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个面朝门,一个转身查看院子和街道。
我关上门,摘掉门链,再度把门打开。“请进,警察先生。”我说。他的名牌上写着拉米莱兹,我好像见过他,但他一动不动,没有进门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我的手。
“有什么情况,先生?”他说,朝我手上点着头。我望去才知道我还拿着那只厕纸卷轴。
“噢。”我边说边把卷轴放到门后的雨伞架上,“抱歉,自卫用的。”
“啊哈,”拉米拉兹说道,“不过这得看对方手里有什么了。”他进了房间,扭头叫来他的同伴:“威廉,看看院子。”
“是。”威廉说。他是个结实的黑人,年约四十岁。他朝院子走去,消失在房子拐角处。
拉米拉兹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丽塔和孩子们。“说说吧,怎么回事?”他问,我还没说话,他斜眼瞥着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他又问。
“德克斯特摩根,”我说,“我是法医处的。”
“对,”他说,“德克斯特,这儿怎么了?”
我告诉了他。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八章 是谁潜入我的梦乡
警察在家里待了大约四十分钟,查看了院子和四邻,没发现什么,这结果似乎没让他们觉得惊讶,同样我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丽塔为他们煮了咖啡,还拿自己做的燕麦饼干招待他们。
拉米拉兹肯定是几个想惹人注目的孩子干的,如果是这样,他们达到目的了。威廉卖力地让我们相信这个说法,就是几个恶作剧的坏小子而已,现在跑掉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拉米拉兹补充道,今夜他们会开着巡逻车在我们房子周围多转几圈。可是即便这样,丽塔后半夜都一直端着咖啡坐在厨房,没法再回去睡觉。我呢,则辗转反侧了三分钟之久才又睡着。
我跋山涉水地抵达梦乡,音乐立刻响起。有种强烈的喜悦感以及脸上感到的灼热……
不知怎么我在走廊里了,丽塔摇晃着我,呼喊着我的名字。“德克斯特,醒醒,”她说,“德克斯特。”
“怎么了?”我说。
“你梦游了,”她说,“还唱歌。在梦里唱歌。”
于是直到玫瑰色的晨曦初现,我俩仍坐在厨房里喝着咖啡。浴室的闹铃响起,她过去把它关上,回来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但想不出来说什么。然后科迪和阿斯特进了厨房,我们别无他法,只好cāo持清晨的日常事务,出门上班,假装一切照旧。
可是当然并非如此。有人想进入我的大脑,他们简直太如愿以偿了。现在他们又想闯进我的家,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吗。我只猜这一切都和莫洛克有关系,包括我那失踪的黑夜行者。
说到底,就是有人想要对我干个什么事,他们在越来越近地向我逼近。
我发现自己不愿去正视这样一种可能:一个古代的到现在仍然活着的神想杀了我。本来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存在。即便存在,怎么会想到针对我呢?显然是有人在利用莫洛克这整套噱头,好让自己显得更强大和重要,也让他的受害者相信他有特殊的魔力。
比如潜入我的梦乡、让我听见音乐的能力?一个人类的猎手没有本事这么干,而且也不会吓跑黑夜行者。
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不可能。也许只是我积劳成疾,我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我早上到了办公室,来不及理清思绪就接到电话,据说在安静的大麻店发生两起凶杀。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被绑起来,刺了几刀,然后又挨了几qiāng。尽管我理应感到这是件可怕的事,但事实上我很庆幸我终于能看到没有被煮熟、砍头的尸体了。这让事情看上去比较正常,甚至祥和,起码有那么片刻是如此。我往四处涂抹着鲁米诺,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干着活儿,工作能让那讨厌的音乐消失一会儿。
但这也给了我时间去反思,于是我反思了。我每天都看见这种情景,十有九次凶手会说“我只是扣动了一下扳机”或“等我明白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已经太晚了”之类好听的借口,我一直觉得挺有意思,因为我总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那也是我干这些事的理由。
最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我发现自己没有了黑夜行者,完全没法对斯塔扎克下手。这意味着我的才能是在黑夜行者那里,而不是在我自己身上。这跟所有其他“扣动扳机”的好似被短暂附体的家伙们有什么区别?
