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山河故人归 > 第 3 章
    暴室中举火盆留下的伤口,有泪水狠狠地砸在上面,才知道自己输的离谱。

    似是力气一下子被清空一般,羽歌倒在地上,白裾萎地,泪水打在上面引出湿痕,层层叠叠,就像头顶上大朵大朵的琼花。

    李尚宫走过她身边,披肩上的流苏被风微微吹起,志在必得地笑:“别忘了你我之间的赌约,你已经不能后悔了。”

    ☆、愿得一心人4

    羽歌献舞的那天,整座御花园中的灯火齐齐熄灭,唯独留下碧液池畔的一行宫灯,映得池中碧水波光涟漪。大惊,吴副卫呼喝道:“保护陛下!”宋斐神色淡然,抬起御剑的手抵在正要大动干戈的副卫胸上,只一下便让他无法前进。

    吴副卫不理解地看向他:“宋将军?”

    宋斐抬起眼将目光投向碧液池,只见碧波涌动的中央似有一人凌波而起,是羽歌。她梳着飞天髻身着百水裙手轻轻采下芙蕖一朵,踏在婷婷而立的碧荷上,一路涉水而来,轻轻一跃便站在桥上的石狮子上,风吹动她覆面的白纱似是月下仙子。

    他听见大监笑着向萧殷说道:“听闻陛下近来忧心国事,教坊司的尚宫大人为陛下精心准备的一场舞和美人,希望陛下喜欢。”

    萧殷坐在白虎皮铺着的王座上,低头抿了一口茶,声音分不清息怒,“哦?”

    这时,四周已点好了宫灯。

    大监摸不准萧殷的心思了,但也知晓眼前的君王并不喜欢他人的擅作主张,于是改变了原话试探地问道:“陛下可要见见?”

    宋斐一下子紧紧握住剑柄,神情却越发地不动声色,只听萧殷淡淡说道:“传。”

    就在羽歌被带到萧殷面前时,眉眼泠泠似水,她缓缓摘下面纱引得众人静默无声。下一刻,萧殷的茶杯打翻在白毯上,语气里带着三分的惊讶和三分喜悦,笑道:“竟是你,原来是你!”

    周围的宫灯霎时熄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宋斐听得几声破空而来的锋刃声,喝道:

    “保护皇上!”

    没有人感觉到宋斐是怎样拔出腰间长剑的,那样快的一把剑,已是不动声色地杀了四名围在萧殷身边的刺客,几滴鲜血像是胭脂一般沾上他的眼睛,长剑的薄刃上抹过一层艳红。

    宋斐是当朝大将军傅薄天的亲传弟子,有人说,他的一手剑术已经胜过了自己的师父。

    只见玄衣青年眼中冷光乍现,身影鬼魅闪到羽歌身后左手徒手拉住匕首,右手将羽歌往身后一拉。

    鲜红的血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溢出来,宋斐却连眉头也不皱,反手将匕首重重捅入刺客的心窝。

    萧殷伸手揽住羽歌的肩膀,一只手遮挡住她的眼睛,低声温柔说道:“这种时候,姑娘家不要看,会做噩梦的。”

    纵使这样,羽歌也在瑟瑟发抖,一张脸如象牙纸般不见血色。

    汉宫中人何时见过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君王对待一个女子,这样温柔而细致。

    等所有刺客被处理完后,萧殷笑着对宋斐打趣说道:“记得上次你负伤还是在三年前,可是当上了统领放松了懈怠,不过今日你救美人有功,寡人就不罚你了!”话虽这么说,但众人皆知,宋斐依旧是萧殷最依仗的左膀右臂。

    宋斐不动声色地藏起受伤的左手,神色淡淡,“臣这便去领罪。”

    萧殷笑笑也没说什么,牵起身畔羽歌的手,抬起手扶了扶她发髻上松散的发钗,“你还没告诉寡人,你叫什么名字?”

    羽歌微微颔首,似是恭顺又有些迟疑,“羽歌。”

    萧殷大笑,拉着她的手缓步走出了水榭,身后宫人排成整齐的两列,手执宫灯温柔着流年。

    众人跪送。

    吴副卫扶着宋斐站起来,看着他满是鲜血的左手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军,没事吧?”

