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来生勿入帝王家 > 第28章 中秋
    华兴卓听得王氏提到两位年长的皇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两个,一个下贱胚子,一个病秧子,不足为惧!”

    王氏叹气道:“老爷还是这么直性子,想到什么便冲口而出。那两位也是龙子凤孙,臣子怎好随意褒贬。三皇子身子弱些暂不说了,大皇子是皇长子,又是皇后膝下养大的,眼见着妹妹这样兴兴头头的置亲兵,心里头能没有一点想法?”

    华兴卓闻言心中一动:“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微微一笑:“妾身并没有什么意思,想到的不过是想到人之常情罢了,民间姊妹间也要争个父母宠爱的。大皇子如今年岁渐长,又没有亲娘,身边倘若有个知疼知热,陪伴说话的人呢。有什么事情,也如妾身这般,陪老爷说说话,或者能分分忧呢。”

    华兴卓目光微动,欣然道:“夫人所言甚是,今日崔公公提起,老娘娘和娘娘在宫内也颇思念家人,过两日入宫不妨多陪两位娘娘说说话。”

    展眼到了八月十五,皇后领了内外命妇入慈宁宫参拜皇太后。一时礼毕,太后留了华贵妃与华国公夫人说话,其余命妇有家人入宫觐见的,各自回宫叙话,或直接谢恩回转,不一而足。

    王氏陪华贵妃并华太后说了一阵孕中及育儿的闲篇,华太后叹道:“展眼孙男孙女一个个活泼泼地在哀家眼前晃,哀家可真真儿是老啦。”

    王氏笑道:“太后娘娘怎么好说老,你的大孙子都还未娶亲,等过几年皇子们娶了亲,您还要看重孙子在眼前闹腾,再往后就是重孙媳妇在您眼前闹腾啦!”

    在老年人面前提孙子辈,再没有不讨喜的。大皇子虽然母亲不显,但是身为皇长子,太后的第一个孙儿,哪有不疼的。叫王氏这样一提,华太后也来了兴致:“峻儿过几个月就有十五了,是该相看起来啦。”于是又拉着王氏闲话京中闺秀。

    闲话了一阵,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已经下了朝会,正要过来请安,于是王氏起身辞去。华贵妃也起身道:“嫂嫂难得进宫,也不必就走,便到储秀宫坐坐吧。”

    姑嫂回了储秀宫,只留了青禾与崔全在门外听宣,姑嫂两个入内说话。待得坐定,华贵妃只喊了一声“嫂嫂”,眼圈便已经红了。

    王氏心中感叹,自取了手帕与华贵妃拭泪:“娘娘切切不可心窄,崔公公带话来,家里已经尽知,哪里就难至此处。上有太后皇上圣眷,下有家里一家老小牵挂,娘娘还请保养龙胎才是。”

    华妃接了手帕,恨声道:“嫂嫂没有亲眼见到,那小丫头片子平日里便掐尖要强,直把我的柳儿要踩到泥里去。前儿是我糊涂,想给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但到底也并没有怎样了她。再说嫂嫂劝得哥哥谨慎行事,也没有什么把柄落下。皇上只不过被皇后轻轻一挑拨,没凭没据的,就不依不饶起来,连姑母的面子也半点不给,那话里话外便是咱们华家合该自己识相滚一边儿凉快去!”

    依着王氏之本意,这也原是帝王家常事,从来皇家都是只管要铁桶似的江山,可没说想要铁打的外戚。华家与其乌眼鸡似的盯着八字没有一撇的太子之位,还不如趁着老娘娘在世,皇帝心中对华家有情分有歉疚,给子孙多谋一个半个爵位也就是了。多少公侯鼎食之家,能平安守成五代已是大幸,中间或有一二人才,还可再蒙恩荫。这天下说到底还是萧家的。

    王氏与华氏兄妹出身不同,见识经历也不同。文官科举入仕,父亲是一品阁老,儿子可能只是布衣白丁,虽然自然多有恩荫,但到底要看圣上恩宠,若是子孙不争气,两三代后,不过乡绅耳。而勋贵的爵位承袭乃是法定,作为一品国公,只要不出错便可袭爵五代。

    故而在王氏看来,华家不仅有超品的爵位,又得圣心领着实职,子孙的出息尽有的,何苦非要再往油锅里捞宝。只是她自己虽然可以这样想,但却改变不了丈夫与小姑的想法。

    在华兴卓、华芷凝兄妹眼中,当初萧弘、萧弼兄弟俩都是中宫嫡出,圣眷无二,完全是因为自家的支持才让太后有了偏颇,使得萧弘问鼎大宝,故而所图甚大,如今一朝落空,便格外忿忿不平。

    王氏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既然姑子丈夫都有他念,加上太后身体健朗,又是皇上亲母,也不是没有一点盼头。故而出了一个缓兵之计道:“娘娘恕臣妾冒昧,娘娘与坤宁宫之争,且不再眼下。何苦现在出头,只将心比心,大皇子也是中宫养子,又是皇长子,看妹妹如此,心内待要如何?”

