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计便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中途变卦,让弓箭手shè杀马车里的人,一时倒笑了,“往后再无聚首之日,就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罢!”
傅恒冷哼一声,也没费口舌同他叫骂,被婉容和徐明薇搀扶着上了马车,徐明茉也不顾贵女的形象,自己爬了上来。
车队在弓箭手的护卫下终于开拔,徐明茉听着外头铁器击打之声,愁道,“明薇,你果真要留下来?”
徐明薇点点头,叹道,“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法子呢?二姐姐,你我势同水火多年,好歹看在同宗的情面上,替妹妹我好好照顾了我家夫君……他身上这么多伤……只怕也是没几日好活了。”
她一边抽泣说着,一边迅速地以指沾了清水在桌子上写字道,“想办法拖延时间,段先生,黑炭还在家中。”
徐明茉面上难掩惊奇,难怪之前她同那师爷斗了半天嘴,又让人准备马车又让人准备清水和干粮的,就算对方没在清水干粮上做手脚,徐明薇大概也会故意多疑掀翻了东西,叫人再准备一回,却原来都是为着为自己这边拖延时间。
傅恒在桌上写道,“二姐姐,等快走到闹市,你把擦pào往人多的地方扔了。”
徐明茉险些笑出声来,这两口子,不是一家人,真不进一家门。到这节骨眼上了,还能想出这么多花样来。
徐明薇先前是没时间问,这会儿也压不住自己好奇,写道,“你哪来的擦pào?”
徐明茉抹干净他们的字迹,一边也做了哀叹之声蒙蔽外头的,一边写道,“你姐夫给的,本来准备扔那姓王的。”
徐明薇这才明白了。难怪这次她会跟着自己来赴宴,多半是听到了王夫人在外头说的闲言碎语,就打算趁着这次找个机会寻回场子来。
其实徐明薇心里很清楚,算上她们之前在陆家耽搁的时间,再加上出城这一段,满打满算,也不够碧桃请了救兵来的。但想着事情只要有一拼之力,希望再渺茫,也要垂死挣扎一番罢了。但愿徐明茉身上仅剩的这枚擦pào,能闹出些乱子,替她们争取到一些时间吧!
徐明薇闭着眼暗暗祷念,手上忽地一紧,却是傅恒伸手过来将她的握住了,正有些吃力地朝她笑着。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记得承诺过我的,等我。”
徐明薇忽地失了笑的力气,眼里热气上涌,狠狠地眨了眨,才把哭意忍下了。
“嗯。”
马车外bào出一阵笑声,嘲讽道,“傅大人,这一生一世,只怕你们是做不成一双人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女人的心,换张床,也就丢了。”
后头更有些不干不净的混帐话,傅恒怒极,起身要去看了是哪个,又连番扯动了身上伤口。
徐明薇连忙按住了他,劝道,“左右都是姓陆的人,逃不了的。”
徐明茉一直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借机掀了车窗帘子,见不远处人头攒动着在看热闹。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好赶上农集的日子,这会儿不扔,还待何时?徐明茉冷笑着说道,“我看是哪个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姑nǎinǎi替你爹娘给你洗洗嘴!”
说着,动作极快地把身上擦pào故意往人堆里扔了过去。那说浑话的护卫原本还笑,真是个没用娘们,扔个东西都扔不准哩。但是等那擦pào将边上油饼摊子砸了个惊雷响,一锅子热油噗溅开来,先前还在笑嘻嘻看热闹的瞬间被撩了一身油泡,个个要往马车上挤过来要个说法的时候,这些护卫便笑不出来了。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124
陆知州本来稳坐车内,正闭目养着神,听见外头吵闹声起,眉心忍不住皱起,掀了帘子问师爷,“吴杩,怎么回事,这般吵闹?”
那师爷也是苦着一张脸,说道,“小的也不知,就刚刚一下子闹了起来,大人且稍等等,小的往前头去看看,别是那车上又出了什么花样。”
陆知州这会儿一听到和徐明薇有关的事情便忍不住心烦,挥手打发了他去,“赶紧收拾收拾,再有阻拦者,打进牢里关起!”
