌子的抽屉一下子拉开,让洪钧往里看,洪钧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放着各种花花绿绿、形状各异的手机,足有十来部。洪钧一时不明白范宇宙的意思,范宇宙咧开嘴笑着,说:“这全是他们这帮人的手机,全让我给收了,关了机往这儿一放,谁也别想往外打,短信也别想发。你看这几台电脑,都没有网线,全都是不能上网的,公司里的电话我也把线给拔了,切断一切对外联络,呵呵。现在这儿只有我这一部手机能用,要不刚才你在路上打我公司电话没人接呢,线已经都给拔了。”
范宇宙越发得意起来,接着说:“你们三家的标书我这儿都有,你怕泄密,我比你更怕。你担心你的东西让ICE或是科曼知道,我还更担心那几家投标的系统集成商把我的东西给搞走了呢。你想想,我要是把你的东西告诉了俞威,俞威肯定会调整他们的方案和报价,但他不会把调整后的东西再给我,只会在最后一分钟给他另外的几家代理商,因为他也不相信我呀。”
洪钧不想和范宇宙讨论这些,便又笑了笑,说:“你打算怎么定你投标的价格呀?”
正好,和菲比一起忙着的那个人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表格走过来递给了范宇宙,洪钧看了一眼,是自己给范宇宙的维西尔软件产品报价表。范宇宙仔细地看着,又让人拿来一个计算器,托在手上算开了。过了一会儿,范宇宙抬起头对洪钧说:“老洪,你们给我的这个价格倒还不离谱儿。我看这样吧,你这个价格我拿来做参考,再加上我这里要留出来的各种费用和利润,关键是考虑我的投标总价在所有投标的代理商里面排什么位置最好,不能最高,也没必要最低,咱们先争取中标再说。等普发定了我的标,也就定了你的软件,咱俩再最后敲定你给我的最终价格,怎么样?”
洪钧想都没想就说:“你到时候再来找我要的价格,肯定比我现在给你的价格还要更低吧?”
范宇宙一脸坦诚,但是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那是肯定的,不然我还去找你干嘛。我现在就算拼命杀你的价格,再杀也杀不下来,而且最后如果没中标还白费劲了。我大致算过,这个项目在签合同之前,还有以后的验收、付款,大概都需要留出多少钱来打点,我算的数应该比较靠谱儿,但到时候真正得给出多少去,这可谁也说不好,又不能打出太多富余量,不然投标的总价就太高了。所以我想和你来个君子协定,到时候咱们再仔细算你给我什么样的底价合适,好不好?”
洪钧很爽快地回答:“没问题,那就等中了标再谈。”
洪钧的干脆利索反而让范宇宙有些意外,便问了句:“那就这么定了?老洪,你就这么放心?”
洪钧笑了,拍了下范宇宙又宽又厚的肩膀,也悄声说:“老范,你给普发的卖价都定了,可你从我这儿拿的买价还没定,等中了标,你就必须买我们的软件jiāo给普发,如果到时候我坚持今天这个价格不降价,你也只能接受,有什么损失都只能你自己扛了。既然你对我这么放心,我为什么要对你不放心呢?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搞破坏xìng的低价竞标,咱们用合理的价格中标以后,如果你那里发生了一些预想不到的费用,维西尔会和你共同承担。记住,我不会做让你日后骂我的事。”
范宇宙认真地听完洪钧说的每一个字,眼睛直直地盯着洪钧,过了足有半分钟,才用手也拍了下洪钧的肩膀,说:“老洪,你这人实在啊。”洪钧感觉放在自己肩上的,活像是一只熊掌。
范宇宙又补了一句:“还有,我不说你肯定心里也有数,到时候跟你要折扣的时候我可不会给你列个单子,上面写着送给谁多少钱、送给谁值多少钱的什么东西,我就会告诉你我整个的打点费用是多少。”
洪钧笑了,说:“我才不会管呢,钱也好,东西也好,都是你安排的,和我、和维西尔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也根本不知情。你总共打点了多少钱,你自己最后赚了多少钱,我也都不关心。”
范宇宙也“嘿嘿”地笑了几声,用手在洪钧的大腿上拍了一下,眼睛已经瞄向菲比那边去了。
凌晨四点多钟,所有的标书都已经完全做好,放进纸箱里密封起来,范宇宙也把他躲进另一个房间打印好的最终投标价格单放进信封里封好,只等着早晨开标的时候用了。
洪钧和菲比在四楼的楼梯口和范宇宙道了别,走下楼去。菲比一等到范宇宙的身影被楼梯挡住看不到了,便说了句:“冻死我了!”然后一下子扑到洪钧身上,差点把毫无准备的洪钧推下楼梯。
洪钧忙抓住楼梯扶手站稳了,把菲比搂在怀里,说:“冻坏了吧,我也没想到他们这儿像冰窖似的。”说着,又把手里的风衣搭在菲比肩上。
菲比把洪钧的风衣推还给他,边下楼边穿上自己的风衣,她把所有的扣子都系上了,还把腰带勒得紧紧的,又把领子竖起来,挡住耳朵。洪钧在旁边看着,又想起了那天在咖啡馆外面看见的菲比,禁不住伸手过去揽住了她的腰。
上了出租车,洪钧把头放在后座的头枕上仰着,菲比靠着洪钧的肩膀。两个人都一下子感觉疲倦极了,向司机说了菲比家的方位以后,好像都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有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还互相摩挲着。
不久,车停在了一个立jiāo桥下的十字路口,洪钧抬起眼睛向四周看了看,瞥见立jiāo桥下背风的地方有几个夜宵摊,一群民工模样的人正围坐在几张小桌子旁边,有的干脆蹲在地上,一边吃喝一边高声说笑着。
洪钧晃了晃肩膀,把已经有些迷糊的菲比叫醒,菲比抬起头,嘟囔着:“到了吗?”
