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行了一天, 渐渐临近玉沙县,这里受灾严重,一路行来便看到许多尸体, 人畜皆有,其间还有老鼠穿行,蝇虫飞舞,空气中更是弥漫着腐烂的气味, 让人闻之作呕。
苏珞哪里见过这般惨烈的场面,整个人面色煞白, 直接就吐了出来,队伍中除了卫泽派来的侍卫见过血腥,其余人也都如苏珞一般,第一次遇见这般景象, 一时间呕吐、干呕声此起彼伏。
苏珞先时还是吐出些东西,最后吐无可吐,变成了干呕, 整个人虚脱的躺在马车上, 相比而言, 苏瑾却是好了许多, 大约是有功夫在身, 苏瑾虽然也是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模样, 整个人却还比较淡定, 并无什么不适的症状, 倒是让苏珞省了不少心。
苏珞吐了半路, 最后大约是适应了一些,吐得频率低了不少,抽空还能说几句话,玉沙县令应该也是做了一些工作的,越是临近县城,环境就越是好了许多,苏珞整个人也缓过劲来了,只是脸色依旧煞白。
一行人到达县城时已是傍晚,城门禁闭,门楼上站着两位士兵,城门外徘徊着许多百姓,哭喊哀求着想要进城,那两个士兵却仿佛没看见一般,纹丝不动,苏珞一行人行到近前,便引起了灾民们的注意,一些胆大的见苏珞等人衣着光鲜,便知是富贵人家,遂犹豫着围了上来“老爷,赏口吃的吧”
侍卫闻言不禁有些紧张的看向苏珞的马车,如果此时给这些灾民吃的,恐怕会遭到哄抢,到时候自己几人纵使有十八般武艺只怕也无力招架,如此想着,侍卫便冲着马车拱手道“公子这恐怕有些”
那侍卫一顿,如果自己直接说是不妥,惹恼了灾民该如何是好,他心中正在犹豫,苏珞却掀起车帘探出了半个身子,对灾民们道“乡亲们,我是新上任的县令,因着旅途劳顿,车上也没什么吃食,请诸位让个道,准我进城,明日一定开仓放粮,请大家耐心等待。”
侍卫见苏珞直接亮出了身份,心中便觉不妙,那些灾民原本只是试试,没想到直接围到了县令,顿时起了心思,眼中冒着绿光“你是新任县令”
苏珞道“正是”
那些人对视一眼,不仅没有让行,反而将人围得更紧了,只是碍于侍卫的威胁,没敢再向前,刚刚那个开口的人继续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就算你是真的,等你进了城,明日不放粮怎么办,你要真是县令,不如现在就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让我们进城”
“对我们要进城凭什么城里人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要在这里忍饥挨饿不公平”
“大家伙,围紧了,不要让他走,拿住他和城里做交换”
苏珞咯噔一下,心知自己犯了蠢事,他往常在电视剧里只看到过灾民们会哄抢施舍的路人,却没想到他们竟敢大胆的围堵朝廷命官,心中暗骂自己好蠢,他看着渐渐围上前蠢蠢欲动的灾民们,按捺住心中的惊慌,镇定道“乡亲们,我有皇命在身,奉旨开仓放粮,乡亲们把我围在这里,不仅不会得到救济,恐怕会耽搁了开仓的时间,让更多受灾的人饿死”
那几个围着苏珞的人却不为所动“如果真是这样,你不如直接在这里将县太爷请出来,让他开仓放粮,等事情一过,我们自然让步”
苏珞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油盐不进,不禁皱紧了眉,目光扫过身边的侍卫,见他们呈保护姿态围拢在马车前,正严阵以待的盯着村民,心中便是一定,当下便向着灾民拱手道“乡亲们,苏珞以人格担保,说话一定算话,只要诸位放我们进城,明天一定会开仓放粮,还请行个方便。”
灾民们静了一瞬,交头接耳的商量起来,苏洛心中暗道有戏,不料下一秒便有人嚷嚷起来“我们不信一手交粮一手交人”
“对,一手交粮一手交人”
“我要进城,我要进城我家娃子病了,我要进城找大夫”
“对,我们要进城我家婆娘断了腿,天天疼的受不了,再不找大夫,只怕就要瘸了”
苏珞心中一沉,心乱如麻,暗暗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早就暴露身份,这下真是麻烦大了,他想了半天,最后道“乡亲们,我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你们总要让我派个人进去报信才是”
