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见老妇人这副模样,不禁蹙了下眉头,没等锦瑟应老妇人的话便率先冷声道,“那婆婆当真是找错了人,府上最不缺的就是牛马,单单少了您孙女这口饭。”
老妇人的脸色变了变,干笑了两声,便径自上前掐了一下小姑娘,声音哽咽,“你说你,做个填房怎么了?总比跟着我这老婆子饿着肚子要饭强。”说完,不住地拿袖子擦起眼角来。
小姑娘却笔直地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任由老妇人动手,眼神直直地盯着华年看。
锦瑟见状,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小姑娘缓缓道,“你可愿意跟着我们?”
小姑娘闻言,怔愣地转眸看向锦瑟,似是没有想到锦瑟会突然改口。
“愿意愿意,自是愿意。”没等小姑娘点头,老妇人就急忙地替她回答道。
锦瑟蹙了下眉,轻轻摇首,看着小姑娘浅笑道,“我在问你。”
老妇人面露窘态,看着锦瑟谄笑了两声,“夫人,这孩子不会说话,我替她说的,替她说的。”说着,便在小姑娘的身后推搡了她一下,示意小姑娘表个态。
小姑娘抬眸看向华年,见华年眼光鼻子耳观心的,丝毫不理会此事,只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锦瑟见状轻声笑了笑,看着小姑娘沉思了片刻,这才看着她缓缓道,“今后你便唤书言可好?”
这下不等小姑娘表态,华年便一脸莫名其妙地转眸看向锦瑟,眼眸深沉。
锦瑟自是知道华年想要说什么,凑到华年跟前解释道,“虽说这小姑娘不知根系,可既是无意教王爷撞见了,王爷不妨做个好人。”
听闻锦瑟这般说,华年这才收回了目光,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垂眸看了起来。
锦瑟见状,不禁轻声笑了笑,端起茶杯来细细地抿了一口,看着跪在面前的书言问道,“你可识字?”
老妇人一听锦瑟问话,不等书言应话,便谄笑着往锦瑟身边挪了挪,“夫人,都是乡下浣衣的丫鬟,哪里识得字?那识字,不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才……”
没等老妇人说完,书言便点了点头,伸长了左手放在锦瑟面前,用右手在上面写道,“一点。”
老妇人面露窘态,连忙看着锦瑟解释道,“兴许在人家帮工的时候,跟着少爷小姐们学来的。”
锦瑟仅是轻笑地看了老妇人一眼,自知老妇人不过是争先抢后地讨好她和华年,便不再予以侧目,而是看着书言道,“我此番出来,只带了一个婢女。你既愿跟着,我自不会亏待了你。”
老妇人一听,也不管书言作何反应,兀自扯着书言给锦瑟磕了个头,惹得锦瑟啼笑皆非。
“夫人放心,这孩子瞧着瘦巴,做起活来连得男子也比得上。”
锦瑟闻言,轻轻地摇了摇首,笑着开口道,“跟着我,无需太大的力气,只要做事机灵怎么都好。”
“夫人放心,机灵机灵,机灵得很。”那老妇人一边说一边笑着挤出了满面的褶子,看着锦瑟的眼神赤裸裸地就像是看到了摇钱树。
见锦瑟轻笑着点了点头,老妇人不等锦瑟开口便径自开口道,“夫人,这孩子跟了您,老妇便没人照顾了,不知夫人可否给老妇些许银两。”
老妇人说到这,唯恐锦瑟拒绝地补充道,“老妇要的也不多,您就把这丫头的工钱结给老妇便好。”
锦瑟不置可否地轻声笑了笑,“婆婆要多少?”
老妇人一听便知锦瑟这算是应了她的话,立即将袖中的一个袖珍的算盘拿了出来,看着锦瑟谄笑了一声,便拨起算盘来,“这丫头既然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一个月最低也得十两银子,这一年便是一百二十两。丫头这才十三岁,怎也得照顾夫人十年,那便是一千二百两……”
“婆婆不用算,就说您要多少。”
老妇人干笑了两声,将手中的算盘收了回去,看着锦瑟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谄笑着开口道,“老妇不多要,就一千两。”
见着被这老妇人“欺负”到头上,锦瑟不由地轻笑了一声,转眸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书言道,“你觉得一千两多不多?”
