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那个万贞儿很迷人的。”
王晚霞口无遮拦地说。
柏鹤谊尴尬地看了看吴玉珠,没答腔。
吴玉珠自信地笑了:
“我就不信她能迷人迷到老,她今年怎么着也该有三十五六了吧?真想不通皇上怎么会看上她。”
吴玉珠很是不平。
柏鹤谊想了想,说:
“听说皇上从两岁起就跟着她了,日久生情嘛,只怕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柏鹤谊的话让吴玉珠生出些反感:
“你是说皇上会为了她而置我们于不顾?”
“难说呀。算了吧,我们不谈这些。哎,晚霞,你方才说你在家经常不梳头,那你父母不会打你吗?”
柏鹤谊性格拘谨,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家的家教很严。
“哎呀,怎么会呢?我有五个哥哥,家中就我一个娇娇女啊!”
王晚霞说着笑起来。她娇小玲珑、弱眼横波的南国模样的确让人心醉神驰。
吴玉珠有些不屑地哼了哼:
“恃宠而骄,这算什么本事。”
她这话一出,柏、王二人不说话了。
良久,吴玉珠才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哎,我来弹琴,谁来唱歌?”
柏鹤谊胆小地看看四周:
“反正我是棋琴书画样样不会,只会绣花做衣裳。”
柏鹤谊说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吴姐姐,上回我哼的江南小调你记住谱子了吧?弹来听听。”
“嗯,好吧。”
吴玉珠稍稍回忆了一下,戴上指套就开始拨筝。
细细长长一根根的丝弦,在她手里就像有生命似的,发出委婉的私语。
“啊,姐姐,你真了不起,难怪宫中上下都最喜欢你。”
王晚霞天真烂漫的赞美不由让吴玉珠神采飞扬,她轻轻跟着琴声唱了起来。
“皇上,您早该过去看看她们了,她们进宫几个月了,您还没正式去看过她们一回呢!”
钟粹宫外,只见牛玉一帮人陪着朱见深慢慢走来。对牛玉的话,朱见深不置可否。
这时天已傍晚,橙红色的夕阳将一切映照得绚烂、美丽,几个穿着素淡衣衫的宫女行走的身影看上去曼妙动人。
朱见深忽然停住了脚,侧耳谛听起来。听着听着,他的眉头略略一皱:
“这是谁在弹唱此种轻薄俚曲?”
他快步朝钟粹宫走去。
有一个宫女正要进去报信,他用手势制止了。
他循声进去,在大殿里看见吴玉珠,她的鬓边簪着朵丝绒花,正用喉音颤颤地唱着:
“书离怀,寄情词。思一行征雁,无一行征雁。腰肢瘦,怯一种春寒,捱一种春寒。人去知几时还,只落得一声长叹,一声短叹。猛想起幽欢,叙一段牵连,写一段牵连……”
“好,唱得好,好一段牵连!你牵连谁啊?说呀?”
朱见深虽略有恼意,但他并没有高声吼叫,三位没见过什么世面、惧怕天威的少女吓得“咕咚”一声全都跪倒了。
王晚霞更是惊慌,竟带倒了凳子,打在自己脚上,疼得她顿时喊了声“妈”。
“你妈离这儿太远了。怎么样,没伤着吧?”
朱见深调侃着,一瞥之间不由被王晚霞柔媚的容貌惊倒,当即一怔。
当他依次再看那吴玉珠、柏鹤谊时,这愣怔不由又加了几分。她们三人的确太美丽了,朱见深一时忘了发火。
“皇上,奴婢有罪,奴婢原不会这曲子的,是晚霞妹妹前些日子教的。这会儿大家都有些想家,就学着弹唱。奴婢该死!”
吴玉珠娇躯伏地乱颤,一副惊惧无比的模样。
朱见深没说话,只是打量了她几遍后,突然伸手将她鬓边的花扯了扔在地上:
“这花不好看。”
他眼珠一转,看见柏鹤谊梳着简朴的鬓髻,只在髻上插了一根蛇形金簪,不由大为赞叹:
“这倒是十分雅致!”
柏鹤谊的脸立马红了。
吴玉珠的神色略略变了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倒是那王晚霞,已抹干泪痕,正睁了双秋波似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修长俊朗的皇上。
“以后不许唱这些俚曲,明白了吗?”
朱见深素喜音律和杂剧,他也不是不爱听吴玉珠弹琴和唱歌,但吴玉珠是太子妃人选,有朝一日还可能贵为皇后,母仪天下。
在这种情况下,吴玉珠的歌喉哪怕赛过黄莺,他也不想听、不愿听。他的皇后必须是端庄娴淑的,就像一朵质地厚重的花。所以,他方才听到吴玉珠的俚曲才会那么生气。
不过,他如今气消了,又觉得不便在此勾留,撂下这几句话后,他转身就走。
朱见深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三个少女被这来无踪去无影的皇上弄得无所适从,跪在地上发呆。
好一阵子,吴玉珠这才手撑着地,慢慢地先起来了。她没看另外两人,而是走进自己的寝室,坐在铜镜前,解散了头发,琢磨起发式来。
王晚霞和柏鹤谊却没她这么洒脱,两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怎么样,汪直,牛公公说了些什么?”
贞儿的床上放了一大堆新衣裳,她一边试,一边问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的青年太监。
“回娘娘,牛玉这回酒喝得不多,奴才没能套出他更多的话,但我听说吴玉珠的父亲暂时住在京城,听讲准备请牛玉出去吃宴席。”
“是吗?那其他两位姑娘的家人在不在京城?”
“好像不在吧。现在,这皇后估计是吴玉珠的了。据说已经纳过彩、问过名,也润过吉了,剩下的不就是纳征、请期、亲迎了么?”
“哦?”
万贞儿把一件衣裳放在身上比划了两下,又百无聊赖地丢回床上,然后朝汪直无奈地笑笑:
“汪公公,您这阵子腰伤不是犯了吗?我叫人给做了个暖袋,是用羊皮缝的,可以装热水焐腰。在小皮那儿放着,您去拿吧。”
“谢谢,太谢谢了!您对我们这些奴才真是太好了。”
汪直感动得热泪盈眶。贞儿敛了笑,正色说:
“汪公公,这都是应该的,不管主子奴才,不都一样人生人养么?咱们自个儿别轻贱自己,你说是吗?”
“哎,对,对!”
汪直感激涕零地走了。
贞儿坐着出了一阵子神,蓦地操起剪刀想把那几件新衣裳铰了,可后来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她唤来了小宫女,将浸了猪胰子的茶油用刷子细细地刷在脸上、手上、脖子上,整个人看上去闪闪发光。
然后,她走进膳房,让杂役打开两个大木桶的盖子,蒸汽飘散出来,贞儿置身其间,缥缈似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