师爷点头哈腰地去了。心里也是叫苦不迭,这姑nǎinǎi真是不好伺候,这还只是打头哩,过后住在府里,又要往京城里送了,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端来,真是一下子错眼都不得。
一时走近了,只见徐明薇所坐的马车两头都叫护卫们团团围起,外头一层全是面色激愤的粗工小贩,推搡叫骂着,嘴里还一个劲叫嚷着要让马车里的人出来,又有孩子的哭闹声,和护卫们的怒喝声,真叫一个热闹,吵得人脑仁疼。
师爷高声呼喝了几句,哪里敌得过这些莽夫的声音,全被淹在了背景里。他嗓子都要喊干了,护卫们也是内里叫苦不迭,要不是怕伤了人更走不得路,早把手里的家伙往这些平头老百姓身上捅了去。
徐明薇和徐明茉两个凑在车窗后头看得闷声直笑,心里虽然有些对不起因着她们被热油烫了的人们,但能看到教陆家的头疼至斯,阻上一阻,到底还是激奋的情绪占了上风。
师爷见人群情绪过激,谁也不肯听自己的,慌乱中倒让他想到了个主意,连忙往边上护卫讨了一把铜钱,直接往人堆里撒了。众人果真如他所愿渐渐弯腰往地上捡起钱来,师爷这才得了空隙,晓得这事情到底是怎么来的。
“诸位,大家请听我一言。你们拦的马车是知州府上的家眷,惊扰了马车事小,知州大人便在后头马车上坐着,诸位要是再胡乱纠缠,惊动了大人过问,到时候可不止是要被押解回衙门打板子,关你们个一年半载都是轻的。诸位还是好好掂量掂量,莫要阻拦官家行路,赶紧四散开了才好!”师爷量着众人也没那个胆子敢拦官轿,笑道,“诸位,还不走着?”
众人敢怒不敢言,一时面面相觑着,终究还是不敢同官家闹事,平头老百姓的,平日里见着个保长都要温声细字地说了话,这车队里可是知州大人,比县太爷还大的官儿,哪个敢惹。因而各自便是心里再不平,也少不得要紧了后槽牙忍了,纷纷推让开来。
师爷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珠,生怕晚了后头陆知州又要怪罪,连声朝护卫他们说道,“赶紧的赶紧的,起了起了,回头大人怪罪起来,谁都讨不着好。”
护卫们心里也有怨言,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走这一遭不算,还无端端地受了一番推挤,身上是一处干的都找不着了,这狗腿子连声好都不落下,只催着他们拿命来干活罢了,得好处的又是哪个?!
正骂骂咧咧地起了势,马车里忽地冒出个声来,“且慢!”
师爷一听便暗叫不好,到底不敢得罪,上前讨好道,“傅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可再脱不得了,大人才催过。”
婉容打起车帘,笑着看他一眼,柔声道,“大人不必担忧,不过是我家nǎinǎi心怜贫苦,也晓得他们不容易,再说事情也是由我们而起,不好白白叫知州大人担了这恶名。”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125
师爷听见婉容称呼他的那一声“大人”,不禁有些飘飘然,等反应过来,婉容早下了马车让先前闹事的排队领银子。见有人出面给医yào钱,众人哪有不肯的,便是先前在边上看热闹,并没被热油烫到的也混进队伍中骗钱来。
师爷看着那乌泱泱的队伍,婉容偏还问得仔细,哪里烫到了,油疤在何处,又问医馆烫伤yào要多少银钱……如此下次,便是到天黑都处置不完。他惊觉自己落了套,婉容也不过是个丫头,不比徐明薇他动不得,上前便是一个嘴巴子,直把人打得偏过脸去,由是还不觉着解恨,待要动手,却被边上一个汉子扯住了腕子。
“妈了个巴子的!你还是男人不是?好好的姑娘家说错什么了,把人打成这样?”那汉子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一把将师爷推了开。
师爷一时不防,本也就生得矮小,哪里值得这么一推,当下摔了个大马叉不说,边上也不知是谁趁乱踢了他一腿子,正好踢在后背尾巴骨上头些,险些疼晕过去。
“好大的胆子,官差办事你也敢拦,来人啊,把人叉下去,先关进牢里,回头再喂他一顿板子!”
那汉子也是个有些手脚的,一两个护卫竟还拿不住,上了四个才将人给捆住了,一时骂骂咧咧地被人推搡着往回走。众人见横的都是这般下场,眼里便是有那银子,也不敢上前来讨要了。
一旁有好心的婆子扶了婉容起来,有些心疼道,“好心的姑娘,怎地就遇上这样人家。”
婉容摸摸嘴角,果真是教他打破了皮,这会儿就沾了一手。她笑着将那包银子塞到婆子手里,说道,“嬷嬷,还劳您替我家nǎinǎi给了医yào钱罢。”
那婆子本不想惹这身麻烦,但掂量着手里银子的重量,又改了主意,笑道,“姑娘放心,老身替你分了便是。”
徐明薇掀了点窗帘子,冷声道,“师爷,打狗尚且看主人,赔钱是我的意思,你打我的丫头,又是几个意思?”