书言没有想到锦瑟会突然发问,先是愣了愣,继而轻轻地摇了摇首。
锦瑟见状,这才看向脸色难堪的老妇人道,“将京城地段最好的酒楼盘下,总也不过五百两。婆婆这般狮子大开口,莫不是要盘下两座酒楼?”
“伍常,停车。”没等老妇人应话,锦瑟便扬声道。
等到伍常将马车停下,锦瑟这才自袖中取出一个锦袋,放在老妇人面前,“这里是十两纹银,加上先前给婆婆的一两,总计十一两。婆婆要么将这十一两收下,要么将书言带走。婆婆自己选。”
老妇人没想到锦瑟会来这一招,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连忙开口道,“银两的事好说,夫人若是不满意,一百两也可。”
锦瑟摇首,“只十一两。”
老妇人看了一眼桌上的十两纹银,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书言。倒也不是她难以做决定,只是觉得先前锦瑟出手阔绰,径自给了她们一两纹银。而今既肯收下这个哑巴,断不能只给十两。虽说十两对于这又黄又瘦的小哑巴而言已是多得了,可老妇人总觉得还能再多得一些。
便再次开口道,“便是五十两亦可。”
锦瑟依旧摇首,“婆婆若不想跟着去安泰城,便在此下车吧。”
老妇人张了张口,可见着锦瑟一副不容商议的模样,只好闭上了嘴,拿着桌上的锦袋理也未理锦瑟便下了马车。
在老妇人穿过书言离开之际,书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也未转眸看她一眼。
锦瑟见状,不禁轻声道,“她并非你祖母。”
听着锦瑟肯定的语气,书言也不否定,径自一顿一顿地点了点头。
锦瑟轻声笑了笑,唤伍常驾车离开。这才转眸看向华年,见华年坐在一侧虽不时翻动着手中的书,耳朵却还是听着这边。锦瑟不禁挪到华年身边,仰首看着华年轻声唤了句,“王爷。”
她既将书言留在身边,讲话也没有再小心翼翼地瞒着书言。
华年闻言,轻挑了一下眉头,闷声应了句,视线却还是没有离开手中的书。
转眼见锦瑟抿了抿唇,依旧仰首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华年不禁勾了勾唇,反问了句,“想说什么?”
锦瑟立即露出一副讨好的模样,一字一顿地缓缓道,“烦请王爷莫要告诉阮裕,锦瑟先前中了君影草之毒。”
听闻锦瑟这话,华年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转眸看向她,见她一脸恳切,又拿起书看了起来,沉声道,“你的事,本王自不会多言。”
锦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身体中的毒,除了她之外,便只有阮裕知道。虽说她先前用了华年带去的解毒丹,解了君影草之毒,可若是阮裕知道她以身涉险,定会念诵个没完。
华年却不知锦瑟所想,只当锦瑟是唯恐阮裕担忧。可念着他与锦瑟相识是因着阮裕,华年的心中便分外烦闷。
“还有一事。”
听着锦瑟又缓缓说出这四个字,华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闷声应道,“说。”
锦瑟咬了咬下唇,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见着华年不耐地挑了挑眉,这才连忙道,“与王爷定亲之事,王爷……”
没等锦瑟说完,华年便将手中的书合上,眸光深深地看向她,打断了她的话,“在你心中,本王重要,还是阮裕重要?”
