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30岁结婚 > 正文 第96章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只生不养,或者明知养不好,还把她生到世界上来干嘛?来延续痛苦和伤害的基因吗?”当初东方鹤听到李兰芳的故事时第一个反应就是火大。她痛心疾首地诘问哥哥。好像带来悲剧的原因是东方岩那样诘问他。其实东方鹤只是气恼,气恼人的这种能力,但这能力中却带有残忍的兴致。那段时间困扰她的正是人类延续的巨大命题。她知道那么极端不对,但她就是没由来地火大。她看到太多只凭本能生下孩子却养不好他们的父母。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可是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悲剧都源于父母和原生家庭。东方鹤想不通为什么父母对亲生骨肉会如此残忍。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那些伪君子也不会如此为所欲为地对待对方的。唯有当他要处理的对象是一个手无寸铁、毫无伤害力的孩子,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时,人性残酷无耻的一面才暴露无遗。

    她是那么想的。因此她多少对秋雨的父母有些憎恨。

    “不!做父母的只是高兴这世上多了一个人。”

    “这世上已经太多的人了。太多的人都在受苦,再多一个也无法冲淡苦难,反倒是加重了苦难的浓度。加重了眼泪的咸涩。”

    “小鹤,你还不懂。”

    “我宁愿自己永远不要懂得这一点。太残忍了,哥。对孩子来说,她一辈子就不一样了。她是北生的,她不愿意有一个这样的身世吧。谁都不愿意……”小鹤哭了。

    东方岩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妹妹的心出乎他意料的柔软,不可思议的容易动情,他不免担心起她的未来。她在第一次实习(也是唯一一次)时所受到的打击的情形又浮上他心头。

    “我们尽最大努力帮助秋雨,让她快乐健康地长大,好吗?我们一起……”

    东方鹤用手背不停地擦眼泪。

    东方秋雨已经会走会跑了。庄禾把她养得很好。她穿着东妈亲手改制缝纫的红色背心裙在院子里的树下绕着跑,也不觉得晕。

    “她好像特别喜欢香樟树啊!”

    “嗯。天天都要摸摸它。”

    “像不像稻子小时候?”她在院子里跑个不停,小脚从来不感到累似的,精神饱满。东方鹤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嗯。像。”东方岩承认这个孩子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了极大的改变。她小小的身体里就像有一个光源,明亮而温暖。任何的烦恼或者喘不上气的艰难时刻,只消看一看她在院子里跑,看一看她的小脸蛋那么信任那么天真地望着自己,他就觉得置身春天的花园里,置身在清澈的溪水边,重新又可以呼吸了。

    “稻子现在跟弟弟相处的好不好?”

    “嗯。挺好的。她比任何人都爱他。”

    “我还没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呢。不可想象……当时她那么强烈地拒绝……还离家出走……”

    “她长大了。稻子真是个好孩子……啊!被你说得,想念他们啦!”

    “我能去看看大家吗?”东方鹤摆弄着院子里的一颗盆栽兰草。那是她养了好多年的。她不在家的时候,庄禾将它照顾得很好。如今它在阳光下舒展着细长的叶片,叶子边缘的浅绿色看得东方鹤心醉神迷。

    “去吧。替我问好大家。忆良,提娜,稻子,小家伙,忆爸忆妈,殷英……”

    “哥,你这么念出他们的名字的时候,就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东方鹤突然大声笑起来。

    “啊。哈哈。”东方岩也跟着笑。

    东方鹤很想带母亲去北京检查一下,可是东嫂断然拒绝再进医院。

    “饶了我吧!一闻到消毒水的那味道我就受不了!”她越来越犟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只有姥姥不知道),她也就不再掩饰自己了。

    “妈!你就去检查一下吧。我联系了一个学长。他正好跟他导师在研究乳腺癌。他的老师可以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专家。”

    “不去!”自打东方鹤回来,东妈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很多。春天时候那张蜡黄蜡黄的僵硬的脸也逐渐恢复了血色,皮肤看起来就变得柔软了。她戴着短假发,很小心地梳理,然后稍微弄乱一点,好显得自然一些。白天她又照常跟着东爸和庄妈一起去果园和仓库了。

