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回身往黑暗中走去,融于黑夜之中。

    一分钟之后,胡淼先的父亲才摸到门,踉踉跄跄的跨了进来,他责怪儿子道:“你发什么呆啊?还不开灯?”

    胡淼先拖着软绵绵的腿去找灯的开关。

    “哎呦,我的头好痛。”他父亲突然大叫道。

    那是胡淼先在有生之年听到的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他父亲无论怎么努力,嘴巴徒劳无功的张开合上,再也发不出一句像样的声音。很快,父亲的四肢也开始失去控制,眼看着好好的走着,胡淼先刚转移视线,就听到“噗通”一声,父亲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倒在地。胡淼先刚要去扶,他父亲却自己爬了起来,两眼痴呆的看着他。

    狐仙回来后,他央求狐仙帮忙。狐仙却无奈的告诉他,他父亲的魂魄精气被蛇仙摘走了。对此谁也无能为力。

    他母亲听说了此事,天天悲伤叹息,心中一郁结,也跟着病倒了。

    胡淼先不信狐仙的话,问道:“摘走?就像在树上摘果子一样吗?”

    其实在南方也有这种“摘”的说法。曾经有一个远亲来找爷爷,说他媳fù没有nǎi喂孩子了,求爷爷帮忙指点。旁边听到这位远亲说话的人都嘿嘿发笑。爷爷却问,听你语气你知道缘由?

    那远亲说,恐怕是媳fù的nǎi被人摘走了。

    旁边马上有不怀好意的人讥笑道,有没有被摘走你还不知道吗?去摸一摸不就晓得了?

    远亲道,我媳fù在月子里的时候,有一个孕fù去看她,那孕fù走了之后,我媳fù忽然就没有nǎi了。原来她的nǎi水很充足的。按我们那里老一辈人的说法,就是她的nǎi被那个孕fù“摘”走了。

    爷爷点头道,如果你说的不假,那就真是被“摘”走了。也许那个孕fù是无心的。

    远亲见爷爷确认,又惊又喜,忙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办。

    ☆、妖之天敌

    爷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那个孕fù摘走的,也得靠这个孕fù拿回来。

    远亲问道,还能拿回来?

    爷爷道,你既然认识那个孕fù,就把她找来,把事情缘由告诉她,然后借她的鞋底一用。你在鞋底上扎一个眼儿,一定要扎透,弄一点儿水从眼儿里面漏下去,就好了。

    远亲回去之后就照办了。

    不久远亲托人来感谢爷爷,说他媳fù的nǎi果然又回来了。

    胡淼先父亲的魂魄被摘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父亲很快全身瘫痪,艰苦挨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撒手归天。胡淼先一怒之下冲到朋友的家里,将朋友供奉的蛇仙牌位砸了。对仙家们来说,这是最为恶dú不过的羞辱方式。

    从那之后,他跟蛇仙已经势不两立。

    可是他哪里斗得过蛇仙?父亲的葬礼刚举办完,母亲也驾鹤归西了。

    胡淼先心想,我斗不过你还逃不过你?于是,他领着妻子一路奔逃,没想到蛇仙却紧追不放。最后他逃到了狐仙岭,躲避了一段时间,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可是没想到还是被蛇仙发现了。

    他想儿子都这么大了,再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刚好听说洪家段的一个老宅子里有只白毛老鼠。狐仙再厉害,也怕猎人qiāng响;蛇仙再厉害,也怕雄黄。而他听说这只白毛老鼠连猫都不怕。

    爷爷也说过,曾经有个人被修炼了许多年的蜈蚣咬伤,伤口位置一直剧烈疼痛,怎么治疗也不起作用,唯有在接近天明时听到公鸡打鸣他才能舒服一点。原来蜈蚣的天敌是公鸡,它害怕公鸡啄食。后来那人想了一个办法,天天坐在鸡圈里,并故意弄得鸡咯咯咯的叫个不停。

    我还曾听村里的以为老nǎinǎi说过一件怪事,说只要是手被小昆虫咬了,注入了dú液,就可以捉一只蜘蛛放在手上,蜘蛛便自然会去受伤的地方吮吸,将dú液吸出来,然后自己中dú死亡。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还是假,也不知道胡淼先的故事是真还是假。

    胡淼先说,既然这只白毛老鼠连它的天敌都不怕了,肯定比蛇仙的修为要高。因此,他才假装去洪利昂的外公家卖二胡,并故意引起洪利昂的外公注意。他知道,洪利昂的父亲被蛇纠缠,洪利昂的处境也不乐观,不如故意引他外公去求白毛老鼠。他自己自从那次zhà死灰仙之后,再也不敢主动接近老鼠。

    谁料他这点心思却被蛇仙发觉,使他的儿子陷入危险。

    ☆、求鼠求己

    洪老头听完胡淼先的讲述,叹息不已,一脸愧疚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的事情呢?如果我知道了,就不会要你去求白毛老鼠了,你儿子也就不会出事。”

    胡淼先双手捂头痛苦道:“我对不起我儿子,对不起我爹娘啊。”

    “我原以为你是真的捉蛇高手,因为认为白毛老鼠会买你的人情。现在既然不行了,那我另想其他办法吧。”洪老头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胡淼先抬起头来,疑惑道:“你还有其他办法?”

