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从裴少钦家出来时夜色已深。
目送穆城和盛加夜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向北上了来接的车后，裴少钦牵着“糖葫芦”一起送温柔回公寓。
温柔住的公寓离开裴少钦家不算远，又是深夜，路上没太多的车。
十五分钟后，两人一狗在公寓门口下了车。
“我送你上去。”一同走上台阶，裴少钦突然有些舍不得道别，“糖葫芦”彷如心有灵犀附和着“旺”了一声，裴少钦拍拍它的头，暗想：自家堂弟挑女友的眼光实在不咋地，但确实培养了一条好狗。
温柔眉眼弯弯看向裴少钦，戏弄他：“昨天齐团长送了我两瓶好酒，上去接着喝？”
裴少钦深邃的黑眸又深了几分，唇角含笑：“孤男寡女夜半更深的，你胆子也忒大了。”
温柔在大堂门口输了密码，回头对他扬扬眉：“是你，我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这还有‘糖葫芦’在了吗？谁要是不老实我就让它咬谁！”
“……”裴少钦苦笑，瞥了眼温柔的背影心中暗流涌动：你倒是不怕，可是我怕管不住自己啊！
低头望着“糖葫芦”，裴少钦用眼神问它：你敢咬我？
“糖葫芦”吐着舌头，转着乌溜溜的眼睛觉得主人给它找的临时铲屎官有点像智障。
只是，他们进电梯前他们谁都没想到，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搭了电梯上了二十楼，才走到温柔家门口，原本乖巧的“糖葫芦”就开始变的有些反常，它先是用前爪不停的挠门，紧接着干脆蹲在温柔家门口龇牙咧嘴了起来。
“糖葫芦”退役前是在机场协助缉毒的工作犬，受过严谨的训练，此刻的表现令裴少钦皱起眉心，警觉了起来。
“它这是怎么了？”温柔看看“糖葫芦”，似乎嗅到了一丝无形的不安。
裴少钦脸色不太明朗，拍拍“糖葫芦”的头示意它安静，又拉过温柔的手，将她掩在身后。
温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紧张，脑中不禁浮现出之前盛加夜描述的凶案现场的画面，她背后一紧，压低喉咙问：“深更半夜的可别吓唬我！”
裴少钦回过头，问：“电子锁的密码是多少？你还告诉过谁？”
温柔心中暗惊，摇摇头：“‘885588’，只有明初知道。”
裴少钦点点头，说：“一会儿我开了门，你就呆在楼道里别跟进来，里头应该……”
就在裴少钦叮嘱温柔的当下，蓦地，大门被一股蛮力推了开。
事发突然，裴少钦下意识用手一挡，只见一团黑影从里头冲了出来，飞速的朝着安全通道跑去，“糖葫芦”大吠了两声挣脱牵引绳追了过去，裴少钦刚要跟上，却被温柔拉住了衣角。
“别走！”温柔的心狂跳不止，脑中一片空白，当初签这栋公寓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在这栋公寓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有派出所，想必治安也是稳妥的，现在竟然有人闯入了她的家？如果她独自回家？后果会是什么？
想到这，温柔呼吸一滞。
裴少钦顿住脚步，温柔刷白的脸色令他心一沉！
拧着眉犹豫了两秒后，他对着空气吹了声口哨。
“糖葫芦”折返回来的时候，口中叼着快碎布，上头还印着暗红色的血迹，裴少钦摸摸它的脑袋，示意它安静，紧接着用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温柔做完笔录，警方行迹勘察科的人还没结束手头的活儿。
裴少钦陪着温柔坐在客厅，温柔原本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别担心，一会儿我替你把密码锁的密码改了，要不要找你朋友来这里陪你几天？”出了这事，放任她独自住在这里，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温柔抚着胃，那里一阵一阵地抽痛，她本以为自己胆子足够大，至少在国外的时候她还在地下铁协助抓住过露体狂。
可是，就在刚才她是真的怂了。
之前的那一幕，令她越想越后怕，那团夺门而出的黑影究竟只是入室盗窃？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她捂着胸口将伤害想象到了极点，死亡！
裴少钦这么问她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安吗？
温柔僵硬的抬起头，幸而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温暖的，可靠的。
迎着他的目光，她点点头暗哑着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警方有结果前，你能不能暂时都留在我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落在他的心坎上。
吃惊是必然的，但转瞬，裴少钦便读懂了温柔那双湿漉漉黑眸中的恳求与期盼，这样的她，他无法拒绝，他更担心她遭受伤害，放在心上多年的人若是给伤了，那比伤了他自己更令人绝望。
折腾了一晚。
温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手机上有二十通未接电话，有三个是齐韵打来的，两个来自曲诺威，剩下都是明初打来的。
放下手机，温柔习惯性的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黑色连衣裙后才走出了房门。
一抬眼，客厅内的景象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沙发内穿着黑色衬衣的裴少钦正在同齐韵聊天，明初则在一旁逗弄“糖葫芦”。
听到声响，众人纷纷回过头。
“糖葫芦”更是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到温柔脚旁，用它的大脑袋蹭了蹭温柔。
“你醒了？”裴少钦眉眼一动，从沙发内站起身，走去厨房端了杯牛奶出来递到温柔手中，“齐团长她们一直联系不上你，很担心，所以上来看看你。”
接过杯子的手一僵，温柔想起昨晚一直无法入睡，所以她是吃了半颗安眠药才勉强昏睡过去的。
“团长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温柔抱歉的笑笑，“我耽误大家排练了！”
“没关系，你人没事就好。”齐韵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温柔过去坐。
“温柔，裴大哥都告诉我们了，真是越听越后怕！”明初抱住“糖葫芦”的脖子，怯怯的说，“幸好有‘糖葫芦’在！”
“是啊！了不起的‘糖葫芦’。”温柔笑着揉揉狗子的头，眼睛看了站在她对面的裴少钦一眼，这么巧！他今天也穿了黑色！