    “妈,你体力还没恢复,别干那么多了。”东方岩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这是12只的,很轻。我搬得动的。”东嫂又把儿子手里的箱子夺过来。

    “妈。”看着母亲轻快地把箱子搬到小推车上,东方岩恍惚中好像把她生病的事忘到脑后了。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健康正常的老太太嘛!在农村,老年人活到老就干到老,因此他们一般都没什么病。除了老去,没有什么能改变他们生活的本质和本相。

    母亲不愿去北京检查身体,这让东方鹤感觉很难过。她知道母亲并没有恢复,她不知道她已经决定放弃治疗了。东方鹤要到了母亲的病历,传给学长,请他帮忙看看,她好做下一步的安排。第二天对方就将建议发过来了。“还是得去一趟啊!”对方说她母亲的情况并不好,如果放弃治疗,恐怕会转移,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东方鹤看着邮件中的那行字,泣不成声。正当她擦眼泪的时候,学长又发来一封邮件:“建议你也做一个筛查……”

    “乳腺癌有明显的家族遗传倾向。流行病学调查发现,5~10的乳腺癌是家族性的。如有一位近亲患乳腺癌,则患病的危险性增加15~3倍;如有两位近亲患乳腺癌,则患病率将增加7倍。发病的年龄越轻,亲属中患乳腺癌的危险越大。”

    她第一次觉得闭上的双眼不想睁开。

    不管怎样,她还是决定用个什么法子带母亲去北京检查一次。她央求父亲,又劝庄妈去当她的说客。东妈还是犟得跟驴一样,一句都不听。好几天过去了,事情没有一点儿进展,东方鹤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了。本来约好的在北京跟何庆见面也成泡影了。她尚未向家人陈明自己与何庆的恋爱关系。

    其实东方岩心里早就知道了。他跟何庆可是早就建立了联系。从一开始,不,甚至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看中了这个何庆做自己的妹夫。何庆身上有他们北方汉子身上那股执着、专注和憨劲。这样的男子其实是真丈夫,是建立和带领一个家的支柱力量,而他选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家庭的灵魂。如果把家庭比作房子,男人就是硬件,是墙垣,是承重角色,而女人是微微上扬的屋檐,是墙上的窗户,是朝向世界的门。何庆会是一座坚固温暖的房子,而东方鹤也会是那房子上充满温情的门窗。为房子内的栖居者带来世界的同时,又为其提供恰当的保护。

    家不是总是伤人的。

    得知消息的何庆决定亲自造访心上人的家。恰好他也没来过甘肃。他的家离甘肃其实很远,他也不是来自什么富裕之户。跟东方鹤一样,他们可谓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了。当年他第一次送东方鹤生日礼物的时候,是他平生第一次送礼物给女孩子。因为对方是东方鹤,他想都没想就买下了那只手表。远超过当时一个穷学生的消费范围。东方鹤直到现在还每天戴着那只橘色指针的手表。

    那是她身上唯一的彩色。

    “爸妈,哥嫂子,姥姥,我交男朋友了。”何庆定好机票后她就提前跟家人宣布了。“如果再不说,多尴尬啊。”她想。

    “好事好事啊!小鹤。是哪里人?”

    “不会是个法国小子吧?”东爸一脸不高兴,几乎是以最低的音调在诠释咆哮的含义。

    “爸!不是。是我北大的同学。湖北人。不是同学,不是一个班的,他是工科生。我们是同级生。他叫何庆,你们见过的。还记得吗?在北京,我过生日的时候,迟到的那一个。”东方鹤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有啥不好意思的。”东妈看着她忍俊不禁。“他跟你一样大?工作还是读书?在哪呢人现在?”

