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有什么问题……”许丛灿望了眼还坐着的宫美仑,微顿,“下次上课的时候再问吧。”
伴着他的话,响起一片遗憾的哀嚎声,原本蓄势待发要把他围住的女学生们,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教室。
许丛灿动作奇慢地收拾着东西,时不时偷瞥一眼宫美仑。
宫美仑端坐在遥远的角落,没有半点要走近的意思,只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黏着许丛灿。
这是一场无声的推拉战。
而她势在必得。
果然,许丛灿在破天荒地亲手擦完黑板后,再无事可磨蹭,终于熬不住先开了口:“你还不走么?”
如果不是太了解许丛灿那点可怜的情商,她肯定以为他是在赶客。
但她现在必须“不了解”。
于是她匆忙起身,像是被撞破暗恋心事的小女生一样,羞羞答答地说:“正要走,那个……”仿佛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抬眸对上许丛灿的视线,“你的课讲得非常好,真的非常好。”
直白的语言,笨拙的表达,多余的强调。
每一样单拎出来,都不足以吸引人,可杂糅到一起,就显得情真意切,透着说不出的可爱,能准确无误地击中一颗不再单纯的心。
——这是她从阿智那儿偷学来的。
许丛灿果不其然地中了招,听过太多华丽赞颂,早就听麻木了的他,竟然因为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赞扬,脸颊发了烫。
看着宫美仑眼中掩饰不住的崇拜,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清了清嗓子,状似随意地问:“等会儿一起吃个饭?”
用的疑问句,语气却是十拿九稳。
毕竟,宫美仑怎么会拒绝许丛灿呢?
将许丛灿的情绪尽收眼底的宫美仑,在心里勾起一抹嘲弄的笑,一半对许丛灿,一半对从前的自己。
“啊……我还有事……”她一副惋惜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许丛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宫美仑竟然会婉拒自己的邀约,但旋即又恢复了镇定,似乎是笃定宫美仑下一秒就会推掉她自己的事。
然而宫美仑说出口的话是:“改天吧?”
许丛灿不敢置信地彻底呆住,半晌过去,才艰涩地应道:“……好。”
宫美仑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毫不拖沓地翩然离去。
人生第一次让许丛灿看自己的背影,宫美仑走起路来,腰板都挺得笔直。
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她逛了趟街,给家里那位还挤在自己运动服里的巨婴淘了几套衣服,然后大手笔地买了两桶炸鸡,脚步轻快地晃回家。
宫美仑刚把钥匙插进锁眼,还没来得及转,公寓的门就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
“你回来啦!”
成熟男人磁性的嗓音,青春少年飞扬的语调。
这满满的违和感,激得宫美仑额角一跳。
阿智麻利地接过宫美仑手里的东西,更麻利地揪出新衣服,然后表情就僵了。
她挑起眉头:“不喜欢?”
他非常不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好丑。”
宫美仑:“……”
她回想了下初遇时,他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再瞅瞅他现在手里大卖场清仓甩的货,差距确实略微有点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脱口问道:“你该不会是什么超级富二代之类的吧?”不然怎么穿得起那种高定西装,更别谈那支镶满钻的限量版腕表。
宫美仑猝不及防的发问,令他怔了一瞬。
但也只是眨眼般的一瞬。
他仰起脸,笑眯眯地说:“那我可得想办法赶紧恢复记忆,回去继承几百个亿的资产,给姐姐买个大别墅,带花园,还带游泳池的那种!”
宫美仑不禁盯着他审视了一圈。
如果他真的家世显赫,没道理失踪几天了,都还没人找上来。
可排除这个,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位阿智是名特殊工作者。
这么一想,逻辑就顺了。
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身材高大,线条紧实,肯定是“花魁”,别说腕表了,顶级跑车都能手到擒来。
她甚至敢大胆地推断,那天他孤身一人,差点溺死在荒郊野岭的湖里,绝对不会是他自己失足落水,很有可能是沾上了什么大佬的老婆或是情人,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想到当今社会,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发生这样的事,她就感到一阵胆寒。
把阿智留在身边,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得不明智。
思及此,她的内心再度涌起对某人下逐客令的念头,在这念头的驱使下,她动了动唇,然而半天也开不了口。
因为阿智扬着一张牲畜无害的笑脸看着她,一双眸子灿如星辰。
明明他什么话也没说,可她就是觉得他在对她说:“你要是抛下失忆又没钱的我不管,你就不是个人。”
于是再一次,她强咽回涌到喉咙口的话,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话茬,顺嘴说道:“你都有几百个亿的资产了,就给我一栋别墅啊?你的命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他笑了笑,转开话题道:“我把整个家里的卫生全都做了一遍!”
闻言,她这才发现脚下的地板干净得光可鉴人,刚想表扬两句,就听对方压低音量,神秘兮兮地问:“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她登时一惊,想到昨天那本被他翻出来的剪贴簿,冷汗直冒,一边脑子飞速运转,回忆这间公寓里还藏着什么秘密,一边故作坦荡地接道:“什么?”
他倏地一下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窗帘,高声道:“原来姐姐是一个大画家啊!”
她看着露出来的画,表情错杂。
那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
干净明亮的教室,刻满涂鸦的木质课桌,一个模糊的男孩背影。
她和许丛灿初遇的那天。
前世的她,怀揣着最纯真的心思,把这份厚重的时光,一层一层复刻在画纸之上,在许丛灿生日那天,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会认出画中的场景,会记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小小的她吗?
她满心期待地看着他。
“天空放在窗外,根据疏密关系,勉强还能应付过去,一旦变成主体,色差明显,表现也不足。就算这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画出来的画,我也会劝他放下画笔。天赋这种东西,三岁就能定终生。”
评价完,许丛灿便把画递回给了她,眼底的轻蔑令她无地自容。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