    洪老头说道:“只怕这个办法太狠dú,我将来死了也不得安身。可是目前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胡淼先愣愣的看着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头。

    这位老头还是没有告诉他到底用什么办法。他只是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胡淼先的肩膀,拍得有点重。然后他就离去了。

    回去后的洪老头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宣布开始收购村里的老鼠,不论大小,按只收购。村里的大人们不相信,骂他也传染上了外孙的病。可是小孩子们欢呼雀跃,他们可不在乎洪老头到底是不是发疯,只要兜里的零花钱多起来就行。小孩子们立即行动起来,家里的,别人家里的,田里的,山上的老鼠洞被他们摸了个遍。

    小孩子们提着一只只挣扎的老鼠找到洪老头。洪老头非常爽快的按照之前的约定一一给钱。

    尝到甜头的小孩子们更加兴奋了,一放学就扔掉书包,扔下作业,都跑到山上或者田中掏泥巴,将一只只深藏在地下的老鼠逼得无路可逃。

    大人们想阻挡也阻挡不住。有些人便讥笑洪老头学从前的人要“除四害”。洪老头不置可否。

    “除四害”的猜想很快被否定了。有人发现,洪老头收去的老鼠并没有被处死,而是养了起来。洪老头家没有养猪,但是近期常找人借糠,看来老鼠吃得还不少。

    与此同时,洪老头找一个捉蛇的人借了两个特殊的袋子,咬不烂,钻不破的袋子。

    当小孩子们几乎找不到新的老鼠洞的时候,洪老头宣布停止收购老鼠。他将以前收购的所有老鼠都装进了借来的特殊袋子里,然后挑着去了洪家段。

    他的奇怪行为吸引了很多人注意,在从自己家去洪家段的路上,背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都是看热闹的。

    洪老头也不驱赶像苍蝇一样跟着他的人群。

    他到了洪家段,直接走到老宅子的大门前,将担子两头的袋子小心翼翼放下。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慵懒的夕阳散发着蛋黄一样的光。洪老头的白发也被涂成了黄色,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也恍惚回到了年轻力壮的时候,底气比出门前要多了几分。对面的大宅门被染成了土黄色。他心想,这不过是比一般的要大一点的老鼠洞嘛,有什么好怕的?

    ☆、堕畜生道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对着土黄色的大宅门喊道:“里面的鼠先生听着,老头有事相求,您也不用出来显面,老头知道您能听见。老头有一外孙和女婿,多年被蛇困扰。女婿当年无故杀蛇,犯下罪孽,受到报复。天作孽,犹可脱,自作孽,不可活。女婿是自作孽,老头无话可说。但是外孙无缘无故受牵连,老头不甘心。”

    此时夕阳几乎被西边的山吞没,仅露出一个边缘,像是一只偷窥的眼。

    洪老头继续大声道:“鼠先生,外人称洪家段为鼠仙庄,自然是认为您虽然在畜生道,但如仙人一般庇佑一方。现在那dú心的蛇闹到家门口来了,您为什么不庇佑我们?难道您因为它也是畜生道的,有意躲避吗?”

    大宅门前一点动静也没有。围观的人保持着安静,生怕自己制造出的噪音影响了洪老头,或者影响了老宅子里的窃听者。就连袋子里的老鼠,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在挑来的路上一只吱吱乱叫,此刻却毫无声息。

    长时间的喊话使得洪老头的声音变得略微嘶哑。他指着地上的两个袋子,对着大宅子喊道:“鼠先生,因为您,我们周边的人几乎不再伤害您的子孙,让您的子孙在我们的粮仓厨房取食。我们保护您的子孙,您也应该保护我们的子孙。如果您不帮助我这个老头子的外孙,老头子终将这些你的子孙全部打死。到时候莫怪老头子我心太狠。”

    他的话刚说完,袋子里立即传来悲戚的吱吱叫声,仿佛是在向它们的祖宗呼救。

    一个看热闹的人惊讶道:“难怪说放老鼠yào的时候不能商量放什么地方,原来它们真的能听懂人的话啊。”

    旁边一人chā话道:“你现在还在家里放老鼠yào?”