    “跟我同岁。妈。他现在在美国芝加哥念书。跟我同级。”

    “哦,那也是明年毕业了?”东妈追问。

    “嗯。”

    “你们相隔千里,怎么谈的这个……对象?”东妈本来想问“怎么谈这个恋爱”,那个词还没说出口,她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直说了。

    “我们大一就认识了。去年暑假我不是没回家吗?他来法国玩了一趟……”

    “哦。去年暑假就……谈啦啦!”东方岩插嘴道,抿着嘴偷笑。

    “……因为相隔太远了,我……不确定……是不是该说……啊!不是!妈!我的意思是那时候我还……”东方鹤心底正为自己乖乖钻进了哥哥布下的陷阱叫苦不迭。

    “好啦!别消遣你妹妹!”东妈嗔怪地冲东方岩说道。

    “嗯?”东方鹤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对母子一唱一和,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大嘴巴哥哥早就将自己的心曲吐露给家人了。

    “有什么不好的!傻瓜!”东方岩躲开了妹妹砸过来的眼神,笑个不停。

    “别笑了!不准笑!”

    “没事没事!笑一笑多好!”东妈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屋里只有东方鹤噘着嘴皱着眉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妈好久没这么笑过了。就让她笑吧。”东爸凑近女儿耳边,低声说。

    父女俩相视一笑。

    这样愉快的夜晚在人的一生中不会有几个了。这样舒心的笑声刻在东方鹤心上,日后每当她遇到什么过不去的时刻,她就会想起母亲的笑容,想起全家围坐在一起,而她又恼又羞,但心中却好似有鼓点的韵律在敲响,那节奏鼓舞人心,她可以伴随着那节奏大步向前走去。

    何庆如期而至。他只待三天。三天后就回北京,顺带去拜访自己的大学老师和两个不错的好友。然后回家,紧接着又要回芝加哥了。那时候暑假就过完了。东方鹤也要返回学校,离开家了。

    何庆的表现自然无话可说,虽然他嘴笨了一点,但是很踏实,帮忙也是实实在在地在果园里干了一天农活。

    “你会干农活吗?”他来的第一天,东爸就扔给他一把锄头,何庆看东爸的装扮就是要下地的样子,于是扔下背包,麻利地卷起裤腿,点了两次头。吃完晚饭,东爸收拾了他们家的杂物间,其实那里现在已经成了东方鹤和东方岩两个人的书库房。从下到上堆满了两个人从小学到现在所读、所用过的所有书和作业本。东方鹤把他送到房间,门还没关上,他就一下子瘫倒在铺了干净床单的床上。

    “诶!你还没洗澡换衣服呢!”

    “太累了!”

    “你会干农活吗?”

    “不会。我就没摸过锄头。啊!”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叫了一声。东方鹤拉过那只手一看,两个大水泡正亮晶晶地瞪着她呢。

    “啊!”她也叫了一声。“都起水泡了!”她起身要去找个什么膏药或者创可贴给他贴上。何庆不顾手上的水泡,拉住了她,她一下子没站稳,就倒在了他怀里。“我想你了。”

    说完,他的唇凑过去,贴在她的唇上有那么几秒钟,之后,她用手环住了他,他的手摸到她柔顺的头发,他更深地吻了她。她也回应了她。

    “我也想你。”她吻完,脸和脸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你会干农活还要下地,你傻啊!”

    “嗯。我不想让叔叔失望。”她把头靠近他的脖子,他的手还在她的后脑勺上摩挲。

    “我爸没指望过有个小伙子来帮他锄地。”

    “阿姨到底怎么样啊?我看她状态挺好的啊,一点都不像……”

    东方鹤坐起身,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她不愿意去医院,也宣布放弃治疗。我正一筹莫展呢!暑假没多少时间了,我想带她去看看的。”东方鹤刚刚那温存的柔情调子整个降了一个调,变得沉郁。

