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旧音欲思远，睹物思人
“怎么了？”
“这丫头用前些日子大殿下吩咐送她的南海绸，自己去织女那里学了女工，做了一身寝衣，我看着那针脚还不错。”
毕月道：“浅亭的心思难得，她与六哥好久也不见面了，别忘了让她早些时候下来，甚是想她。对了，那个”
“什么？”
毕月踌躇半日，眼前的发蓖拿起来，梳齿在指腹上划来划去，千曦松开她的长发，又问道：“到底要说什么？”
“嗯他，送什么？”
“公主说大殿下么？”
毕月点头。
“还说呢，刚刚我去问他如何给公主过生辰，他只抛给我‘随便’二字，差些气死我。”
“他果然如此说？”
“不仅如此，寿礼现在还没影呢！只怕是你们两个拌嘴，不肯给你送了吧！”
“他”毕月气的说不出话来。“啪——”梳子被扔到桌上。
“说来说去，既然大殿下不打算好好给公主过，那么我们自己好好操办一次如何？”
毕月点头，道：“姐姐说得有理，就按着姐姐的意思来做吧。”
千曦得了这话，如同陛下谕令，好不开心。
“不！还是不了。”
千曦握着她的软发，道：“怎么又改主意了呢？”
毕月掀开帘子走到屏风外的桌案前，倒了杯水递给千曦，又自己倒了一杯，道：“蛟牙现下生死未卜，过生日我都怕怕前方突有情报来传，找到他的尸骨了”
“呸呸呸！”千曦突然很大声制止道，“公主胡说什么呢！怎么可以呢！”
公主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自己，千曦才想起了遮掩：“蛟族太子是个好人，千曦也不想他出什么事嘛。”她怕毕月不信，又道：“公主说实话，太子他果然救不回来了么？现下到底如何呢？”
千曦酝酿良久的话刚问完，门外的玉珩铮铮作响。
“公主，终眉求见。”
毕月与千曦相视一眼，暂停了话头。毕月道：“进来吧。”
终眉推门而入，道：“八殿下送公主的寿礼子墨姐姐已经送来，现下就在殿前的木芙蓉下，公主去看看吧？”
毕月听了欢喜，便起身带着众人往楼下走去，到了那高台下的木芙蓉树旁看到是一架极为精致的七弦古琴。
八金乌站在一旁，着身如墨玄袍，入发剑眉耸立，高束黑发。毕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八金乌如此精神，面上带着淡淡笑容。
“看看喜欢么？”
毕月看着那古琴上铭的纹路，雕出各色古玉的模样，样式古朴老旧，雕刻技艺纯熟，极为简单。那琴弦似乎断了又补，补了又断，翻来覆去多年修补，每一根颜色都有异同。
身边无人不感叹。
毕月转身问道：“这是什么琴？是绿绮旧琴？”
八金乌摇头，子墨道：“请公主试一试音色。”
毕月笑道：“我的那点雕虫小技，哥哥还不知道？倒不如八哥大展身手让我们开开耳！”
“这本就是送你的，自该由你弹第一曲。”
八金乌难得开心，话也多，毕月不想毁了他的兴致。硬着头皮坐在琴前，低头轻轻一嗅，尚有淡淡木芽之香。
“这把琴果真了不得。”
“你还没弹，如何知道？”
“看着老旧，但是初闻之下却有新木味道，神奇得很。”
八金乌笑得如暖阳和煦，道：“快些试试。”
毕月素手轻轻放上，刚撩拨出第一个音，音色厚重，琴身好似要坏了一般，发出极为浑厚的震动声。
千曦皱眉道：“这琴坏了吧。”
毕月又撩动第二个音色，音色突然漂亮许多，毕月惊讶地去一一拨动，那些琴音由高到低，由厚涩到清澈鲜亮，众人皆是震撼。
毕月越弹越开心，咿噔呦落，高山流水，皆有音色。
八金乌为她打着拍子，毕月笑着快速转抖着手指。正得意时，耳边终眉突然道：“大殿下。”
“嘣！”
“啊！”突然崩裂的琴弦将毕月的中指指腹抽破，鲜红的血“啪嗒”落在琴身上。
“公主，没事吧？”众人围上来，毕月捂着手指，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大金乌，他冷冷地看着自己，毕月又收回目光。
“我没事。”众侍者狐疑地瞭望，公主眼中红色的血丝已经爬满，眼中含泪。毕月又将那话说了一遍众人才应声散开。
千曦示意，众人退到三人身后。
毕月落目，睫毛上沾了水色，愧疚道：“对不起八哥，你刚送我的古琴就让我这么毁了，可有什么法子补一根琴弦。”
八金乌面上还带着笑，走上前，伸手抚摸那琴身上流畅的花纹，古朴的佩玉，摇摇头道：“可惜了。”
“是不能修补么？”
八金乌道：“这是上古的琴，一弦一木间蕴含着灵力，自然非今人之力可以回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它的旧主人。”
“想来它也是仙琴。那它的旧主人是谁呢？可还在三界之中？”
八金乌轻轻起身仰头，却没有看向毕月。
大金乌背着手，站在离两人三步开外，靠近木芙蓉的地方，树影婆娑，他面上的神情阴晴不定，难以看清。
八金乌一双极黑的眸子，背光而烁，嘴角微翘，道：“它的旧主人早已身归混沌，只不过这世间还有他的传说罢了。”
“到底是谁呢？”毕月也感到一丝不好的意味，但是她就是想知道。
八金乌突然笑起来，颇为不在乎地道：“嬴水旧主，当年一统东夷各族的白帝金天氏少昊。”
“啪嗒——”手指间未顾及的新血又滴下来，砸在琴上。
“若是白帝还在”
若是他还在
“这黄木玉纹琴也不至于流传数十万年都无人修补了。我曾经一度极为神往少昊帝，明明一介凡夫俗子，却如此懂琴懂音律。也是自然造化，无与伦比。”
八金乌转身离开时，早午的阳光正明媚。
毕月以前总厌恶凡人笔下的浓词艳曲，就譬如阳光明媚，花草艳丽。现如今她倒是觉得，那些自己眼中的浓词艳曲，于人家作者而言，何尝不是居高声自远呢？看！ 威信公号：hh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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