    华贵妃一听这话,便觉得点到自己心里去了:“可不是呢,咱们急什么,且该有人着急呢。”一时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嫂嫂方才与太后说起大皇子的婚事?”

    王氏微笑不语,只定眼看着这位小姑子。华贵妃美目流转:“嫂子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王氏笑到:“皇长子妃,自然要珍而重之,圣上、太后皆要满意,臣妾有什么可置喙的。太后娘娘若是有命,自然少不得是要帮着访一访的。”

    一时华妃心中大定,心道:皇上现在心思坚定,不好回转。倒不如先看着坤宁宫的毛孩子们自己斗个沸反盈天,再设法取利好了。

    到了晚间,惯例是中秋夜宴,仍摆在了豫庆殿中。因是家宴,故而金座也未曾坐满。玉台之上,太后与皇帝坐了上首,皇后陪坐在皇帝身侧。

    酒过三巡,太后目光微闪了一闪道:“人老了眼睛花得厉害,喝了点酒,话也听不真切,下面都是哪些孩子,芷凝,你坐过来与哀家分说。”

    这原是太后时常闹惯的,得了机会便要推了华贵妃与谢皇后打擂台,华贵妃自小在宫中也是得势惯了的,也乐得如此。不过这次华贵妃虽然上前,但却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太后身侧,欠了欠身笑道:“太后娘娘恕罪,尊卑有序,芷凝在这里伺候娘娘。”

    太后只当华贵妃叫上次自己转述皇帝的话唬住了胆,心中气恼,不由得横了皇帝一眼。皇帝正好扭头看来,看到母亲的白眼,也只好尴尬一笑,发话到:“贵妃有了身孕,还是坐着为好。”太后一喜,正要拉了华妃坐下,皇帝接着转头对嘉柳说道:“瑞和,过来陪你皇祖母坐下,替你祖母好好说说今日的情形。”

    华妃本待要坐,如此一听气得肝儿颤,待要发作又不敢,只暗暗差点咬碎一口牙。皇帝本来还暗赞华妃稍稍懂点道理,见此心中不由叹口气,吩咐桂嬷嬷道:“还不把贵妃好好儿地扶到座上?”

    华贵妃脸上挂不住,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只略坐了片刻便告乏回了储秀宫。嘉柳得皇帝发话,坐在太后身边,居了嘉楠的上首,心中自然是得意的,斜觑了嘉楠几眼,都未见得她脸上有什么不快,不由得心中又有几分泄气。

    阿日斯兰因是亲戚,此处又没有家人,自然请了来宫中过节。待宫中各人敬过太后与皇帝皇后,便端了酒杯起身,对皇帝朗声到:“阿日斯兰明日便要启程回返,此处谢过舅舅厚谊!”言毕仰头便将酒一口喝尽。

    此次阿日斯兰率使团来访,返程之期早有安排,因皇帝留了过节,故而把归期改在八月十六。于阿日斯兰私心,想到此去之后,北漠诸多事体须得一一筹划,数年之内,再难见嘉楠一面,不由得心下黯然。

    当日迎娶嘉楠一事,虽说阿日斯兰动了手脚,到底是在暗中,嘉楠并不知情,自以为是自愿出嫁。兼有他在天南为质时,与嘉楠结下少时的友情打底,成亲后他心愿得偿,自然是愿意百依百顺。嘉楠于阿日斯兰初时虽无爱恋情谊,但心态放得正,专心做个合格的皇后妻子,阿日斯兰有心呵护忍让之下,夫妻相处也算和睦。

    但此时他自然不能再入南国为质,于是也不能再与嘉楠少年相交,两人之间,虽是旧日夫妻,但明面上实无牵系,形同陌路。何况嘉楠又并非当日懵懂少女,为了奕桢被自己算计枉死,心中不仅情分皆无,只怕还有不少恨意。若要挽回,说不得只能细细筹谋,他日再图。

    皇帝自然陪饮了一杯,又招呼儿女们道:“你们表兄明日就要启程,来日再见不知何时,今儿都敬他一杯吧。”

    于是自大皇子萧峻起,各人皆与阿日斯兰一一再饮过。轮到嘉楠之时,她也遥遥向阿日斯兰举杯,阿日斯兰借了酒意端了杯走到嘉楠案前,温声道:“惠和妹妹,向日里阿兄鲁莽,多有得罪,还望妹妹恕罪!妹妹若是见谅,便请满饮此杯。”说完将酒一饮而尽,随后右手置于胸前,深深躬身下去。

    嘉楠不期他如此举动,心中百味陈杂,有心质问,然都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什么也不知情,什么也没做过的阿日斯兰。看他高鼻深目,目光清澈,容貌俊朗,恍惚想起前世少年时候相处情形,一时不知道为什么眼内酸涩,胸中涨闷。一时不想招了众人的眼光,只赶紧举杯道:“三皇子客气,些许误会,已当不得皇子送我宅子安置亲兵,还怎么当得起皇子请罪。”嘴唇虽把酒杯挨了一下,到底没有喝下去。

    阿日斯兰把嘉楠酒杯看了一眼,心中酸痛,也没有继续纠缠,自嘲的笑了一笑,自转身离去,至此直至席终,二人再无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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