    “嗯。讳疾忌医就难办了。”他也坐起来。

    “我妈不是讳疾忌医!她突然决定放弃治疗。我在想是不是家里缺钱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那天何庆虽然很累,手上还握着两个水泡,但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却不怎么睡得着。虽然才与东方鹤家人相处大半天,但他已经被这一家人之间那种强韧的牵系和生命力所感染。东爸是典型的大地之子,他身上有中国农民朴实却如春雨浸润人心的无声力量。何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虽然他俩在地里没上说几句话。东爸只是随口问了问他家的情况,他们就没再说话。何庆尽量跟在东爸身后,一边学他的样式去锄地,一边掩饰着自己对农活的无知。东爸当然知道他只是一个在学校里长大的书生,但他就是故意不说话,也不挑破,不揭穿他。东妈天生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要是他早一个月来看她,他还不会爱上这张脸庞的,但东妈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只是脸上瘦掉了一圈,现在笑起来脸没那么圆了。像所有上了点年纪的妇人一样,东妈本来也是有点发福的,但这半年折腾下来,衣带渐宽了。东方岩比几年前成熟稳重了些,肤色好像也更深了点。庄禾的变化是第二大的,与其说她是由于身体原因,倒不如说是因为心灵里渴望和焦灼不断煎熬,像一盏长明灯,消耗了绝大部分的灯油。还好他们有了秋雨,灯油这才续上,她的脸也开始有了红润和光泽。至于姥姥,他是第一次见。老人看着这傻小子怎么看怎么欢乐。因为他给她带的见面礼是一只小手镯。“姥姥一直想要一个的!”东方鹤惊呼。

    “我猜的。”何庆喜不自胜,还有什么比无意中讨了老人的欢心更开心的呢。

    “好吧!你有特异功能哦!”东方鹤白皙的脸在他眼前,犹如明亮的晨星。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任由自己被那光芒吸引。

    第二天东爸没有抓他去下地,吃完早饭他自己去了果园。何庆很想看看果园,看看苹果树。因此由东方鹤带他去。

    这条路她小时候就在上面走过,跟着爸妈,跟着哥哥,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他们家的那片山坡。果树的年龄跟她差不多大,小时候东爸总是让她站在树边,跟树比高低。有一棵树上还刻下了她不同时期的身高。那刻痕一直留在那棵树身上。东方鹤闭着眼睛都能走到那里。

    唯有这一次不同。一开始她跟何庆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并排走着。她羞于碰到熟人,怕他看到她跟着一个陌生人走路,村里人管这叫“搞对象”,她觉得那个词太粗鄙,虽然充满生命力但她却不怎么喜欢被人这么形容。但何庆慢慢靠过来了。

    “有熟人。”她往外躲。

    “熟人怎么了?”他再往里靠。

    “呃……”

    “你害羞了?”

    她瞪圆了眼,扭过头。差点碰到一厘米之外的他的鼻尖。他迅速吻了她一下,像小鸟捉虫子似的。

    “诶!有熟人诶!”她的小拳头轻轻落在他胸口。他捉住了她。

    “有熟人就有熟人咯!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好了!”

    “不用等到明天,晚上说不定我家远房亲戚叔叔婶婶伯伯就要来了……”

    “哈?什么意思?”

    “路人去报信咯!我们村子巴掌大的地方。晚上他们就要来提审你了。”

    “啊!”

    他们就这样打打闹闹,一路玩笑到了果园。

    东爸在给每个苹果套袋。东方鹤带何庆转了一圈自家的果园又带他去看了那棵记录她成长历史的果树。“只到了四岁以后就没办法记录了。苹果树长得不高。”东方鹤指给他看那些刻痕,何庆必须弯下腰凑近树干才看得见。

    “其实种苹果很累的。有很多道工序。”东方鹤向他讲解着那些工序。“我爸现在在做的就是采摘前倒数第二次套袋。套上黑色的袋子,不仅能吸收到更多阳光,而且还能防止鸟雀来吃果子。”

    “你懂得也蛮多哦!”

    她做了个苹果般的可爱笑脸。何庆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话说,我还没有你的照片呢!这是第一张。”何庆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喃喃自语道。

    “不会吧!?”东方鹤凑过来看她的照片。

    “嗯。”何庆从没想过在手机上看心上人,因为他的心上人真的在心上。他想她的时候,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她。“只要这样,”他闭上眼睛,“就能直接看见。”说完睁开眼睛,东方鹤也喂为他拍了一张。“一会发给我哦。我也没有你的照片呢!”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那两张照片是他们各自最不设防的时候的样子,是最本真的状态下记录的美好。照片里他们的身后是果园,果树,何庆那一张背景里还露出了东爸的半个身体。“你看你把叔叔拍成啥样了?”两个人在一起就笑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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