洪钧说:“还没呢。你看外面那帮民工,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你看他们笑的,连我看着都感觉变得高兴了。”
菲比挣扎着转过脑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又把脑袋重重地垂在了洪钧的肩膀上,嘴里说:“那你也下去和他们笑去吧,我看你好像和他们挺亲的。”
洪钧用手轻轻拍了拍菲比的头,说:“你看人家,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哪儿像咱们,这么晚还没到家呢,每天都过得惊心动魄的,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菲比的身子拱了拱,让自己更舒服些,咕哝了一句:“是你不高兴,我每天一见到你就特别高兴了。”
绿灯了,车子慢慢开动,洪钧把脸贴近车窗,想再仔细看看这帮令他羡慕不已的快乐的人。放在炉子上的锅掀着盖子,冒着热气,每个人手里端着的碗也都冒着热气,就连正在叫唤的民工们的嘴里也都丝丝地冒着热气,洪钧觉得浑身好像也暖和起来了。
上午九点刚过,才回家没几个小时的洪钧就被手机闹醒了,洪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肖彬打来的,洪钧已经从迷糊中完全清醒过来,肖彬是被他派去普发的开标现场了解消息的。
洪钧一接通电话就问:“肖彬吗?怎么样?”
肖彬回答:“刚开完标,没几分钟就开完了,我差点儿来晚了,还算正好赶上。”
洪钧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句:“几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肖彬忙说:“共来了九家投软件标的公司,其中三家投的咱们的产品,是嘉合系统、创兴伟业,还有泛舟公司。”
洪钧立刻问:“泛舟?你怎么确定泛舟投的是咱们的软件?”
肖彬解释着:“唱标的时候念的啊,投标商的名字是谁,投的主要软件产品是哪家的,投标价是多少。泛舟是投的咱们维西尔的软件。”
洪钧沉吟了一声,又接着问:“几家的投标价都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肖彬打开他刚才记下数据的纸片,念着:“按投标价从低往高排,嘉合系统排在第二,创兴伟业排在第三,前面是一家投科曼产品的公司,他们报的总价最便宜,泛舟公司排在第六,后三家就都是投ICE的了,也是价格最高的三家。”
洪钧径自喃喃地重复着:“二、三、六……”忽然回过神来,想起肖彬还在电话上呢,就赶紧说:“没有宣布有谁的标书被废标吧?挺好,二、三、六,咱们的阵势不错。没事了,你回公司吧。”
洪钧挂了电话,还在重复着“二、三、六”,很快就又沉沉地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普发集团一直在热热闹闹地评标。在开标当天,韩湘就被金总直接点将,“空降”到专门成立的“普发集团现代企业管理示范工程领导小组”当了常务副组长,金总挂了个组长的虚名,由韩湘负责具体工作。开标当天的下午,韩湘就率领评标小组的十多个人,几辆车浩浩dàngdàng地开到京北小汤山的一个度假村开始封闭式的评标了。
评标小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负责技术,一部分负责商务。负责技术的由姚工牵头,除了普发自己的人,还包括几个从外面请来的专家,北京这地方精英荟萃,那么多的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外脑”多的是。商务部分由韩湘本人牵头,人数也不多,都是普发自己的人。
普发忙活开了,洪钧这里倒平静了下来,甚至显得有些清闲了。洪钧给范宇宙打过一个电话,问他为什么最后一刻决定以泛舟公司的名义来投维西尔的软件,而没用泛舟来投ICE。范宇宙打着哈哈,说自己其实没考虑那么多,最后关头慌乱之间就这么投了,反正三家公司都是他自己的公司,没什么区别。范宇宙倒是兴致勃勃地邀请洪钧一起吃个饭,说头一次给洪钧打电话就提过,结果洪钧没给面子,现在已经这么熟了应该可以了吧,最后还专门提到也请洪钧把菲比约上一起来,他这最后一句话让洪钧下决心再一次地推辞了。
