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打过江来又如何是好。
真是胜也焦虑败焦虑,姜汐在心中轻嗤,却听天子淡淡道:“依诸卿之见,是和是战?”
此时战况尚不明朗,尚有转机,此言为时尚早,然而自南渡之后,那些老臣便如同不抽去筋骨,只怕姜泓也看出朝中之人的怯意,才故意有此一问。
果然此言一出,殿中一片求和之言,然而真到商定议和之人之时,御座之下却沉默了。
姜汐低头望着脚下的白玉砖,这大殿如此堂皇,只可惜金玉其外,而内部已然腐朽。
她这般出神,却忽然听得有一人沉声道:“臣愿往。”
姜汐抬头,才发觉陆纪已然出列,这还是这么多日以来,她第一次听到陆纪的声音。
姜泓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此事再议。”如此,便散了朝。
然而之后的情况急转直下,孟云不仅逼近阳陵,甚至分兵,渡江取得南郡。
这是江南失守的第一个郡,北朝大军压境,而桓冲在阳陵据守不出,朝堂之上,一片惶恐,议和之事也被正式提上了议程。
孟云虽取得南郡,但阳陵却久攻不下,姜汐知道那城中囤积了大量军备粮草,其中大半是自己筹运而去,维持个一两年不是问题,大约桓冲此前便想到了此处。而孟云之军分兵线路拉的太长,疲于奔袭,占领南郡之后倒也不敢孤军深入,这一战,互有胜负,倒也是议和的时机。
元毓也深知其中利害,两岸信使来往,最终定于荆阳议和。
荆阳在南郡上游,却是在江北,虽远离旧都洛阳,去不折不扣是元毓的势力范围,去于是这议和的人选便难以决定,既需要在朝中有声望,又需要智计胆识过人。陆纪既然自请,便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自从与姐姐换了回来,姜汐还是第一次回到陆府。
那之前熟识的蔡主薄自然认不出她,见她衣着不凡,说要拜访大公子,未多言便引着她去见陆纪。
她路过沧浪阁,发觉那里还如同她离去之时一样,甚至连侍女也未换过,碧落还同以前一般,在院中训斥那些偷懒的小丫头,不由十分感慨。只是很快到了静殊苑,便由不得她多想。
陆纪从博古架前转身,望着她道:“殿下来意,我自然懂得。”
姜汐却道:“我只是好奇,那夜,你们究竟说了什么,到底又在计划什么。”
陆纪一怔,却是笑道:“殿下果然敏锐。”
姜汐道:“他以身犯险,你自请议和,若说你们不是商量好的,我自是不信。”
随后轻声道:“只是他要做的事,竟然肯告诉你,也不肯对我说一句。”
陆纪深深望了她一眼,开口道:“那殿下,便拭目以待吧。”
就在那天夜里,一叶轻舟便载着陆纪向江北荆阳而行。
第九十四章
荆阳距帝都十分遥远,所以陆纪提前了十五日启程,他离开后的第二日,姜汐在昭阳殿中,只觉得空空dàngdàng。
自大婚之后,雍玉已经搬入凤熙殿,那是母后生前住的地方,姜汐去过一次,只觉睹物思人。
她望着雍玉道:“如今你是六宫之主,不必拘束,殿中自然应按照你的喜好布置。”
雍玉却体贴道:“这里曾是元后居所,留着这些供陛下追思也好。”
姜汐自然知道,她虽是天子钦点的皇后,然而毫无家世背景可言,而三位夫人并几位美人中不乏世家之女,尤其以王、原两位出挑。此番被压了下去,心中必然是不服的,对她这个皇后也并不恭敬。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在这宫中自然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能被挑出一点错处。
只是她说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新fù的娇态,气色十分之好,姜汐隐约听闻自大婚之后天子每日都留宿凤熙殿中,竟是未曾诏过其他美人,想必夫妻琴瑟和鸣,倒是令人欣慰。
姜汐笑道:“也不必如此小心,就当作在自己家一般,如今你掌凤印,若是谁不恭敬,直管罚她,自然有我,有太后,还有陛下为你做主。
听她提到姜泓,雍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开口道:“陛下每日都到我这里来,倒是冷落了其他妹妹,昨日去向太后问安,她虽不说,心中大约不悦,提醒我这后宫应雨露均沾,我想着要不要劝一劝陛下……”
姜汐微颦道:“既然成了亲,你是他的妻子,他自然应该一心一意待你,哪有将自己的丈夫往外推的道理。”
她轻声道:“我原是不愿你入宫,就是因为这事,得一人一心一意待你,难道不好过与她人分宠。“
雍玉却低声道:“我倒觉得很好,这些时日过得如同梦中一般,我自入宫见到第一个便是陛下,那时我躲在他的书案之下,他唤我出来,仔细地瞧了我一眼,却是笑了。那还是在章华殿中,如今想来也是一段缘分。
姜汐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们私下定是有情,之前我总担心他是还有些少年心xìng,意气用事,与太后赌气,却耽误了你的青春。今日见你颜色如此好,又闻听帝后和谐,想到我们如今也是一家,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的。”
雍玉望着她,淡淡笑了笑道:“殿下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