直到近来,我的黑夜行者从来没有背弃过我;它总是和我如影随形,而不会在街角游逛,挑个坏脾气的家伙附身上去,然后又扬长而去。
好吧,暂时不想这个。假设有一些黑夜行者游来dàng去,有的会找个地方安身。这能解释哈尔潘描述的梦吗?会不会有什么附上他的身,让他杀了两个姑娘,再把他带回家,扔上床,然后自己才离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猜想是真的,我可陷入一场比我以为的还要大的麻烦里了。
我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有个电话留言,是丽塔的,她提醒我两点半有个和她牧师的约会。从我这边来说,我总是想,如果真有什么神的话,他绝不会让像我这样的家伙存活在世上。如果我错了,我一进教堂,神坛就该破裂坍塌。
但我一向对宗教建筑的理智避讳此刻到了尽头,因为丽塔想让她自己的牧师来主持我们的婚礼,所以他需要先检查我的私人背景再决定是不是接受这项请求。显然他上次的调查工作并没有做好,因为丽塔的前夫是瘾君子,而且经常暴打她,尊敬的牧师却没能明察秋毫。如果牧师以前能忽视什么,他这次对我有所改进的可能xìng简直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丽塔对这个牧师崇拜有加。我们来到大道上一个珊瑚石建成的古老教堂前,它坐落在一大片草木有些过于茂盛的院落,就在离我早上才去过的凶杀现场半英里的地方。丽塔告诉我,她是在那里受的洗,她很早就认识这个牧师了。显然这一点很重要,我也同意。我想起欧文认得的几个牧师,他们是在我从事自己的业余爱好时被我盯上的。确切地说,我曾经的爱好。
吉尔牧师正等在他的办公室或许该叫密室、忏悔室,或别的什么?神职人员的密室总让我觉得能在那儿找到肛肠科大夫。或者该叫圣器保藏室。我承认我这方面词汇有限。我的养母多丽丝在我小时候曾努力让我去教堂,但发生过几次让人遗憾的事件后,看上去显然这事成不了,然后哈里干预了。
牧师的书房满是书籍,名目生僻艰深,肯定充满了天道哲理真知洞见。还有几本探索女xìng心灵的,尽管没有标明哪种女人,以及如何让基督为你做工,我相信工钱不会便宜。甚至还有一本基督教化学书,在我看来有些不着边际,除非书上教人怎么把水变成酒的戏法。
更有趣的是一本书脊上印着歌德体的书。我歪着头去念题目,仅仅出于好奇,但读着读着我感到浑身一颤,好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鬼附身:事实或想象?》我念着题目,听见远远的硬币落地的声音。
对于旁观者,他很容易就会摇着头说,是的,显然,德克斯特如果从没往那个方向想的话,只能说他蠢。可是的确,我没那么想过。魔鬼有很多负面含义,对吧?以前黑夜行者在的时候,似乎没必要去探究那些神秘鬼祟的东西。只有当现在它走了,我才想起来琢磨这些事。为什么不是这回事呢?虽然有点老式,但正是这种古老揭示它或许有一定的正确xìng,可能所罗门、莫洛克之类这些玩意儿跟此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些关联。
黑夜行者会是个魔鬼吗?黑夜行者的失踪是因为它被驱赶走了吗?如果是这样,是被什么赶走的?某种强有力的好东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遭遇过那样的好东西,噢,到目前为止。事实上,我遭遇的正好相反。
万一是非常非常坏的东西赶走了黑夜行者呢?我是说,比魔鬼还坏的东西?也许是莫洛克?一个魔鬼会自己赶走自己吗?
我试着安慰自己,至少我问出了几个挺棒的问题,可我不觉得很安慰。我没能继续想下去,门开了,正义的吉尔牧师翩然而至,笑着低声说:“好啦,好啦。”
牧师大概五十岁,看上去红光满面,我估计“什一税”征收进展顺利。他径直朝我们走来,给了丽塔一个拥抱,又在脸蛋上轻啄一下,然后转向我,用男子汉的方式大力握手。
“好啦,”他说,冲我好奇地微笑着,“你就是德克斯特。”
“我想是这样,”我说,“没办法。”
他点点头,好像我说了挺有道理的话。“请坐,放松一下。”他说。他走到桌子后面,坐到一个大转椅上。
我按他说的朝后仰靠在一只红色皮沙发上,正对着他的办公桌,但丽塔紧张地坐在另一只相同的沙发边缘。
“丽塔,”他说着,又微笑了一下,“好啦,好啦。所以你已经做好再婚的准备了,是吗?”