洪钧几乎每天都会在晚上和姚工通一次电话,聊聊评标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情况。姚工是真心希望洪钧和维西尔能赢得这个项目,因为他觉得这样才能保证项目获得成功。洪钧曾经都担心姚工的倾向xìng太明显,明显的倾向xìng反而会让他的影响力打折扣,但很快洪钧就放心了,姚工其实很老练甚至是狡猾。洪钧想,这大概和姚工喜欢历史有关吧,他看了那么多尔虞我诈的东西,虽然不齿,但也学到几分了。
洪钧没有主动给韩湘打过电话,倒是韩湘每隔一两天就会打过来一次,虽然韩湘每次都说洪钧可以随时和他联系,但洪钧还是想缓一缓,他不想让头一次cāo办这么大项目的韩湘感到洪钧在给他压力。
一个多星期以后,评标结束,评标小组也就结束了在度假村里的甜蜜舒适的日子,回到各自岗位上去了。
圣诞前夜,快下班的时候,洪钧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洪钧接起来,原来是韩湘又打来了。
洪钧刚问候了一声,韩湘已经直入正题:“洪钧,下午刚开了总经理会,主要商量了软件项目的事。”
洪钧的心跳立刻加快了,所有的神经都紧张起来,他立刻坐直身子,但语调仍然很平静:“哦,是嘛?有什么可以稍微透露一下的?”
韩湘的思路一向很严谨,表达也很周密,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先汇报了评标的情况。是姚工整理的技术部分评标的结论,投你们维西尔的那三家和投ICE的那三家,技术部分都没什么问题,当然标书其实都是你们和ICE这些原厂商写的,投标商都是在上面加了个壳儿。你们两家的技术方案都写得很不错,ICE的在产品功能的说明上更清晰,你们的在项目实施方法和培训服务上都考虑得最全面,也把产品的特色和优势充分体现出来了。技术评分,投科曼产品的那三家都比较低,方案不怎么样,连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外行都看出来了,他们的方案里居然还有不少内容用的是繁体字,估计是北京的人做了一部分,香港的人做了一部分,可是花不了几分钟就能整合好的东西怎么都没顾上呢?哎,对了,我的商务小组里有人说现在科曼正乱着呢,香港人和大陆人打起来了,是吗?”
洪钧先是“嘿嘿”笑了一下,没有顺着韩湘的问题接下去,他不想聊科曼的事,韩湘刚才说的他已经早从姚工那里知道了,但不好打断,更不能显出不耐烦,洪钧说:“科曼一直是这个德xìng。技术上还有什么结论?”
韩湘又言归正传,说:“结论就是刚才说的了,不过今天开会的时候,柳副总倒是很不客气地提了一条,他说他还是以前就提过的那个观点,科曼软件里的财务功能太弱,只能叫做会计软件,不能叫做财务软件,记账用还可以,但是成本管理和集团化科目汇总等几个方面的功能都太弱了。”
洪钧听到这些,心想这柳副总的态度很强硬啊,不知道他会如何攻击维西尔。
韩湘接着他的思路说:“商务部分,我以前都和你聊过了,今天主要是向金总汇报了一遍。投你们产品的三家排在二、三、六,投科曼的三家排在一、四、五,投ICE的三家价格都很高,排在七、八、九。你提过几次的范宇宙,很有意思,他不是用三家公司的名义分别投了你们三家的软件吗?他这三份标书的价格,分别排在第五、第六和第七,位置占得很不错啊。”
洪钧其实一直在琢磨范宇宙这个胖子的确是独具匠心,他投维西尔的价格,比维西尔的另外两家代理都高;他投科曼的价格,也比科曼的另外两家代理都高;ICE采取的是高价竞标策略,而他投ICE的价格,却比ICE的另两家代理都低。
韩湘似乎知道洪钧在想什么,他说:“你是不是也觉得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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