姜汐离了凤熙殿,见雍玉与以前萧索的神情再不同,心中高兴,步伐也轻快起来。她想了想,便换了衣装,到风榭之中去了。
然而她到了风榭,却寻不到山秀,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已经许久不见踪影。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如今桓月成了这里的常客。
红衣似乎极爱她,单独为她留了清静的雅间,选的酒也都是清甜不烈的。姜汐叹了口,想起原来她也曾是这样待遇,如今却再也没了。
她站在隔间外面,透过薄薄窗纸,隐约可见桓月的身影,她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窈窕的身形之中,纤腰不盈一握,眉目间哀伤萦绕,心中不禁痛极。
姜汐想到桓冲的话,谢祈是她的心结,然而她却不知如何才能解开桓月的心结。
姜汐立在那里望着桓月独饮的身形出了会神,似是察觉到外面有人,桓月道:“何人在外?”
姜汐一怔,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一抬头却望见身前有个高大的身影径自推开那扇门道:“美景当前,忍不住驻足,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那是个极英俊的男子,身量甚高,这样的形貌在吴地甚为少见,他的官话说得有些生涩,姜汐不由想起上次在此处似乎也见过这人,按照陆纪的说法,他们是从江北而来。
想到此处,姜汐心中一凛,却听桓月不悦道:“那你还站在外面赏景罢,又进来作甚。”
那男子微笑道:“隔窗而观,自然比不得近赏。”
桓月皱眉,那人却望着她,轻声道:“你伤心的样子,很美。”
桓月怒视于他,那男子却忽然一怔,抱歉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江南之人说话都喜欢绕个弯子,讲究含蓄,说得太直白了些,反倒失礼。”
桓月险些气笑,望着他道:“哪里来的呆子。”
说完,当着他的面合上了那扇门,那人却望着她身影微笑道:“我有种预感,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
桓月自然没有理他。
姜汐将这一幕望在眼中,在心中暗自思索他的身份,总觉得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然而她望了会那人背景,他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片刻后她还是决定去和桓月聊上一聊,于是便也推门而入。
见又来一人,桓月眉心微蹙,然而望见她身形,却是一顿,片刻后淡淡道:“殿下。”
她知道桓月认出她来了,或者说,桓月认出她是公主,却对她没有什么兴趣。
姜汐走到她身前,默默坐下,与她对饮,片刻后,桓月才开口道:“殿下也有心事。”
姜汐望着她,点了点头。
桓月误会了她的意思,开口道:“殿下可是忧心兄长?”
姜汐心道,我不担心他,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时更不知在谋划些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然而这话她却说不出口。桓月望了她片刻,忽然道:“我带殿下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姜汐没有想到,桓月竟然带她去桥下放灯。
此时已是春天,冰雪消融,桓月捧起一盏莲灯,郑重写了个名字,放在水中之后,淡淡道:“以前也曾有个人带我来过这里,而我有种感觉,他不会回来了。”
姜汐望着她,却听桓月又道:“我已自请和亲,陛下恩许,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此言石破天惊,姜汐即刻道:“这是为何?”
桓月望着她道:“如今兄长被困于阳陵,此事起因便为陛下拒绝与北朝联姻,若我去,能化解这干戈,也算是为国尽力,为兄长分忧。”
姜汐望着她认真的神情,想到却是,真是一个天真女孩子,但却十分可爱。她艰涩道:“郡主可知,北方并非如你所想那般,只怕环境险恶……”
桓月打断她道:“我虽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却不是在娇纵中长大,既然做了这样选择,便不会后悔。”
姜汐深深望着她道:“郡主不必忧心,必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桓月闻言一怔。
第二日朝议之时天子果然宣诏,为表议和诚意,拟将桓月许以元毓七弟。
朝内一片哗然,若是桓冲还在,自然是无人敢为他妹妹随意指婚,更何况是和亲江北,而如今他被困,天知道还回不回得来,这件事居然也就这么定下了。
姜汐望着御座之上高高在上的天子,想的却是,不知桓冲听闻此消息,又会作何感想,
散朝之后,她一刻不停地走向紫宸殿后殿,那里是泓的居所。殿外的守卫不敢拦她,她便径自进了姜泓的书房。
年轻的天子抬起头来打量她,姜汐望着他淡漠的神情道:“为何要让月去和亲?”