    “没事。”

    宋斐冷着脸淡淡回答道,可是却在下一秒,紧握住受伤的左手打在身侧的红柱上,引得闷闷震动。

    羽歌被封夫人,赐号落羽。

    她是整座汉宫唯一不爱笑却是荣宠不衰的女子,地位仅次于正宫原王后和最有权势的洛夫人。

    很多人羡慕那个被萧殷宠爱得无以复加的羽歌,很多人嫉妒那个圣宠加身却始终不爱笑的舞姬。

    宋斐看着萧殷牵着她的手走过长廊,走过四季,而他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再不曾说过一句话,如同陌生人,仿佛年少时期的相识相知的岁月从不曾存在过。如此相安无事,一直到三年后羽歌出现身孕,首席御医何太医预言羽夫人腹中会是位公子,如此,打破了所有萧殷勉力维持的平衡。

    洛夫人是洛氏门阀长女,本就有门阀家族的支持又加上生下君上长子,身份显赫尊贵。

    王后无子,除了洛夫人的长子和其他两位公子能在萧殷百年之后承袭君位,她不会再让其他的后妃有任何威胁她的可能。

    没多久,天下大旱。

    有人从羽夫人住的飞鸿殿里搜出了巫蛊娃娃,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引得朝野上下震惊。

    洛氏一族连同其他世家大族齐齐上奏,要求萧殷处死羽夫人。

    满朝文武跪在殿中,而萧殷坐在高位上一张脸冷得吓人。大监呈上掖庭搜出来的物证,小心翼翼,冷汗淋漓。更有甚者,还有女婢仆fù亲眼见过落羽夫人建立祠堂祭祀诅咒,祷告鬼神,祸害他人。

    洛士大夫洛昂执牌芴,义正言辞:“于汉宫之中而行巫蛊之术,此乃大逆不道之罪,望陛下严惩不贷,否则后患无穷。”说着,便跪了下去,身后朝臣跟着他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萧殷捏着那只巫蛊娃娃,而长针背后是跪着的一朝百官。

    年轻的君王手上青筋浮动,而在他起身时,所有人三呼君上,一副若萧殷不答应便忠臣死谏的样子。

    宋斐冷着面容,手放在剑柄上,只等萧殷一声令下便血染殿堂。

    然而,他等了很久,却等来了君王的一句:废除羽氏夫人封号,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再出一步。

    在一片‘陛下圣明’的欢呼声里,宋斐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看向高高在上的君王,眼神冷得像腊月寒冬的千丈冰。

    下朝后,萧敛倒在榻上,疲惫地捏着自己的山根。

    宋斐抱着剑站在他的身后,皱着剑眉说道:“陛下既然知道夫人是被冤枉的,为何还要将她打入冷宫?”

    何况,她还有身孕。

    萧殷闭上眼,咬牙说道:“南夏正逢天灾,寡人不会在这个当间给那些世家门阀造反的机会,更不会给燕国趁虚而入的机会!”

    宋斐剑眉微皱,一针见血地指出来:“陛下喜欢羽歌夫人,但若因巫蛊的罪名判入,陛下……恐怕没有机会再让她出来。”

    萧殷闭上眼,不想回答又或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或者他已经默许了废弃自己喜欢女子的结局。

    宋斐见他这个神情,原本静默如同若水的眼睛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藏不住的心绪丝丝缕缕从他的握得颤抖的手中泄露出来。

    大监嗒嗒走进殿中,躬身说道:“掖庭之人已经遵从旨意送羽夫人进了冷宫,奴才转达了陛下的意思,没有多难为羽夫人。”

    宋斐的眼神明明暗暗,而王座上的君王神情莫测。

    “羽歌……怎样了?”嗓音黯哑,萧殷望着窗台上开得正好的一株白梅,捏紧了手。

    大监犹豫了三分,见萧殷不耐烦才缓缓道:“夫人她……笑了。”

    萧殷笑起来,可咬肌绷得很紧:“她一句话也没有?”

    宋斐眉宇不轻易皱起,只听大监说道:“一句也没有。”

    羽歌被打入冷宫后没多久,阿福便找上宋斐。

    那时他正在巡守着宫门,只见阿福衣襟袖袍上全是浓血,急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一张脸上尽是血泪斑驳:“宋将军……宋斐,救救她……求求你,求求你……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求你帮帮羽歌吧……宫里的御医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看她……”

    那一刻,心脏一瞬间被人狠狠抓住,宋斐眼神恶戾地盯着阿福身上的血迹,似是呼吸不过来。

    阿福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瑟缩,而宋斐忘记了脑子中所有的规矩,他只对阿福不带任何语气地说了一句话:“回去等我。”

    眨眼间,青年腾地跃起临空斩下马绳,便骑马发了狠地朝宫外奔去。本来以为羽歌进了冷宫,只要没人提起便不会再被人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宋斐不敢想,眼睛红得吓人。

    他不敢去想,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

    利用职务之便,很快他将宫外找的的大夫蒙着眼睛带到了冷宫,自己却是守在房门外。

    他是如此害怕,害怕到看见她的模样。

    冷宫破败寂静得只剩下野猫的叫声,他站在庭院中央,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宫里的第一场雪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下起来的,那些雪花零零落落地洒下来,直到青年的肩上头发上铺了一层薄雪,大夫才被阿福带出来。