    那人连忙摆手:“别乱说,我说的是以前。让老宅子里的听到,误信了你的话,那我没法解释了。”

    一只大公鸡从人群里走出,来到袋子旁,对着系着袋口的绳子猛啄。它以为那是蚯蚓。一番徒劳无功的努力之后,它才放弃。但它有些不甘心,仍站在绳子边上不愿离开。

    洪老头怕它再啄绳子,正想赶它,它却提前突然一惊,原地一跳。等洪老头将手举起,那只大公鸡早已张开翅膀扑棱扑棱的钻回了人群里。

    一个年轻小伙子大笑,说道:“这只鸡好聪明,居然知道你要打他。”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反驳道:“它是聪明。但是它要躲的不是洪老头。恐怕接下来有什么东西要上场了。”

    ☆、不详预兆

    老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吱吱”的老鼠叫声。那声音不是来自洪老头的袋子,而是来自大宅子里。

    天边的夕阳完全被大山吞没。

    那只老鼠似乎正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一根筷子那么长的胡须先露出来,银灿灿的。

    不知谁低声说:“白毛老鼠要出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

    它从大宅门的门槛上探出头,灰色的。

    众人失望。

    它明显不是白毛老鼠。但是它嘴里叼着一根银白如老人头发的老鼠胡须。它不紧不慢跃上高高的门槛,对着人群张望了一番,似乎这才辨认出哪个人是洪老头。它轻盈的跃下门槛,来到洪老头跟前,然后张开嘴放下了那根胡须。

    一老人怯怯说道:“这是白毛老鼠给你的许诺呢。”

    那只灰老鼠仰起头来,眼睛亮得发光,似乎对洪老头有所祈求。

    洪老头慌乱的点点头。

    老鼠见他点头,这才低下头去,绕着袋子走了一圈,似乎在安抚袋子里面的同类。袋子里的老鼠吱吱叫唤了一阵,仿佛在窃窃私语,然后安静了下来。

    爷爷说,老鼠不但灵xìng高,还敢于认错。清朝康熙十三年至二十一年间,福建发生了“耿藩之变”。厦门司马林西仲不肯向叛乱势力投降,于是被关入牢狱之中。林西仲以前叫画师给他画过一个像,就在他被抓起来的时间里,那张画像忽然被老鼠咬坏,刚好将他的头咬掉,特别是脖子一块,咬得整整齐齐,如同被刀截断一般。

    林司马的家人哭号不已,以为这是不详的预兆。

    没过多久,王朝的军队打败了叛乱军,将林西仲从牢狱中救了出来,不但恢复了他的官位,还连升三级。

    林西仲回到家里。家里人大宴宾客,为他庆祝获得重生。

    当天晚上,宾客们听到大群大群老鼠的啾啾叫声,似乎它们好忙。人们循着老鼠的声音看去,果然有一大群老鼠扛着一个什么东西,从老鼠洞中出来,顺着房梁走到林司马的房间,将扛着的东西放在房间的茶几上,然后各自散去。

    众人惊奇不已,见老鼠散去,便走近茶几查看。那东西正是前些日子被咬去的画像的头。原来老鼠们来这里是为了将头像还给林西仲。

    所以,这只灰老鼠送来白毛老鼠的胡须,也算是认错的一种信号。

    在乡下,或者说在以前,老鼠跟人的关系实际上比狗跟人的。虽然狗是唯一一种完全被人驯化的动物,但是狗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频繁更换主人,甚至成为流浪狗。而老鼠在一户人家住下后,世世代代就在这里生存,几乎跟人一样。因此很多时候老鼠更懂人xìng,更具有人的灵xìng。

    白毛老鼠知道,虽然自己跟洪老头无怨无仇,但是如果此时不伸出帮手,洪老头或许真的会将袋子里的老鼠尽数杀死。洪老头救外孙的心思,就跟它救同类的心思一般。

    ☆、冤头债主

    那只灰老鼠绕着袋子走了一圈之后离去。

    洪老头重新挑起两袋老鼠,也踏上了回家之路。

    这一晚很多人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晨,洪家段的人发现洪雾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睡觉,而是在外面整理前些天晾在外面一直没有收的衣服。

    有好心的人便上前去询问:“雾吉,你怎么不回屋里去睡觉啊?”

    洪雾吉回答道:“我要收拾好东西,准备出远门呢。”

    那人问道:“出远门?到哪里去?”

    洪雾吉一本正经道:“很远呢。我要去东北。她jiāo代了,要我多准备点衣服换洗,免得半路就变得馊馊的了。”

    “谁跟你说的啊?”

    洪雾吉挠了挠脖子,指着屋门道:“还能有谁,就是她呀。”他指着的地方,确实挂有一件红色的连衣裙。但是连衣裙里没有人。

    问话的人后背一阵凉意,急忙不再询问,快速离开这yīn森森的地方和yīn森森的人。很快,很多人都知道了洪雾吉说要去东北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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