姜泓皱眉道:“皇姐今日是来,质问于朕?”
姜汐望着他,不言,姜泓淡淡道:“是她自请,朕不过准了而已。”
姜汐道:“郡主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又有什么主意,只怕是陛下给了她这样的暗示。”
姜泓望着她,神色如常道:“那又如何?她兄长北伐失利,自然要她却弥补。”
姜汐望着他道:“陛下究竟有多恨他,以至于连他的妹妹都容不下。”
姜泓也望着她,淡淡道:“那皇姐是有多爱他,以至于不惜触怒于朕
姜汐垂眸道:“陛下总是喜欢将不相干的事扯在一起。”
姜泓闻言起身,走到她身前。
他的身形夹杂着山雨yù来的威势,殿内的宫人顿时吓得跪倒了一片。
他望着姜汐,晦涩难当道:“明明我们才应当是最亲近的人,为何总有不相干的人要chā在中间。”
第95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难写,不太适应这个套路233,然而我也来不及改大纲了OTZ只能按照既定路线一路狂奔了,新年快乐,么么哒
姜泓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情绪, 姜汐望着他道:“陛下虽然登基,但在我心里,仍是我的弟弟。”
然而这话却不知触到了姜泓的哪块逆鳞,他猛然将她按倒在书案之上,批阅了一半的奏表散落了一地, 姜泓的手牢牢钳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捏她的下颌, 强迫她将脸抬起来。
姜汐第一次发觉原来他的力量如此之大,完全无法挣脱。他的表情在她的面前放大, 那张脸是英俊的, 然而眼眸却深不见底,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她身边撒娇的孩子了,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成年男子。
年轻的天子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那目光带着某种热切而隐秘的情绪, 却再不勉力压抑。
姜汐终于明白,那是某种渴望, 积蓄了多年的渴望。
姜泓的手向上抚她的脸颊,拇指按在她的唇瓣上, 似乎非常满意那柔软的触感, 爱不释手, 流连忘返。
那样的暗示太过明显, 殿中宫人已经惊吓地跪倒了一片,瑟缩在角落之中,天子身边的内侍见此情景, 将他们都赶了出去,躬身而退,合上了厚重的殿门。
殿中再无第三人的时候,姜汐冷冷道:“原来陛下说的亲近,便是这样的亲近。”
她仍旧被压在书案之上,然而却气势不减。
姜泓心跳得很快,呼吸有些灼热,望着她的近在咫尺的脸,倾身而下,却被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他捂着脸,一瞬间的表情带着愤怒和惊愕,最后化为深深的伤痛。
姜汐望着他道:“陛下清醒点了吗。”
今日散朝后天子只着常服,未加旒冕,姜汐力气不小,他的发冠散了,束好的长发凌乱地落下来,脸上有几道鲜明的指印,嘴唇也擦破了。
姜汐推开他起身,姜泓漠然拭去嘴角的血迹,望着她走向殿外的背影道:“我爱你。”
姜汐身形一顿,姜泓道:“从很早以前,缠绕在我的每一个梦里。”
这话他压在心底很久,说出口却并没有如释重负,他缓缓走到姜汐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就因为我们流着一样的血,我的爱就变成了觊觎。”
姜汐转过身来望他,姜泓望着她的表情道:“怎么,很震惊么?”
他淡淡道:“若我告诉你,其实并不是一样的呢。”
姜汐望着他英俊的脸上鲜红的指印,轻声道:“其实我知道。”
姜泓有些讶异地望着她,姜汐道:“母后深爱父皇,自然不会跟别的男人有私,然而她又的确需要一个嗣子,当年她与裴夫人是闺中密友,便从裴家抱了一个孩子来,裴夫人对外称她的孩子夭折,那个孩子便是你。”
姜泓望着她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汐道:“什么时候发现的……大约是在在春宴上你黜落裴清的时候。当时我只是想到当年裴家甘愿让裴澜随你去封地,想到这些年裴家对你的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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