    “怎样?”宋斐冷声问道,嗓音哑的不像样子,却是紧紧握住了剑鞘。

    大夫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夫人因为喝了掺有红花的汤粥孩子没了,但又因常年郁结而至小产后高烧不退,我开了个方子,但若是今晚退不了烧,你们就只能准备后事了。”说完便将手里写好的yào单jiāo给了身边的阿福。

    阿福惊道:“是谁这么狠心,对我们如此赶尽杀绝?若是这个孩子没了,她就真的不能再翻身了。”

    宋斐并不答话,而是嘱咐说道:“阿福你按照方子为她熬yào,记着,从头至尾都不要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阿福接过方子,看着眉眼发梢俱是霜雪的宋斐,心里本来对他的怨怼也烟消云散,他忧心地问道:“宋斐,你没事吧?”

    宋斐淡淡摇了摇头,“不必管我。”他从怀中掏出诊金jiāo到大夫手中,蒙上大夫的眼睛将他送走。

    喝了yào之后的羽歌并不见好转,烧得发红的脸,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胡话。

    ☆、愿得一心人5

    宋斐坐在床头拧着湿帕子不停地换着她额头上的帕子,动作温柔安静,他抽出别在腰际的短笙放到唇边,吹着为她而作的白头吟。

    似是听到白头吟的音调,随着曲调的婉转,羽歌渐渐安静不再说着胡话,连蹙着的细眉也缓缓松开,神情像个孩子。

    宫里的人都觉得羽歌是个冷美人,一举一动都透着疏离客气。

    可在宋斐眼里,她依旧是在琼花下喜欢跳舞的姑娘。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他一直都很想说的话:“那年你站在琼花树下,”他顿了顿,蓦地笑开,有些腼腆,“很美。”

    因为贴着耳廓,他没看见她的睫毛微颤。

    算着熬yào的时间,他直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然而出了冷宫的时候,宋斐没有想到会遇见洛珩她住的宫殿离冷宫很远,恐怕不是顺路,而是专门在这里等他。

    自从上一次洛珩来找他表白心意他拒绝后,他们之间便再没过什么jiāo集,他当他的郎中令,她做她的夫人,如此井水不犯河水。

    洛珩确实很美,但却是带着一股张扬凌厉、权yù熏心的美。她仿佛一点也不惊讶宋斐从冷宫里出来,眼睛弯弯地说道:“宋将军,别来无恙。”

    想到洛昂在朝堂之上和百官逼着萧殷废掉羽歌的情景,宋斐厌恶地皱起眉,握着剑转身就从女子身旁走过。

    然而就在他们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洛珩冷下了脸色,说道:“我可以让哥哥逼着陛下废掉她,也可以买通冷宫里的人给她下堕胎yào,宋斐我要你记得,我洛珩想要一个人死在冷宫里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斐停下了脚步,却懒得看她一眼:“陛下喜欢羽歌夫人,我劝夫人你还是好自为之,别去触及陛下的底线。”

    洛珩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宋斐撇了撇嘴:“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洛珩笑意中带着嘲讽:“若是不关你的事,一个废妃在冷宫里是生是死,又同你有什么关系?真是好奇,一个区区舞姬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陛下同将军都这般神魂颠倒?”

    宋斐眼神寸寸地冷了下去:“她没什么好,只是若是她死了,我一定拉着你给她陪葬。”说到最后,他终是撇过头看向身旁的艳丽女子,语气冷得就像腊月的水,“我同陛下不一样,我心肠有多冷,夫人应当知道。”

    他十四岁便是萧殷的御前侍卫,可以说是同南夏如今的君王一同长大的。

    两个人都是喜怒不动于声色的人,然而两者之间,又是一番区别。

    萧殷是生来的上位者,因为权术之道被捆缚住的困兽,在冰冷的王座在贪婪的权臣中,面无表情才是他的保护色。

    宋斐的冷静和克制是天xìng,不需要掩藏,更不必去掩饰自己在冷静和克制下的炙热与疯狂。

    洛珩红着眼眶不甘心地看着身旁的男子,被愤怒和嫉妒的情绪气得浑身发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当她记得真正想说什么时,男子已经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因着阿福的精心调养和宋斐的暗中帮助,羽歌总算将身子将养好了大半。

    冷宫似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又或者是被人刻意地去遗忘,忘记曾经有一名舞姬,踏波而来,冠绝后宫。

    羽歌靠在窗沿出神怔怔看着窗外的鹅毛飘雪。素雪落在光秃的枝头,就像层层叠叠的琼花,似是回忆被惊起,她掀开被子趿着鞋子跑出门外却不想刚迈出门就被人生生拉住。

    她回过头,看见紧皱着眉头的宋斐,只听他低声教训:“病才好不好好呆在屋子里,乱跑什么!”

    羽歌偏着头看着青年,似是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宋斐不答,而是将自己身上玄色披风解下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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