“是的,我就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准备好了,”丽塔说道,脸涨得通红,“我是说,是的。”她看着我,面红耳赤,眼神发亮地说:“是的,我准备好了。”
“好,好,”他说,转脸带着喜欢的表情朝着我,“你呢,德克斯特?我很想多了解你一下。”
“哦,从哪儿说起呢,我是个杀人嫌疑犯。”我谦恭地说。
“德克斯特。”丽塔说,本已经红透的脸居然变得更红了。
“警察认为你杀人了?”吉尔牧师问。
“噢,他们不都这么认为,”我说,“只有我妹妹这么想。”
“德克斯特在法医部门工作,”丽塔chā嘴说,“他妹妹是警探。他只是他只是在开玩笑。”
他又冲我点点头。“幽默感是任何关系的良伴。”他说。
他停了一下,看上去很深思熟虑,甚至更真挚了,然后又说:“你对丽塔的孩子们怎么看?”
“噢,科迪和阿斯特崇拜德克斯特。”丽塔说道,她看上去很为不用再谈论我的在逃犯身份而高兴。
“不过德克斯特是怎么看他们的呢?”他温和地追问。
“我喜欢他们。”我说。
吉尔牧师点点头道:“好。很好。有时候孩子会成为负担。尤其当他们不是你亲生的时候。”
“科迪和阿斯特的确很擅长负担,”我说,“但我不介意。”
“他们需要很多引导,”他说,“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之后。”
“噢,我会教他们的,”我说,也想到没必要说得太详细,所以我只是补充道,“他们的学习兴致可高了。”
“很好,”他说,“所以我们会在主日学继续看到他们,是吗?”在我看来这简直是赤luǒluǒ的试图勒索,要我们继续为填满他的奉献箱做努力,可是丽塔已经在恳切地点头了,我也只好由得她。另外,我也想当笃定不管谁会说什么,科迪和阿斯特都会在别的地方找到他们的精神寄托。
“现在,你们两个,”他说,向后靠在椅背上,搓着双手,“在今日的世界上,一段关系需要坚强的信仰做基石。”他说着,期待地看着我。“德克斯特,你怎么看?”
好了,终于来了。你不得不相信牧师就有这个本事,或早或晚他能把话题引到他的地盘上来。我不知道对着一个牧师撒谎是不是比向别人撒谎的罪过更大,但我实在想让这场面试尽快结束、无疾而终。如果我说出真相,还能让我过关吗?假如我说,是的,我虔诚地相信,牧师,我相信人类的贪婪和愚蠢,相信月圆之夜一把锋利剪刀的力量。我相信在看不见的暗处传出的yīn冷笑声,那是刀神的恩赐。噢,是的,我有信仰,牧师。而超过信仰的,是我千真万确地看见世界的惨淡真相,那就是我生存的地方。
但是说真的,那么说的话,想从牧师这里过关就难了,而我并不担心因为向牧师说谎而下地狱。如果真有地狱,我已经有了前排的票,所以我只是说:“信仰非常重要。”他看上去很满意我的回答。
“太棒了,好吧,”他说,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手表,“德克斯特,你关于我们的教堂有问题要问吗?”
这是个正常的问题,也许吧,但我还是吃了一惊,因为我想象这个面谈是需要我来回答问题的,而不是问他问题。我已经做好准备再敷衍至少一小时了不过,该问什么呢?他们用葡萄汁还是红酒?奉献箱是金属还是木制的?跳舞算犯罪吗?我猝不及防。他看上去也没兴趣知道。所以,我对吉尔牧师充满信心地微笑着说:“事实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魔鬼附身的?”
“德克斯特!”丽塔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微笑着,“这不是你不能”
吉尔牧师举起一只手。“没关系,丽塔,”他说,“我想我明白德克斯特的意思。”他靠在椅背上点着头,朝我理解地笑笑。“你很久没来教堂了吗,德克斯特?”
“呃,事实上,是的。”我说。
“我想你会发现新教堂还是很适合现代社会的。上帝之爱的中心意思没有改变,”他说,“但有时候我们对它的理解会改变。”说到这儿,他居然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我想我们可以允许万圣节夜晚有鬼,但周日礼拜时是不允许的。”
好吧,至少算个回答,尽管不是我想要的。我并不真的期待吉尔牧师能抽出一本魔法书并当场念咒,不过我得说,我多少有点失望。“那好吧。”我说。
“还有什么问题?”他心满意足地微笑着问我,“关于我们教堂,或者婚礼的?”
“噢,没有了,”我说,“挺简单明了的。”
“我们喜欢这样。”他说,“只要我们万事以基督为上,其他的都会各就各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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