这时裴少钦的电话响了两声，消息是加密的，是上头有人找。
他抱歉的笑笑，对温柔说：“正好，齐团长她们来接你去音乐厅，我这边手头有些事要出去下，晚上我来音乐厅接你。”
温柔嘴角玩了个弧度，对他点点头：“没事，你忙你的。”
待裴少钦出了门，齐韵按耐不住好奇问温柔：“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帅气阳刚的同居男友的？”
温柔尴尬地笑笑：“我们没同居！”
“啧啧啧！”齐韵甩过个白眼，“跟我这个已婚妇女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叫我说啊！住在一起也有好处，至少可以相互了解对方的生活细节，免得婚后再后悔选错了人！”
“他只是……只是……暂时住在我这里几天。”温柔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词，“只是陪宿！在警方抓到人前，我请他和‘糖葫芦’留下陪我，出来这事儿我一个人住有点害怕。”
“大小姐，你怎么不让我来陪宿呢？”明初看她。
“你？”温柔轻笑，“你这小身板，是打得过流氓呢？还是扛得住挨揍？”
“……”明初微微张了嘴，还真答不上来。
“别逗她了！”齐韵伸手掐掐温柔的脸，调笑：“团长是过来人，感情的事见好就收，对的时间，对的人，这要是错过了，留给别人拍手叫好不值当的！我看他对你挺上心，若不是对你有想法，他会这么花心思不去上班来陪你？”
温柔笑笑，并不答话，齐韵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认识裴少钦这么久，她似乎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傍晚，结束了排练，齐团长临时开了个紧急会议。
下周c国领导人来访，他们乐团接到了在市府招待晚会中的演出任务。
这就意味着，接下去的一周，他们不得不铆足劲儿加紧排练。
走出会议室，温柔看了看手机，没有裴少钦的信息。
“小柔！”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温柔皱起眉，极不情愿的回过身。
“杜总，你怎么来了？”公众场合，她很努力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正巧在附近开会……听说你出了点事……”杜毅朝她笑了下，眼中带着恳求：“一起吃个饭，我有话对你说。”
温柔正要拒绝，这时裴少钦的微信跳了出来：“有事耽搁，可能还要半小时。”
温柔没多想，手指动了动，回复了过去：“没关系，我等你。”
收起手机，她朝着杜毅说：“杜总，要吃饭的话，不如就在我们音乐厅的日料店，希望我们今晚聊完之后，你不要再单独来找我！”
温柔知道一味地逃避杜毅终究不是办法，无论她退到何处，杜毅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那么索性让他一吐为快，好的坏的，她照收便是，只是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关系。
温柔领着杜毅进了音乐厅在地下一层的日料店，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
很快，服务员送来了他们两人的餐点，温柔也不管杜毅自顾自的闷头吃着，拉了一下午的琴，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等到她吃的差不多了，坐在她对面一直沉默着杜毅才主动开了口：“小柔，司嘉依已经回国了！”
温柔喝了口茶，抬头看杜毅，失笑：“你该不是想组织我们聚会吧？”尽管司嘉依定居国外，但这个世界本就是圆的，除此之外，司嘉依还是她的堂姐，她们两人早晚是要见面的。
“她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杜毅说的有些迟疑：“我听说你家昨晚被人侵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想告诉我，这事儿和她有关？”温柔说得平缓，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司嘉依同她虽是亲戚，但是司嘉依这人从小就与她不对盘，也从未交过心，司嘉依留给她的童年记忆并怎么不愉快，那人像是有意与她较劲似地，小时候但凡她拥有的玩具，漂亮的裙子，司嘉依都有兴趣，长大后就更加的变本加厉，后来，z大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司嘉依硬是花了重金买了z大的入学资格，毕业舞会的那晚，杜毅向她表白，一个月后她就收到了司嘉依同杜毅的结婚请柬。
尽管司嘉依同杜毅最终没有好结果，但知道他们结婚那会儿，温柔的的确确很受伤，她后来是怎么熬过来的？早已想不起来了，因为这一切对她而言已变得毫无所谓。
“小柔，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没有原谅我的可能，我现在只是想尽我所能的来弥补。”
温柔抱着手臂，笑笑：“弥补什么？你并未欠我什么？被分手确实痛苦过，但往好处想，你让我看清了一点，那就是爱情于我来说并非唯一，我有我的大提琴，我的音乐能治愈我的灵魂，它们都是自由的。自由的感觉真的挺好。杜毅，你同我的事早就翻篇了，我不可能再爱上你，你也无需为了过往内疚，补偿什么的我就更不需要了。”
温柔越说，杜毅的心就却往下沉，他掐着自己的拳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有些事他现在还没法说，温柔在他对面云淡风轻的说着她一切都好，说着他们早就结束的感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他该怎么告诉她，在他心里他们从未结束过，他从头到尾爱的人只有她！爱她，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关系。
“是因为你现在有了他？”杜毅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与你无关！”温柔知道杜毅口中的“他”指的是裴少钦，只是她很想发笑，感情她之前的那翻唇舌是白费了，他们现在毫无关系，她和谁一起，又有什么必要向他交代呢？
“谢谢你的晚餐！杜总！”温柔毫不留恋的站起身走了，离开前她留了钱在餐桌上，她想两不相欠或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杜毅没有追出去，他甚至忘了抬头看她，桌上那几张红色的钱币刺得他双目腥红。
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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