锦瑟怔愣了一下,没有明白华年问这句话的意义何在。阮裕是她多年的朋友,在她心中自然占了很大的位置。而华年,虽认识不久,可既会帮她这么多,且他们二人还教崇准赐了婚,自也不能说不重要。无论怎么看,华年与阮裕,都没有什么可比性。
看着锦瑟陷入了沉思,华年不禁沉下眸子,径直将手中的书丢到桌上,惹得跪在一边的书言惊了一下。
“告诉本王,在你心中,谁更重要?本王要你的实话。”
见华年一副认真的模样,锦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禁蹙紧了眉头,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华年,“王爷当真要锦瑟选一个吗?”
华年点了点头,听闻锦瑟这话,心中便已明了了许多,可还是等着锦瑟应话。
锦瑟看着华年抿了抿唇,不再去看华年的眼睛,小声道了句,“阮裕。”
对于锦瑟的选择,华年毫不意外,可心却狠狠地漏了一拍,也不再去看锦瑟,兀自取过桌上的书,再次翻看了起来。
锦瑟见状,心中也多少有些不舒服。先前她说不愿教华年告诉阮裕他们二人定亲之事,全不过还是因为不愿华年知晓她的身体状况。她却不知华年会直接问她这句话,知道了她的选择又转身去生闷气,也不禁缄了口。
过了好一会儿,锦瑟才端起桌上的茶杯握在手中,转眸看了一眼华年,缓缓问道,“在王爷心中,凌小姐和锦瑟……”
“凌雪柔,”没等锦瑟问完,华年便兀自应了她的话。
锦瑟怔愣地看了华年一眼,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举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华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沉声道,“凌丰维是前朝除李尚书与焦全外,权势最大的人。与凌雪柔比,你除了身份,还有什么比得过?”
知道华年说的是实话,锦瑟也没有再说话。约摸过了半刻钟,才缓缓问道,“王爷本可以选择她的……”
没等锦瑟说完,华年便嗤笑了一声,“你以为崇准会同意?”
听到华年这般应话,锦瑟不禁抬眸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若是父皇同意呢?”
华年翻书的手微微一顿,转眸看向锦瑟,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你是希望本王选择你,还是希望本王选择她?”
锦瑟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华年的意思,只好轻声应了句,“王爷一向只听自己的,锦瑟断不会多言。”
华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子,本王都更中意她。”
锦瑟和凌雪柔,一个是毫无权势的当朝皇女,一个是深受其父宠爱的前朝重臣之女;一个是他时常想要试探心思的人,一个的心思他一览无遗。不论其他,只论这两点,凌雪柔都比锦瑟要好得多。
锦瑟却不知华年所想,端着茶杯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另一只手也跟着握了上去,闷头应了一声,便朝一侧挪了挪,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良久没再讲话。
倒是书言,见了这一幕,立即跪在桌前,为锦瑟斟了杯茶水,举到锦瑟面前。
锦瑟接过茶杯,看着书言轻声笑了笑,“在我面前,你无需下跪,我也不喜人下跪。”
听到锦瑟这句话,书言立即坐在锦瑟的右侧,将茶杯举在锦瑟面前。
锦瑟笑着接过茶杯,看着她缓缓道,“你不必这般拘谨,我又不会打骂你。”
书言抿了抿唇,伸手指了指华年,又指了指自己。
锦瑟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看着书言轻轻蹙了蹙眉头,“你想说什么?”
书言又抿了抿唇,伸出左手来摆在锦瑟面前,又伸出右手写了个“床”字,锦瑟立即明了了起来。转眸看了一眼华年,轻轻摇了摇首,“你放心,既是我的婢女,我不会教你做此事的。”
一听锦瑟此言,书言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锦瑟与华年的眼眸中也没了先前的敌意。
锦瑟见状,不禁轻声笑了笑,看着书言轻声问道,“你会做什么?”
书言沉思了片刻,用手扯了扯衣裳,又比划起做女工来。
锦瑟明了地点了点头,笑着反问道,“你会做衣服?”
书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锦瑟手上的镯子,用右手捶了捶左手。
锦瑟困惑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做镯子?”
书言又用力地点了点头,朝锦瑟束了一根拇指,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忙收了回去,惹得锦瑟失声笑了笑。这一次,倒是教她捡了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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