师爷这回也不同她周旋了,揉着腰杆冷笑道,“夫人,这话小的可不敢担。小的这会儿可算是看明白了,小的也劝您一句,别再枉费心机,这山东州府,还有哪个在我家大人之上?还有哪个敢伸手替您揽了事?小的劝您呐,也别太死心眼儿,我们这些底下跑腿的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是?您是什么位份,同我们这些人计较,倒显得失格了。”
一边高声朝车夫说道,“起吧,里头便是要死要活,也别理会了,全当没听见就好。再有胡乱停车的,我拿你是问。”
一边得意地往边上啐了一口,“呸!什么贵女,也不过是上头说一声,底下就能送了的玩意儿!”
他声儿不大,但傅恒练武的耳朵灵,当下听了个一清二楚,哪里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徐明薇,往外头抄手便是一记乌蛇鞭,正中了那师爷的正脸,当下皮开两瓣,鲜血直流,怎一个惨字了得。
众人吃了一惊的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叫好,龟儿子,叫你扯了虎皮假威风!
陆知州早等得心里钻火,听到前头出了事,打马上前来看,师爷正疼得满地打滚呢,脸上那一记明显的鞭痕,不是傅恒还是哪个做的!?一时又惊又怒,喝道,“弓箭手,与本官瞄准了马车!”
徐明薇急道,“大人不是一言九鼎?怎地墨汁未干,便忘了前言?”
陆知州哼了一声,只不理会,说道,“夫人要是识时务,就自己下车。不然一会儿弓箭手得令,这漫天箭雨,可是认不得人的!”
徐明薇忍不住抓紧了傅恒的手,傅恒只把她拿开,温声道,“你们都下去吧,都是命,我谁也不怪。”
徐明薇满心不甘,都已经想尽了法子拖到这时候了,如何见得功亏一篑?傅恒见说不动她,朝徐明茉和婉容看了一眼,淡定笑道,“薇薇就jiāo给你们了。”
外头已经在倒数,“本官数三声,数尽,弓箭催,夫人可要自己想好了。三……”
“还不快走?”傅恒看一眼徐明薇隆起的腹部,一咬牙,说道,“保住咱们的孩子。”
徐明薇这时候不知道是魂飞到哪儿去了,只怔楞楞的。婉容见状,红着眼儿拖了她便要往外走。徐明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着搀扶了。
陆知州拖着音才数到二,见除了傅恒,人都已经出来了,一时心里不知多少得意,前头受的气全讨回来了。
“同本官作对,也不看看自己是何份量!弓箭手听令……”
他话还未落,街角处慢悠悠上来一人一骑,咬着稻草笑道,“知州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今天一定把救兵写完,省得你们说我拖戏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126
陆知州不提防半路忽然杀出个胆大的,眯眼上下打量了来人,“你又是哪个?敢同本官如此说话?!来人啊,与我拖下来打了板子,且长长记xìng!”
来人正是徐明薇和傅恒盼了许久的段云平。眼见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扛了大刀往他这边杀来,他仍是不慌不忙地打马上前,一边往兜口里漫不经心地掏着什么东西。
那几个护卫见他如此气定神闲,还以为他袖子里藏了什么神兵利器,退缩着不敢贸贸然上前来。
陆知州见了又怒,“叫你们抓了人,缩在后头的,与他同罪!”
这下几人就算心里冒嘀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这边段云平“啊”了一声,像是终于摸到了要找的东西,把那几人又唬了一跳,他玩心顿起,捂着那牌子往几人身前一探,做了吓唬声,果真将人逼退了几步。旁人还没怎样,他自己倒笑了。
“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牌子,瞧你们吓的。”
陆知州越发恼恨,索xìng弃了那几个护卫,朝弓箭手招手示意,分明是要将他先行shè杀了的意思。
婉容没忍住,连忙出声提醒道,“先生小心!”
段云平终于亮出手里的南阳王令牌,脸上也没了先前的轻浮神色,肃声道,“南阳王令牌在此,陆离,你敢以下犯上?”
陆知州顿时变了脸色,心里正飞快计较着这一单值不值得再搭个王爷进去,一时瞅着左右也没几个闲人,刚刚弓箭手一出,街上闲杂人等早抱头逃了去……
徐明薇凝神看着,面上冷静,心下早焦得糊烂,要是这陆知州一意到底,铤而走险……那今日不仅是他们都不得善果,便是应信而来的段云平,都要受了他们连累,这可如何是好!
段云平见陆离身后的弓箭手仍做了攻击状,嗤笑一声,说道,“怎地?你们也打算跟着陆离诛九族?戮杀王室,可是连族死罪!”
此言一出,弓箭手中多有动摇,便有不少默默放下了手里的弓箭,退到了一边。
陆知州心下一横,扬声道,“别听他的。谁知道他手里这块牌子是真是假,南阳王素来偏居一隅,不理朝事,如何静悄悄到了山东州府,也没人知晓?保不齐是那个阿猫阿狗打了牌子来!弓箭手听我号令,此人假冒皇族,罪无可恕,当场shè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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