灾民们一听,这话也在理,刚想要答应,却不料人群后忽然传来一声“你派人不会是去请官兵的吧”
灾民们看向苏珞的目光顿时凶狠起来“对如果让你的人进去,怕是出来的就是官兵了”
“是啊,不能让他派人进去”
“刚刚差点被他蒙混了过去,真是好算计”
苏珞心中暗恼,扫向刚刚说话的地方,哪里还看得到半个人影,灾民们誓不放行,也不让他派人进城,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城门口的情景已经被门楼上的士兵看了个一清二楚,只是离得远,他们听不清声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禀报县令。
苏珞眼尖,一眼看到门楼上的士兵正探身望过来,心中一动,立刻对灾民们道“乡亲们,我有一个办法,你们且让一让,放我们到城门下面,将事情告知守门的官兵,让他们通知县令开仓放粮,你们看如何”
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皆有些意动,最后一个人出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就是想进城,想活下去,总这么围着也不是办法”
其余人听罢,不禁跟着点头“是这个理”
“我看行就让他们过去打个招呼,我们在旁边听着,要是他乱说些别的,就围住他”
“对我们就在旁边守着”
等灾民们讨论完,便集体退到一旁,给他们让了条路,苏珞暗松一口气,示意车夫向前,侍卫们亦步亦趋的守护在车马前,不敢擅离。
等众人到了城门下,便有人冲着门楼上喊“新县令来了,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开城门,不然我们就不放人”
门楼上两个士兵一听是新县令,不禁面面相觑、半信半疑起来,其中一人冲着下面喊了一句“新县令在哪有凭证没有”
灾民们目光皆向苏珞望去,苏珞只得回到马车,将任职诏书翻了出来,向士兵示意道“诏书在此,可做凭证”
那士兵一见真有凭证,心中已是信了分,连忙派人去告知县令。
玉沙县现任县令姓孙名平,已经在此地任职九年了,他原本也有些雄心壮志,想着能做出些成绩以便升迁,奈何能力有限,上任三年后功绩全无不说,还碰上了洪水,那时的洪水虽然不如今日严重,却也给整个玉沙县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官员考评时,他便因此被评为了末等,不仅升迁无望,还被罚了一年的俸,自那以后他便破罐子破摔,贪污受贿起来。
孙平此次调任也是走了关系,虽然是平调,地方却是不同,由贫瘠的玉沙县调到了江南的富庶之地,那里油水足,升迁的几率也高,可以说是质的飞跃。
孙平早就接到了调职通知,喜得什么似地,恨不得立刻飞到江南去,只是新县令迟迟未来就职,他才不得不耽搁在这里,赶巧又遇上了水灾,他一心想着离开此地,救灾的事情便做的不是那么用心了,这也是整个玉沙县哀鸿遍野的原因。
孙平听到衙役来报新任县令已到城外,心中自是欣喜,连忙收拾了一番,领着人赶到了城门前,吩咐守卫道“快开城门,迎新县令进来。”
那衙役连忙拦下,提醒道“大人,门外还有灾民呢”
孙平这才想起这茬,连忙示意守卫停下,自己带着人登上了门楼,见下面果然灾民众多,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赞许的看了一眼刚刚提醒他的衙役,转而对着下面喊道“敢问哪位是新任县令”
苏珞抬头看向门楼,朝着孙平拱了拱手“在下苏珞,正是新任县令”
孙平今年已是50有余,眼神不是太好,他仔细的看了看城下,依稀见是一位少年,心中便有些犯嘀咕“你是新任县令怎么这么年轻可有凭证吗”
苏珞无奈的举了举手中的诏书“任职诏书在此,做不得假。”
孙平见状,连忙使人找了根绳子,绑着一个小篮子,吊下门楼,示意苏珞将诏书放上来,苏珞只得让侍卫将诏书放在篮子里,一路吊着上了门楼,孙平恭敬的取出诏书,展开看了一遍,果然是新任县令无疑,心中便是一定,转头向衙役道“带人将灾民们赶开,迎新县令进城,多带些人,务必保证新县令的安全。”
那衙役应了一声,连忙喊人去了,没一会儿城门大开,一列列官兵从城门里蜂拥而出,将灾民们围了个结结实实。
那几个围着苏珞马车的灾民见状,皆眼神不善的向苏珞望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